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清河伤的很重,他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带着体温的血浸染到身上,不一会儿他便昏睡过去。
他带着伤不好耽搁,我便找了户农家落脚,将他安置了,去马背上的包袱里翻了翻,还好他准备了金疮药,没有绷带就找了件干净衣服撕成条,有了上一次给赫连烟若拔箭的经历,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多大颤抖就帮他处理好伤口。
等到终于把他安置好的时候我也累了,无力的靠在床柱上,片刻之后居然睡着了。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清河已经醒了,因为失血脸色显得苍白。
不过他醒了我也松了口气,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走过去检查了下他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流血。”
我看的出他的局促,匆匆说了声,“谢谢!”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我将他重新按下,抬头,对上他的蓝眸,他又习惯性的移开目光,我笑笑,“你不用谢我,说到底你也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突然想到他跟冷寒的那场恶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跟冷寒是师兄弟?”
“恩!”清河犹疑了下,还是点头。
清河跟冷寒的师傅是一个流浪剑客,二十年前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被赫连锦茹偶然救下,便对赫连锦茹倾心,因为赫连锦茹已为人妇,他便将这份感情深藏心底,伤势好转便自行离开。
由于经脉受创,剑客的伤势虽然痊愈却留下宿疾,身体大不如前,五年之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剑客回到傲来,想再见赫连锦茹一面却发现她正因两国战事处于困境。
国家大事,他自认无力帮她,便以托付为名,要自己的两个弟子许下诺言追随赫连锦茹身边护她周全,之后不久,剑客宿疾复发撒手人寰。
清河说到这里,嘴角慢慢勾勒出一丝苦笑,“我与师兄都是孤儿,师傅于我们有再造之恩!”
又是一段不得善终的苦情。
我在心底一声叹息,突然发现清河这话里的破绽,“二十年前?”司徒康已经二十三岁了,清河也说了那时赫连锦茹已为人妇,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傲来?
显然的清河也明白我的疑虑,微微垂眸,“皇家的私事我本不该多言,九小姐你应该不知道,当年公主跟曦裕国主是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我有些震惊,赫连锦茹是一国公主,赫连蓬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当年的事似乎并不如我们所见的简单。
清河别开目光看着门外淡淡的道,“公主生性淡泊不喜奢华,及笄之后就一直独自带着贴身女婢住在雁都城郊的一处山谷里,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无意间救了我师父的原因。”
大片的文心兰的花海在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我有些失神,微微愣了片刻,才收拾了心绪抬眼看清河,“那么她跟司徒羽辰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四年前两国的关系也曾一度紧张,彼时的司徒羽辰刚刚即位,心怀天下的少年君王亲自出使傲来想要化解两国干戈,却无意间闯进一片开满文心兰的山谷,与住在山谷中的女子一见倾心。
因为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所以那段日子过的温馨也甜蜜,直至半月之后司徒羽辰要返回曦裕之前才向赫连锦茹表露了身份。
赫连锦茹知道自己哥哥的野心,也知道他会怎样看待自己与司徒羽辰之间的这一场孽缘,只能狠心骗司徒羽辰离开。
第二日司徒羽辰去山谷接她的时候早已人去屋空。
司徒羽辰跟赫连蓬没有谈拢自然也没有立场在傲来逗留,无奈之下只能留下几个人寻找赫连锦茹的下落自己先行回到曦裕。
司徒羽辰走后为了避开他留下来的眼线赫连锦茹不得已回到宫中,不久之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东窗事发,赫连蓬大为震怒,却怎么也逼问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赫连锦茹做了让皇室蒙羞的事自然再没脸留在宫中,无路可走之下只能重新回到山谷居住,不久之后生下了司徒康。
司徒羽辰得知消息便修书谴人送往傲来,正式向赫连蓬提亲。
“奸夫”终于露面,这一次赫连蓬却是大喜过望,扬言要索取曦裕的十座城池作为聘礼,因为这个丧权辱国的协议没有得到司徒羽辰的首肯,他便一直将赫连锦茹母子扣留在傲来,因为他坚信有朝一日,这两人会是他逼迫司徒羽辰妥协的有利筹码。
事情一拖就是七年,司徒羽辰终于心力交瘁卧床不起。
彼时曦裕太子年幼,赫连蓬又生出一计,虽然终于答应将赫连锦茹嫁于司徒羽辰,却不肯放司徒康随行,因为赫连锦茹的性子他了解,如果他手里没有挟制她的筹码,她是不会乖乖做他的棋子,为他卖命。
“所以当日锦妃去曦裕是带着赫连蓬的命令去的?他们想趁司徒羽辰重病之机窃取傲来政权?”赫连蓬,原来二十几年前他便是如此。
“因为小王爷被挟持,公主也无计可施!”清河叹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低估了曦裕,算露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司徒睿是吗?”如此处心积虑的阴谋,偏偏毁在一个当时还是孩子的司徒睿的手里,赫连蓬他该多不甘心,怪不得今时今日他要如此对待我的孩子。
清河不再说话,神色黯淡,似是还沉浸在他的回忆里。
我也失神的望着远方,想起司徒康温暖的笑容突然觉得迷离。
他的童年原来也是如此的不幸,从一个没有亲情可言的牢笼走进另一个被仇恨包裹的陷阱,他承受的原来是如此之重。
我慢慢回头,“后来呢?司徒康是怎么回到曦裕的?”
