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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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好点了?”半晌,林西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

刘倚月点点头,“好多了。”高烧后的嗓音也是黯然失色的,裹足不前的举起手中的毛巾,“我把毛巾挂起来。”

“给我吧。”林西赓上前一步拿过毛巾,刘倚月看着他走进浴室。林西赓出来时,刘倚月站在茶几前倒水,“那个杯子里是凉水,你可以兑着喝。”林西赓指了指托盘里另一个杯子,刘倚月揭开杯盖,里面满满当当一杯清水。

“你想得真周到。”刘倚月微微一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他是如此心细之人。

“我只是想起小时候奶奶都是这样做的,家里总会备好一大杯凉白开,小孩子性急,等不到开水慢慢凉下来,她怕我们喝生水。”林西赓说起过去脸上漾起难得的温柔。

“真好,可以想象的出来,她一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刘倚月无尽羡慕地说。手捧着温热的白开水小口小口呷着。爹不亲娘不爱,无人为她钜细靡遗准备这些。白开水加上关爱,喝到嘴里是甜的,比白糖、蜂蜜还有甜。

她的脸上带着怅然若失的笑,不仔细观察甚至看不出来。眉间淡淡的哀伤没有消散,反正如这城市的雾气一样越加浓稠。

“你呢?”止不住好奇地问,她有怎样的家人?

“我?我没有你那么好命,我没见过爷爷奶奶,他们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刘倚月回答。如果爷爷奶奶还在,至少还会有人爱她吧?应该吧?暗忖思量,却不敢肯定,猜测毕竟是猜测,永远当不得真。

好命?林西赓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好笑,任谁都会说他好命。富贵出生,年纪轻轻坐拥千万资产。冷暖自知,旁人又如何了解其中的苦涩血泪。

“你爸妈呢?”林西赓不知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她烧退了,自己功成身退,应该告辞回房间睡觉,心却不想走,脚步便停留下来。

“他们?很好。”刘倚月寥寥几字。分开的他们应该都很好,各自都有各自想要的生活。没了猜忌,没了争吵,不能在一起的人不该勉强,分开是对的。

“你很少回去?”

刘倚月看了看林西赓,不解他为何对此感兴趣,“嗯,我很少回去,我还有个弟弟,他留在了老家。”刘倚月编造美丽的故事,女儿外出,儿子在家侍奉父母,多么和美的一家。即合情又合理。

“弟弟?没听你提起过?”

“有什么可提的,乡下野孩子。”想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刘倚月印象中只留下他年年疯长的个子,被宠坏的性子。不过,话说回头,弟弟对她总体而言还算说得过去了。知足者常乐,比起继母的刻薄,刘倚月满足了。

见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林西赓自觉这样下去有一句没一句的没意思,拍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回房睡觉了。”

“谢谢,林总,拖累你一晚上,实在不好意思。”刘倚月放下手中的水杯,送林西赓到了房门口。

“没关系,谁都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休息吧。”林西赓安慰道。

合上房门,刘倚月依靠在门后的墙上。不要动心,你和他绝无半点可能,完成了贺扬的协议还是抽身而退。你依旧是你,他仍旧是他。刘倚月不断告诫自己。新愁易积,不思不虑便无妨。

林西赓回到房间,匆匆洗漱后躺进床里,很快入睡。

青山隐隐,飞絮蒙蒙。山坡陡峭,爬一段,停一段。举目望去,前方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白纱拢身。迈上前几步,突然她转过头,手一扬,脚步轻盈舞动起来。不用说,她在跳舞,天生的舞者:用手指,用腰肢,用眼睛。

山不见了,云不见了,树不见了。一个房间,白纱女人躺在床上,看见有人进来,她坐了起来。解开身上的白纱,很大方,仿佛有意让来人看,也喜欢来人看。她的身躯:匀称,光洁,闪出金黄的光泽,似乎不是肉体的。一头黑发松散在床上,不是太长。从头摸下去,皮肤如丝绸那么平滑细腻。

房间不见了,又回到了山中。夜雨零星地飘着,不见她。雨大了起来,原地转身,她走到雨水中,她笑了,第一次看见她笑。走向她,双手捧起她的脸,热烈地亲吻。

“我们总能相遇。”一吻完毕,气喘吁吁地感叹。

林西赓一下从梦中惊醒,望了一眼窗户,窗帘低垂,缝隙间隐约瞥见光影。看了看床头的钟,6:00整。坐起来,他摇晃着头,一整晚都在做梦,古怪的梦,无论到哪里都有一个女人。是谁?她是谁?梦中没有看清的面容,只是,一个女人的笑竟然是这样的美,蛊惑人心的美。

