第 92 章
昏迷中的赫连烟若被人送回了寝宫，围墙上的侍卫们也撤了，小院慢慢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寂静的可怕。
我紧紧抱着凌锦风的身体却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头脑里突然变成空洞洞的一片。
他好傻，他真的好傻！
半晌之后，我慢慢抬头对上赫连蓬阴毒的眸子，恨恨的看着他就忍不住笑出声音，“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现在你满意了？”
我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然后我就真的平静了，静到只听到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孤单的心跳声。
赫连恒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这一刻却是猛地抬眼错愕不定的盯着他的父亲。
我愤愤的看着赫连蓬却无计可施，他却对我展开一个恶毒的笑容，似乎不是很在意我对他的恨，“朕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你就是不听！”
这样的眼神？除了这样的眼神他还想得到什么？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拿一把刀剖开他的心脏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安静了好久的孩子突然又哭了起来，一直愣在旁边的赫连恒似乎猛然间想到什么，突然上前一步，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父亲的脸，“父皇——你要拿这个个孩子去威胁司徒睿？”
赫连蓬无所谓的瞄他一眼，“不可以吗？他不是号称冷皇吗？却不知他对自己的儿子能否也狠下心肠。”
“可是——”赫连恒迟疑着看我一眼，“那孩子不也是——”
“住嘴！”赫连蓬打断他的话，“朕跟你说过很多次，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敢！”他的这些话终于让我头脑重新清醒过来，认清了目前正在发生的事。
我放开凌锦风，想要扑过去夺孩子却被两个侍卫钳制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样冷血无情？这样的人还算的上一个人吗？
赫连蓬阴郁的笑，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你看朕敢不敢！”说着回头对奶娘道，“把孩子抱下去好生照看！”
“是！”奶娘应声垂首快步离去，我听着孩子渐行渐远的哭声心里就慢慢落空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赫连蓬不敢做的，一个没有心的人，我拿什么跟他斗？怎么争都不过一个输字。
我愣愣的站着，一直到孩子的哭声在空气里完全消散才缓缓抬头去看赫连蓬，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子！”
赫连恒也一直看着奶娘抱了孩子离开目光才移过来，竟多了些不忍，“那么她呢？”
“你杀了我吧！”我摇头，再也不想跟他多做争执。
“你忘了，朕答应过锦风，所以朕不会杀你，而且——你那么美！”赫连蓬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的那个眼神让我再一次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全身的神经再次紧绷，他看了我良久，突然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低浅的笑声，惋惜的摇头，“可是美丽的本身就是一种是非！”
他甩袖转身，衣袖抚到我的面孔上是一种浓重的草药的气息，然后他绝情冰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听的我毛骨悚然。
“派人给朕送一封信去曦裕的帝都，告诉朕的外甥，朕——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赫连蓬狂放的笑声像一把利刃刺进我的心头，钳制着我的侍卫在赫连恒的授意下松了手，让我终于无力的瘫软在地。
他果然步步为营，他果然——
禽兽不如。
我由心底发出一声苦笑，双肩开始抽搐，止不住的颤抖。
“把这里清理了！”赫连恒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介于烟儿的关系，对于凌锦风的死他是多少有些惋惜的。
侍卫们应声进来搬凌锦风的尸体，“等等！”我猛地回过神来，扑过去，重新握住凌锦风的手，可是他的手已经没有温度了。
“你——”赫连恒上前一步，我抬头递给他一个仇恨的眼神，他伸出来的手就硬生生的缩了回去，嘴唇动了动也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手指慢慢抚过凌锦风俊朗的眉梢，从此以后他的眼睛里都不用再藏那么多的心事了，明知是陷阱他也义无反顾，或许这一生他活的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辛苦，也或者，这样对他也算解脱。
烟儿说的对，我是绝情，连最后的时刻也不肯给他一句善意的谎言做安慰。
我伸手取下他腰间的玉佩，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走，脑袋里又是一片可怕的空洞，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有了活下去的信念，赫连蓬这样的人尚且活着，我也还要——活下去。
赫连恒似乎是被我方才的表情困住了，我能感受他诧异的目光从背后而来，可是我不在乎。
我只是自顾回到屋里将沾了凌锦风鲜血的外衣脱掉，转身到梳妆台前把头上饰物一件件除了，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好好照顾她！”这是赫连恒留给我的最后的叹息，是的，叹息。
三天后的晚上赫连烟若突然来找我，木然的站在我面前带着红肿的眼睛跟悲戚绝望的眼神。
我从空洞的寂寞中抬起头，用更加木然的表情迎接了她。
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她最爱那个的人，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那个的人，或许我们的境遇应该算是相同的吧，我们还共同拥有一个那么残忍的父亲。
