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筱叶的脸色有些古怪,听别的女子称赞自己的男朋友,嗯,姑且叫做男朋友吧,她心里的感觉这么怪?有些骄傲有些酸。
宴会终于开始了,各色美女就坐。美酒佳肴流水般上了桌,秋筱叶放下心思,安静的吃了起来。宴席结束之后,采女们又被一个女官带领着到了一处水阁。那方有个开阔的湖,四周挂起了灯笼,亮如白昼。湖面的中央,有个舞台,水阁的对面是皇上和他的臣子们,采女们隔着湖遥遥行过礼之后,便坐了下来,观看舞台中的表演。各个都正襟危坐,好似都知道了会有三十个人被送往各地。每个人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希望能够留在宫中,最不济也千万不要被赐给那些苦寒之地的诸侯。
只有秋筱叶一人像是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表演,双眼却不断的在对面搜寻。虽然,她也知道在如今这个时候,平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搜索了一遍,并没有看见思念中的容颜,她不禁微微有些失望。当下也不多想,只专心看起表演来。
可她总觉得有股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待细细看去,对面有个三十上下的青须飘面的男子盯着自己看。秋筱叶稍稍垂下眼帘,心道难道这个人是陈蓉的什么人,或者是旧相好之类的?怎么看她的眼光让她感觉像是森林里的公狼看见母狼似的,令她后背生起一股寒意。
不一会,前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秋筱叶离得远看不真切。好像是慧真长公主不知因为何事打了“自己”一巴掌,而“自己”正跪在地上捂着右脸颊不断磕头谢罪。
秋筱叶的目光闪了闪,看来刚才她果真没有看错,这个慧真对自己有着很强烈的恨意。即便隔得远了,她也能看见那个替身的脸肿的老高,五官全都变了形。
她与慧真前后见面加上这次统共只有三次,她为何会这么憎恨自己?蓦然,她想起以前曲水流觞宴上慧真私自藏了云慕离诗作的事儿来。该不会是因为云慕离,她才嫉恨上自己的?这个女人这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她哥哥霸占着云慕离不放,她不去争夺怎么反而恨上自己了?
继而,她细细一想,这么说,她是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宫中和云慕离的交往的?
她这样一想,更觉得皇宫中危机四伏,先有萧彧那个变态,后有慧真这个疯子,若再不想法子离开皇宫,自己的小命迟早一天会交代在这里。
她低下头,双手不断的互相搓着,脑子里转着,想着法子。她猜想云慕离让她易容成陈蓉的样子,恐怕和萧彧将采女赐给诸侯这事脱不了关系。问题的关键是,他是不是已经决定将自己送给哪个诸侯了?但不管如何,凡事只有等出了皇宫再细做打算了。只要出去了,她总会想法子联系到自己人的。
对面那个青须男子的视线总是不离她左右,令她如坐针毡,就连池千雪和她说话,她也没心思应付,嗯嗯啊啊敷衍了事。
那个男子究竟是谁,可千万别给她带来祸事才好。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了,秋筱叶自然不能回到和冯婉住的那个院子里。她正在努力想着这个叫陈蓉的女子究竟住在哪里的时候,池千雪已经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陈蓉,发什么愣?还不回去?”
秋筱叶一愣,心想难道是和她住一起的?她正欲跟着她离去,鬼魅小太监再一次出现了。
“陈小姐,请随奴才来,梁嬷嬷有请。”
秋筱叶觉得自己快抓狂了,每次他的出现,代表了云慕离又要请她去一聚。可以看得见的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不可预知的。她始终捉摸不透云慕离真正的用意。
跟着小太监到他院子的时候,云慕离穿着白色的广袖长袍,头戴博冠,正盘坐在一架古琴前。而他的对面的小几上,则放了一管紫竹做的箫。
听见脚步声,他的眼帘微抬,也不说话,右手伸出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再也不管她,纤长的如同白玉无瑕的手在琴弦上随意一划拨,一串音符便倾泻而出。
初次见他时,她就觉得他的一双手是世上最完美的手,若是在现代,他定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可叹的是他现在只是萧彧的男宠。
古琴曲悠悠荡荡,似低诉似呜咽,倾述着这世上不平事。继而,琴音一转,秋筱叶像是看到了漫山桃花的开放,白衣少年翩翩立在桃树下,艳丽桃花纷纷扬扬飞洒。她垂下眼低叹,他的不甘他的挣扎和他的优秀,她全能听懂。
就在她感叹的时候,琴音在最高扬处突然转了个音,低低的婉转的,又是那首(半月琴)。云慕离在此时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箫。秋筱叶再笨也明白了,他这是想要和她合奏。
她看着他,心中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其实就是去年那个为他献了一计,让他稍带自己回建康的小乞丐?
云慕离看了她一眼,就顾自闭上眼,十指却片刻不停的琴弦上舞动。那首(半月琴)被他弹奏了无数遍,始终听不见萧曲的跟上,他似乎有些焦躁,琴音变得有些混乱。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蒙上了一层暗影,周身冷冽的气息越发浓郁了,他好像借着琴曲给自己封了一层又一层的冰,从此拒绝任何人的亲近。
突然,一声高亢的箫音突兀的闯了进来,高高低低的追随着琴声。他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绵密如针的,淅淅沥沥的,雨丝和这一萧一琴纠缠着。云慕离陷入了回忆,琴声变得温柔了,婉转的回荡在屋中从他的心里一直流淌出来那掩盖不住的倾慕之意,知己之情,让他整个人冰冷的气息逐渐消融了,染上了凡尘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