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颜墨微皱眉,回头看了凌汐一眼后转后疾步离去。
司鸿颜墨前脚刚走,一抹艳红的身影立马闪进凌汐的寝宫,立在床前怒视着她。
“装什么清高呢,不过是失个身而已,便要死要活的,也只有皇上才吃你这一套!”美姬毫不客气地移步上前,坐在凌汐的身边,看着她越发憔悴的脸,笑得一脸得意。
“哎呀,真准备装死人那?不如真死得了,好去地下陪你那情郎啊。”
拿眼角轻瞟了凌汐一眼继续揶揄道:“你还不知道吧,钟离君诺在昨天死了,被我毒死了,哈哈哈……”
“你说什么!”五日来不曾说过一句话,嗓子已经干得不行,这一开口竟然扯得声带疼痛难忍,却比不上那话砸在心口的疼。
异常沙哑的声音让美姬的心里异常舒畅,她越是惨,她便越是开心,不由开怀大笑道:“我说你的心上人钟离君诺死了,中了我的夺命,必死无疑,哈哈哈……”
“你胡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凌汐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仿若一只饿狼般瞪大了双眼扑向美姬,拳头如雨水般稀稀落落尽数落在美姬娇嫩的身躯上。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愤怒、仇恨、恐惧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怎么可能会死,君诺不会死,死的是你,是你!”
美姬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死死地被按压在地上,竟是动不了一分一毫,待她回过神来求救时,已经受了凌汐好几拳,秀发被她一把扯住,顷刻间便落了一把青丝,疼得她哇哇直叫。
宫女们纷纷上前拉扯,然凌汐却如一头愤怒的小兽般凶红了眼,不顾一切地一心扑向倒地的美姬,众人一时竟然扯不开她。
司鸿颜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凌汐犹如一只猛兽骑在美姬身上,对其拳脚相加,而美姬则是捂着脸躲闪着凌汐的殴打尖声哭喊,一头青丝已经被扯得凌乱不堪,四周宫女围成一圈乱成一锅粥。
“住手!”一声怒喝制住了所有的宫女,纷纷退开,而凌汐却全然没听见一般,打红了眼,口中不停地喊着:“我杀了你!杀了你!……”
一听是司鸿颜墨的声音,美姬哭喊得更是厉害:“皇上救命啊,快救我!”
司鸿颜墨连忙扯开凌汐,虽然被她的举动吓到,但是看到她不再沉默,不再不言不语,他的心中是有喜悦的:“汐儿!汐儿住手!”
汐儿?凌汐恍若被人点了穴道般立在原地忘了动作。
见凌汐住手司鸿颜墨心疼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汐儿!”
嗅着那陌生的清冷的香味,没有印象中的淡淡梨花香,不是他,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泪汹涌地滚落在地,失去了那熟悉的梨花香,没有了他孩子气般的撒娇,再也没有人逗弄她,没有人送上那温暖的怀抱,没有了,没有了!凌汐使劲推开司鸿颜墨的怀抱盯着他看,喃喃道:“你不是要娶我为妻吗?你不是要封我为后吗?”
司鸿颜墨的眼里逐渐地升起了亮光,那灼灼的希望仿若流星般璀璨,勾起那迷人的嘴角,兴奋不已:“汐儿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只要你帮我杀了她!你杀了她,我就做你的皇后,你杀了她!”一手指向惊魂甫定的美姬,吓得她再次一个哆嗦一个腿软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汐儿?”
“你杀了她!杀了她!”凌汐用力撕扯着司鸿颜墨的衣襟,生怕他不答应自己的请求,“你杀了她!杀了……”
“汐儿!”司鸿颜墨一声惊呼连忙抱起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凌汐,冲身后的人吼道:“还不快传太医!”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空旷辽远,四下寂寥无人,唯有风声猎猎作响,附和着波涛起伏的草浪,一如她此刻波涛汹涌的心情。
“君诺!”她执手冲着旷野呼喊,回应她的依然是那一声声如涟漪般荡开的回声,空空的,一如那颗空荡荡的心。
奔跑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嘶声力竭地呐喊,却再也不见那个熟悉的俊颜,那抹温暖的笑颜,那声调侃的嬉笑,再也不会出现了。
“姐姐?醒醒……”
模糊中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似瑾瑜的声音,悠远绵长,如梦似幻。
“姐姐……”
手中那越发紧致的力道似乎一股漩涡般拽着她飞向高空,然后狠狠地坠落。
凌汐是被生生惊醒的,那双眼中布满了无尽的惊恐,那仿佛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痛苦生生地割裂着她的心。
眼前瑾瑜的身影模糊地晃着,一张焦急的脸渐渐地清晰,那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瑾瑜?”一声心疼的呼唤,让那半大的孩子瞬间便落下豆大的泪珠来。
“姐姐,你总算醒了!”