赫连烟若一步步向我走来，失了她原有的气质跟风度，嘴角慢慢蔓延出一抹悲苦的笑容伴着泪水洒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太荒唐了！”她拼命的摇着我的胳膊，不住的追问，任由悲痛的泪水泛滥。
我木然的看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是挤不出一点的眼泪，任由她倒在我怀中颤抖。
我看着她抽搐的肩膀，我想我能理解她所有的悲痛跟绝望，就是伸不出手去拯救她，只是茫然的看着她的泪水洒在我的身上，直到她哭累了抬起头来看我。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面对她的质问我还是没有半点的感觉，只是更加茫然的看着她，“说什么？我不爱他！”
我不爱他，可为什么我不能爱他？如果我可以爱他，今天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听到我的话赫连烟若一怔，半天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愤愤的抓着我的手臂泪水横流，“你是不爱他，你却能毁了他！”
说着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瘫坐在我脚下，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哽咽到无声，“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他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才是逼死他的凶手，是我！”直至最后变成无声的啜泣。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种姿势坐了整夜，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阳光从窗子洒进来，照在脸上有些刺眼，我抬眼看过去只觉得满眼都是金色的碎片，一地的狼藉。
“天亮了！”我说。
赫连烟若缓缓回头，漠然的看一眼窗口，她说，“是啊，天亮了！”
我没动，她扶着床榻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背影也苍老了十几岁。
“烟儿！”看着她走到门口，我终于还是开口叫住她，“他——准备什么时候对凌家下手？”我本想直呼赫连蓬的名字，可是赫连烟若面前却不得不顾及她的感受。
赫连烟若止步，没有回头，沉默半晌才隐忍着开口，“凌锦玉手上还有十万精兵镇守东南跟大钰王朝的边境！”
还有一个凌锦玉，也就是说赫连蓬暂时还不会对凌家下手，我稍稍放宽心，暗自出一口气。
怪不得他会为除掉凌锦风设下这样大的一个陷阱，功高盖主的话果然不是说空的，他想利用我跟孩子去威胁司徒睿，但同时又碍于凌家兄弟手握重兵，所以便设下了这样的计谋，以绝后患。
赫连蓬他果然设想周到。
我跟赫连烟若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是短暂的沉默。
半晌之后赫连烟若才慢慢回头，“你有什么打算？”
我嘴角扯动一下，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苍翠一片的风景，“现在的处境还由得了我做主吗？”
赫连烟若垂眸，又是半天的沉默，最终她还是咬咬牙，“对不起！”她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
“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我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呼吸，她那么爱凌锦风，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一个赫连蓬。
“可是你们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赫连烟若说着便有些失控，“难道到了今天你仍然不肯承认你恨我吗？”
“恨你？”我回头看她一眼，浅浅一笑，回头重新看着窗外，“他的结局是你跟我共同促成的，我失去了一个亲人，你也失去了一个爱人，我有什么权利恨你？”
对凌锦风的事上她的痛苦不会比我少。
“你不用安慰我！”赫连烟若自嘲似的苦笑，随即声音一冷，“我有今天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你放心吧，我做的事会负责，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
“离开？”我冷笑，“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帮我照顾好孩子！”
“你不走？”赫连烟若有些诧异，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我感觉到她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却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赫连蓬已经把我逼上绝路，逃避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是在三天前我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可是现在——”我说，抬眼看她，嘴角的冷笑不自觉的蔓延开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在把赫连蓬欠我跟凌家的拿回来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决战就在十日之后，父皇派出的信使现在肯定已经见到司徒康了，如果事情按照父皇的计划发展下去——”
赫连蓬，他不过是要利用司徒康去让司徒睿腹背受敌，我怎会不知。
“烟儿！”我打断她的话，“前几天你父皇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话？”赫连烟若狐疑，却显得小心翼翼。
我微微一笑，那夜赫连蓬的嘴脸浮现在脑海里，面上的表情就瞬间收冷，“他说过四个字——谋事在人！”
赫连蓬，他虽然把事事都算计在内，却忘了，人心是算不准的，他会输，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