“公主嫁过去的第二年曦裕国主病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恰在此时阴谋败露,公主晏驾不久曦裕国主也一起西去,太上皇的计划破产,可是没有想到曦裕新皇即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追究傲来在这件事上的用心而是向傲来索回司徒家的骨血。”
“这一次赫连蓬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是吧!”对他而言既然赫连锦茹跟司徒羽辰都不在了,司徒康留在手里不过是一步死棋,相反,将他交还曦裕还能做一个顺水人情,来掩饰之前的险恶用心。
当然,只怕当时他是没那么好心,也没指望司徒睿会允许司徒康活到现在。
幸而司徒睿不是真的如此冷血。
“太上皇答应了,但前提是曦裕将公主遗体归还傲来!”清河道,见我不解又解释,“一直以来在傲来的皇室之中都存在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凡事皇室血脉百年之后都要葬于雁都皇陵。”
到了现在还有人相信赫连蓬要迎回赫连锦茹的遗体是为了惦念什么骨肉亲情就真的有眼无珠了。
赫连锦茹没有如他所愿完成他的计划,他这样做不过是要她与相爱的人致死也不得相守来解自己的怨气。
“既然你有师父的遗命,为什么你没有随司徒康一起回曦裕而是留在赫连蓬身边?”这一点我无从理解。
提及此事清河面上就泛起苦涩的笑意,盯着手臂上残存的血迹发呆。
“当年师兄留在傲来照看小王爷我却随公主去了曦裕,公主很了解太上皇的为人,所以出事前嘱咐我要为小王爷多些提防。后来我护送公主遗体回国,师兄对我的失职很不谅解,两个人争执不下大打出手,我一时失手划伤了他的脸,自此他的心里就集下一股怨气,怎么都不肯再听我解释。”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索性将这个坏人的扮到底,留在赫连蓬身边,说是卖主求荣,其实是为了随时掌握他的动向以防他对司徒康不利?”我接下他的话,怪不得每一次见到清河他的眼神里都有很多的不自在,想来他也是不愿承受这恶名的。
“但事实上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做!”清河自嘲似的苦笑。
“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微笑看他,“锦妃死前还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今天你会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送我离开?”
清河抬头,触及我的目光又微微移开,“公主不想看到曦裕的疆土落到太上皇手里,其实当年在曦裕她并不是没有机会,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我明白公主的心愿,所以我不能看小王爷做出让她遗憾的事。”
赫连蓬的用心锦妃也是不齿,原来多年以前他已经众叛亲离。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
我过去开了门,先前接待我们的农妇捧着煎好的药进来,看到清河就松了口气,“哎哟,你醒了就好,刚进门的时候吓我一跳!”
我接过她手里的碗,微微笑了下,“有劳大嫂了,我兄弟刚醒,能麻烦您给做点吃的吗?”
“锅上的粥早就预备着了!”农妇笑笑的往外走,“我去拿!”
目送农妇出门,我把药送过去给清河喝了,之后农妇端了粥进来他喝了些才恍惚入睡,却又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我抬眼看看外面,已经是黄昏了,赫连烟若所说的十日之期如今只剩八日,再也耽误不起,清河伤成这样自然是不能随我上路了,我只能留下些钱将他托付给那农妇照料,自己匆匆收拾了连夜上路。
我向农妇问了路,没有回曦裕,而是先折回雁都,逼死了凌锦风赫连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凌家的势力肃清,这件事不得不防。
快马加鞭,第三天一早我到了雁都城外,雁都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似乎并没有加派守卫。
我在城外的摊子上简单吃了些早点,思忖着该如何跟凌家的人取得联系,回凌家是不可能了,现在整个凌家肯定都在赫连蓬的监视之内,或许可以趁家人出来添置柴米油盐的时候做点小动作。
打定主意,我取了茶钱丢到桌子上起身去牵马,缰绳解到一半,突然从一侧的树后闪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