“瑾瑜!他们把你打成这样?”颤抖着双手抚摸上还渗着血痕的脸,曾经那个俊俏的小脸已经不在。
伸手抚摸上那双冰冷的手,乖巧的摇了摇头道:“瑾瑜不疼。”
十来岁的孩子本是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年纪,而眼前的孩子却一直在忍受着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且从来都不会喊一声痛。如此懂事,也如此叫人心疼。
“给姐姐倒杯水好吗?”长时间的昏睡让自己的嗓子如干涩不已。
微顿了顿,瑾瑜才起身去倒茶。他有意侧着身子却还是让眼尖的凌汐看到了那只垂挂着的手,似无力的黄花菜耸拉着脑袋,怏怏地挂在一旁。
“你的右手怎么了?”
不大的声音却惊碎了瑾瑜手中捧着的茶壶,茶壶落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也落到了他那双垂挂的右手上,瞬间红了一大块,而他却似毫无感觉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却不难看出那眼中隐忍的忽闪忽闪的泪花。
似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凌汐的眼里涌上了无尽的痛苦,缓缓地闭上眼睛,抬起僵硬的颈项,落下最后一滴热泪,手指寸寸收紧又缓缓放开,任由心中的苦涩一点一滴地溢满整个胸腔。
半晌,待睁开眼睛之后,却是一片清明,不留半分痛苦,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般。
起身一片片拾起地上那碎裂的瓷器,仿佛在捡那碎了一地的心般小心翼翼。最后轻轻执起瑾瑜垂挂的右手,微笑道:“断臂之仇,弑爱之恨,夺身之痛,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永尝失而不得的痛苦!”
微微一笑很倾城,但瑾瑜却觉得这样的姐姐让他害怕。但转念一想,也就想开了。变的不是人,而是命运!命运逼得你喘不过气来,命运逼得你坠入黑暗,命运逼得你无所遁形,命运再次将你狠狠抛弃。
自醒来之后凌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好好吃饭了,也开始慢慢地跟宫人聊天了,不再封闭自己,也不再强迫自己。对司鸿颜墨的态度也渐渐地热络了起来。
不是没怀疑过她的别有居心,但是每当看见她微笑着迎接自己的到来,微笑着为自己沏上一壶热茶,微笑着回答自己每一句问话,微笑着送自己离去,司鸿颜墨就觉得,即便是别有居心也甘之如饴,因为对她,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抵抗力。他便只好安慰自己,是瑾瑜让她放宽了心,毕竟她待那孩子好得不得了。
边境钟离军队屡屡犯境,扰人清梦。没想到在容成尹少的带领下,钟离军队犹如猛龙过江般凶悍异常,每一次来袭都让自己损失惨重,殊不知,那些精忠报国的战士们都是抱着一颗热忱的心,带着家中老少的依托,众志成城,誓为三王爷报仇雪恨。
人心都是肉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他们除了要守卫他们的家国,更是要让敌人明白,他们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司鸿颜墨一边紧张地指挥着边境的战事,一边却不忘让人张罗着凌汐的册封大典。朝中大臣纷纷反对,边境战事吃紧,百姓怨声载道,不宜在此时兴嫁娶之事。
司鸿颜墨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弊,但是让他放任这么一个好机会却做不到。人虽在身边,可是总觉得她会不经意间地离去,他已经占有了她的身,却占据不了她的心,唯有将她的人也锁在身边,才有那么一丝一毫地安全感。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十日之期在外人看来即弹指一挥间,而对于凌汐而言,却似人间无数年。每天都要为自己戴好一张伪装的面具,笑脸迎着那些令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对于司鸿颜墨而言,却似洪水猛兽。越是接近那天的到来,却越是惶惶不安。看着那些火红的幔帐,火红的灯笼,一张张火红的喜字贴满了整个皇宫大院,红红火火的喜庆,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下一刻就要淹没在茫茫的火海中。
而对于暗中到来的钟离君诺而言,却似遥遥无期。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相守,明明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她身边,可是看着那被红所淹没的宫殿,却觉得钻心地痛。
当宫女为她细细描上一双黛眉,贴上一对梅花钿,朱唇一点桃花艳,还有那芳泽可亲的铅华,薄薄的一层淡染胭脂,甜香满颊。一头云鬓被高高挽起,朱钗插满头,一顶凤冠压得脖子一沉。一身火红的霞披罩在肩头,绒毛的边领轻轻地在脸颊边摩擦,仿佛爱人的手轻柔抚弄。
“你们都退下吧。”朱唇轻启,失却了新娘子应有的喜悦,冻结了身边人的心。
确认宫女们都退下之后,凌汐才将那压得脖颈疼的凤冠取下,轻轻洒了些什么,才有重新戴上。端看那亭亭玉立的女子,即将迈向那千万人景仰与羡慕不已的凤后宝座,睥睨天下。收起眼底那抹疯狂的肆虐,握紧袖中那锋利的尖刀,巧笑倩兮,缓步走出这困顿已久的未央宫。夜未央,心已死,终将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