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凉凉的带有湿意的布轻柔地盖在了她的额头上，顿时定住了她所有的思绪。在她惊愕无比的同时，对方已放开制敌之招，从她身上猫过去。狭窄的帐篷里挤上两个人就已经有些拥挤不堪了。可他还是非常灵活，返身把帐篷的拉链关上，再轻轻地偎依着她躺下，细心地把衣服又重新盖回了身上。
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味道还有热量，林扇莫名的想哭。
想喝水么？路恩的声音从她的额头顶上传来。
嗯。她确实渴了。路恩半身倚坐起来，在灰朦朦的光芒中寻找她的嘴。可她似乎不合作，紧闭双眼，不停地摇晃着头。他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路恩显得很无耐，林扇，喝水了，别动！
她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嘛，要喝水又摇头晃脑的，想要为难他么？别挑战他的耐心，否则他又要动粗了。不过，他也最多是心里这样想想，还是很有耐心地喊着她的名字，并一只手臂从她的脖子下穿过去，将她扶起来。近距离的观察，才发现她满面都是汗水，还在呓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把水喝了就对得起我了。他傻不哝咚的跟上一句，并用手掌定住她的脸庞。湿润，光滑而富有弹性，忽冷又忽热。按紧她的下巴，使其张口，把水瓶伸了过去。
好不容易喂她喝完水，她又开始瑟瑟发抖，自觉地抱起了他这个暖炉。帐篷外面刮着冷冽的风，肆虐的笑声，让人寒毛直竖。即使他努力地忽视眼前的温玉怀抱，却再也无法安静入睡了。想起奶奶，此刻她老人家是否在灯光下守着电话机？她肯定又偷偷地抹泪了。她应该相信她带出来的孙子不会轻言放弃的。无论如何，也会回来见她老人家一面的。
战长和指导员也估计得到奶奶的消息了。让他们担心了。这几天也应该在积极地展开搜索了。有段路有做过标记，如果他们看到的话，被搜救的希望将会变大。眼下，他要做好的，就是保全她的性命。等出去以后，要奶奶来训训她，她如此的不珍惜生命。
奶奶，您一定想揪我的耳朵吧。路恩笑着想，等我回来了，让您揪个360度，我都不反抗不制止。您要我相哪个姑娘，我就去哪里等她。坚决不忽悠不抵抗。可是可能时间不够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假期可能要提前归队，还要写检讨。出现这样的意外，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奶奶，战友，站长，你们一定也能理解我。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名军人，我责无旁贷。
他凑过头去问她的情况怎么样，但她一直没有吭声。他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休息。沉寂的时间就好像流过了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他还可以倾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林扇，能问你几个问题么？路恩说。
她缓缓以睁开眼睛，心底里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入睡。她先前肯定是做了恶梦了，不然怎么会尖叫。她无法控制自己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来。她无法保证，更不敢面对他。
可这一切没有办法骗过他。不是么？林扇无奈地叹惜着，闷闷地应了一句。算是允了。无非就是像审犯人似的，又要询问那些老话题。她想。
沁航，是你的男朋友么？
林扇的眼睛转了又转，紧闭的心儿仿佛瞬间被一把斧头劈开，迅速破裂。疼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肯定很爱他。他又迳自说，可他离开你了，是么？
不是。
林扇幽幽地回答，是我离开他了。
路恩说，他不够好？
林扇说，是我不够好。
他说，说不准还有挽回的机会。
她讥笑，那真是太好了。
路恩一点也听不出来她的意思。那你回去后第一件事就去找他么？
林扇冷冷地说，不。
他很疑惑，为什么？与其你在这里伤神懊恼，还不如去争取一下呢。
她冷笑，有些事情，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路恩不以为然，你要放下了，就不会老喊这个名字了。我听得都快起茧了。
我哪有！
嘴硬！
我的事不要你管。
说不过我，就这样。路恩得意地笑起来。
林扇蜷缩起来，真想给他来个无影脚，然后看他像流星一般转逝消失在空际。想到这儿，她会觉得全身都舒服起来。可这个家伙却迳自说起自己的想法，让她也不由得憧憬起来。
我虽然恋爱的经验不够老道，但是我不是无知。女人都是这样，嘴里说着不，心里却是想得很。以后我要有女朋友，我就不能不会让她说些违心的话，让她伤心流泪。我要保护她。
她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情。但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是如此的温暖与幸福。失去他，仍旧会有一份椎心之痛。至今想起，她甚至都想问问自己是否后悔过。但最终，她告诉自己，没有后路可以选择。
那你是在和他说“对不起”？路恩有些明白了。
不止。林扇闷闷地说。
路恩好奇地追问，难不成你还有对不起的人？
很多。她惨笑，眼前飘过很多模糊的身影，瞬间，她眼前又是一黑，身体陷入片刻的黑暗之中。她只依稀地听到他的声音在说，你就不想亲自和他们去说一句“对不起”么？
她尝试睁开眼睛，终于又有丝光亮的感觉了。对于他的提议，她却是想都没有想过。
他又说，如果你死了，那你背负的，将是很多的对不起。没有机会偿还。你永远将要亏欠他们。
林扇不语。路恩说，知道我最对不起谁了么？我奶奶。如果我出事了，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她老人家。即使我不为自己，不为国家活着，我也得为她活着。以前也像你一样过，颓废，怨恨，甚至是低迷沮丧过。人总在长大，也在成长，也才明白，活着，不只简单的享受每一天，而且要为别人的幸福快乐而活着。那不是负担，是责任。每当我见过奶奶开心地笑着，我就觉得活着很有意义。当我看到祖国边际一片安宁，居民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我就觉得每一分钟付出的汗水和成绩都有意义。林扇，你说对不对？
林扇被他的一番话语引入到了新的境界。只是不理解的是，她觉得他的这番说辞有些可笑。可笑到她想笑，却没有力气笑出来。路恩低头探试她，你在听么？
人都是，自私的。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有时间和心情，去管别人的幸福与快乐？林扇迳自答道，你这么伟大的情操，我，只是觉得，好笑。
路恩一怔，训化的口气说出来了。当一个人用自私的眼光看待一切的时候，跟着衡量她的价值的标尺也会随着降落。自我实现的价值也会变低。你懂这些么？
我不需要懂，我不需要。林扇虚弱极了，我连自己的快乐都照顾不来，没心情管理别人。
你看起来很强壮。路恩听出她的中气不足，在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意志。对，他要的就是这种坚强的意志。他要婉转地告诉她，她必须顽强地活着！
如果你坚强的活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嘛。他又笑着说道。
谁稀罕你的幸福。林扇直翻白眼，对于他的幸福来说，她觉得无足轻重。
路恩倚靠过来，闻着她身上特有散发出来的香味，调皮地问了句，那你想要谁最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