下了床,推开落地窗。浓浓乌云,凄风冷雨。林西赓并不感到冷,恰恰相反,熊熊火焰燃烧他的全身,燥热无比。

绯红的秋叶平躺在河面

无风,宁静的水流向下游

在肃穆中,此刻流逝或永恒

向东流的河漫向大海

天空是同样的灰色

每件东西都在溜走

“此刻流逝或永恒”林西赓念叨。内心全然矛盾,时间是流逝的,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但为什么又如此的恐惧,这难道不是自己一贯的认知?正因为知道不能永恒,所以索性放弃自己。如同眼前漫向大海的河流,向下,向下,再向下。逆流而上的鱼浑身是伤,还是随波逐流的好。

谈判艰难的向前挺进,关键问题上,林西赓毫不让步,英国佬拿他没有办法。合同一改再改,字数越来越多,文本越来越厚。合同分为中文版和英文版,为了两种文字的和谐统一,谈判组据理力争。他们打了一个打胜仗。

“林先生,你让我见识了中国人的厉害。”康硕总裁握着林西赓的手感慨。

“总裁先生,这里的每分钱都是股东的,我要对他们负责。”林西赓垫了垫手中厚重的合同。

合同签署了,每个人都在鼓掌,为自己付出的努力鼓掌,特别是刘倚月,无论如何,她坚持到底了。

目光相视,刘倚月扬起阳光般的笑容。朦胧间,林西赓有种熟悉感,这样的笑容,自己分明见过,凝神静气盯着她。心头套上水手结,越来越紧,逃脱不开了。

晚上,庆功舞会。头顶是熠熠闪亮的巨型水晶灯,脚底是软硬适度的舞蹈地板。每个人都是放松的,欢乐的。

刘倚月成了舞会最受欢迎的人,一袭中国红短裙,长发没有绾起,侧边用水钻发夹别住,随着她灵动的舞步滑动飞扬。

林西赓躲在一隅欣赏着她的笑容,她曼妙的身姿。

“好热。”一个转眼的功夫,她来到自己的面前,手掌扇着风笑着说,“你不跳?”

林西赓摇摇头,“我喜欢看。”他说。

“哦。”刘倚月撅撅嘴,“问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林西赓点头。

“是这样,林总,合同也签了,也还算成功吧,我们是不是有一两天的假期?难得出来一次,大家都想好好看看伦敦,也想买点礼物回去送人,我是受大家委托问的,他们都觉得你不会给一个女人难看,怎么样?可以吗?”刘倚月说完,屏气等待林西赓的回答。

林西赓看了看刘倚月的身后,笑着点头,“两天,你们自己安排。”

“太好了,谢谢!”刘倚月谢完,转身朝后面扬起一个V型手势。

她又转回来,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这个是我个人的请求,我想看看伦敦的夜色,不知林总可否赏光当次护花使者。”

林西赓楞了一下,没有想到刘倚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慢慢伸出胳膊肘,“走吧。”

两人的旅程从纳尔逊纪念碑开始。那里有个喷水池,水花从雕像嘴里吐出。广场上,高大的铁狮子周围逗留着各式各样的人,而他们的四周是各式各样的鸽子。空气中有鸽子屎的腥味,也有爆米花的甜香。

“我要像这些鸽子就好了。”穿着乳白色大衣的刘倚月看着抖动翅膀的鸽子说道。

“有什么好?”林西赓问道。

“飞则飞,停则停,自由自在。”刘倚月淡淡地说。

圣马丁教堂传来阵阵钟声。两人停住脚步,伫立凝听,悠扬的钟声越来越远。

“走吧,我们就顺着这马路走。”林西赓指着前方的路,他告诉刘倚月,那是西敏寺大本钟一带。

泰晤士河畔那些脚步优雅的绅士淑女喁喁私语,旅游车的马蹄声响在光滑的路面上,让人心醉。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泰晤士河岸,边上有雨淋日晒而变色的木长椅,两人坐了下来。爵士乐布鲁斯轮换漂浮在空气中,两岸漂亮的花园小楼泄出丝丝缕缕的温馨。

“如果坐游艇,一直往上游走,到里奇蒙,那儿天鹅最多。”林西赓指着翻卷的泰晤士河水说道。

“是嘛,一定很美,不过,这样已经就很美了。”刘倚月徜徉在天鹅湖的想象中,那将是如何一番景象。天鹅昂着它高贵的头,在水中款款而行,河面上的风吹起白色的衣衫。

“我请你喝一杯吧,来伦敦不到酒吧太可惜了。”

真的,在伦敦的夜色里,不坐在都铎式建筑的酒吧里喝上一杯太可惜了。

“干杯。”

“干杯。”

杯中加冰插着一薄片柠檬的科涅克酒,晶莹嫩黄,小啜一口,入口冰凉,入喉火热。

刘倚月侧转过脸望向窗外。怡然自得,透着一种妩媚,尤其那双眼,似睡非睡。

林西赓周身的探针竖起,尖利的警报在脑中拉响。一切,都败在她的眼睛上。他怎么也无法从她的眼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