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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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刘倚月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缓步朝小区方向走去。从新房出来,她拒绝了吴茵琪送她回家的“好意”,吴茵琪也没坚持,今天对于两人来说都已经够了。

路边横着一把木长椅,刘倚月坐了下去,这一坐居然再无力气爬起来。包里的手机一遍遍唱着,她就像没有听见,任由它不停地唱。林西赓在家等着她,她知道,但她没有勇气看到他。她被缰索羁缠得难解难分,心乱如麻。寒风吹冷她的身体,如入冰窖。果然这风能把我带走多好,刘倚月对着滑过面颊的风呢喃。自己陷入此时的怪圈怨不得别人,得到便要失去,可她好像失去的更多些。

林西赓握着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出了什么事情?应该阻止吴茵琪的无理要求,但为时已晚。

他换上鞋子决定沿着大路去等刘倚月,或许她只是在车上没有听见手机铃声,林西赓这般安慰自己。

沿着路林西赓一路寻来,远远便看见呆坐在寒风中刘倚月,她像是椅子的一部分,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倚月,你怎么坐在这里?”林西赓赶紧上前,握着刘倚月的手,“冰凉的,怎么了?”

刘倚月惶遽地痴望着他,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林西赓紧紧攥住,“回家,冻坏了。”林西赓把她拽起来,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你傻了?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接电话?”林西赓心急地抱怨。

刘倚月哆嗦着,颤抖的手慢慢地互相紧握,指甲嵌到苍白的掌中,失血的嘴唇半张着,却没吐出一个字,发出一个音。

进了家门,暖气扑面而来。林西赓把刘倚月安放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喝点热水。”

温热的液体一点点灌进身体,血液又流动起来,僵化的大脑又开始工作,刘倚月打起精神。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你干嘛?”林西赓紧张地问。

“做饭。”刘倚月回了一句。

“别做了,我叫外卖或者出去吃。”林西赓拦住她。

“不用,就简单下碗面条好吗?”刘倚月推开他的手,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她不能坐着不动,她要让自己忙碌起来。

两人坐在桌旁吃着面条,除了吸食面条的声音,再无第二个声音发出。林西赓不时抬眼看一下刘倚月,可她只顾埋头吃,好像很饿的样子。终于,林西赓忍不住了。

“琪琪说什么了?”他问道。

“嗯?没有。”刘倚月还是不抬头,边吃边回答,声音有些含糊。

“那你怎么了?”林西赓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解释。

“只是累了,吃完饭你回家吧。”刘倚月说道。今天她太累了,再无心做戏。她需要整装待发的时间。

“倚月。”林西赓没了胃口,放下碗筷。

“我真的累了,很累,拜托,今晚让我静一静。”刘倚月抬起头,眼底抹上哀求的颜色。

林西赓无声地看着有气无力的刘倚月,她的回答和表情触痛了他。怎能这样爱一个人,到目前为止好像给她的都是煎熬,林西赓没有坚持,听从刘倚月的建议回家了。

一进家门,林西赓就看见端坐等待的父亲林东阳,他指着身边的位子,“回来了?坐一下。”他用了命令式的口吻,不容儿子反驳。林西赓顺手解开西装的扣子坐了下来。

“你最近在忙什么?老是见不到人?”林东阳问。

“……”林西赓给父亲的只要沉默。这算父亲式的关心吗?如果是,那么又为何非要等到他成年已久的现在,他早干什么去了。

“西赓,你一直都让我们做父母的很放心,没几个月就要结婚了,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林东阳见儿子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免不了面子挂不住,干脆摆出父亲的威严了。

林西赓讥笑一下,“爸,我不懂,什么叫闹出什么事?”他故意反问。

“西赓,非要我挑明?你和那个刘秘书怎么回事?”林东阳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吴永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吴家知道了,你想想会怎么样,最近董事局不太安定,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吴家的支持。”他敲了敲沙发手背提醒道。

“爸,说到董事局,正好,我有个事情想和您通报一下,当初那两家投资机构是您一手批准吧,您清楚他们的背景吗?”对于父亲的问题林西赓不予回答,他反而抓住林东阳的话中话。

听儿子这么一问,林东阳的脸色一沉,“是我批准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对他们很感兴趣,所以留意了一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两家投资机构虽然在不同国家注册,但幕后的老板其实就是一个人,这个人爸认识吗?”林西赓说着,语气和眼神全然冷了下来。

林东阳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手抓紧沙发扶手,抿紧了唇看着儿子,虎父无犬子,他暗忖。

“爸不想说?我来说吧,张蕴华,这个人,爸认识吧,我也认识,妈也认识,可她怎么会出现在林氏的董事局中的?爸,您不觉得很耐人寻味?”林西赓步步紧逼,一刻也不打算放过父亲。

“西赓,这件事确实是我决定的,我只是想补偿。”林东阳不得不回答,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解释。

“补偿?您想补偿,可不该拿林氏开玩笑,她现在想干什么?摊薄我的股份?和我争林氏的经验权?让林氏姓贺?”林西赓一连串疑问的语速快如闪电,炸得林东阳脸色白下来。

“……西赓”林东阳徒劳地唤着儿子的名字,自己一错再错,完全失去了儿子的信任。

“请爸转告她,我做好了准备,她想怎么玩,我奉陪到底!”林西赓说着站了起来,“至于我的婚事,我会给吴家一个交代。”

林东阳脸色大变,他也跟着站起来,高大的身体晃了一下,“西赓,你想怎么做?你要想清楚!”

林西赓慢慢转身,与父亲对立对视,“我想清楚了,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字一顿地说完,他甩下跌坐回沙发的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上楼。

刘倚月失眠了,抱膝坐在床上,她融入这夜色中,深深地,努力地呼吸。听见风在窗边穿行,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它不是来无影去无踪,气温跟着降了下来,怪不得这样的冷。

接下来她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解开身上的桎梏。这幅枷锁是自己选择套在身上的,越来越重,重到她再无气力负荷。她像是缺水的鱼,徒劳地在干涸的河床上挣扎。

她不该参与这场爱情的厮杀,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因为她的硬生切入而相遇。可命运不会逆转,飞鸟与鱼永远不能在同一空间共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残酷。

翌日,刘倚月接到一个令她意外的电话,对方是林氏现任董事长林东阳。

“刘秘书,请问,你中午有空吗?”电话中,林东阳声如洪钟。

“董事长?”刘倚月大惊失色,想不出什么情况能让林东阳给她一个小卒打电话。

“中午和我一起吃饭,不用西赓知道,理由你自己想。”林东阳吩咐完,把电话挂上了。

两人在公司不远处的一家餐厅见面,位置僻静,不易被人发现。坐下后,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我看不出你哪儿值得吸引我儿子的?”林东阳首先说话了,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对面的女子不年轻了,论样貌远比不上吴茵琪。眼光很些冷淡,不露怯。

刘倚月看着林东阳,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是时间镌刻上的字句,表情严肃,林西赓的眼睛极像他的父亲,威慑力十足。听了林东阳对她的评价,她撇撇嘴没有反驳。

“你应该知道西赓和吴茵琪的婚事吧?”林东阳不得不佩服对面这个女子的镇定,面对着他,表面上一点不示弱。

“知道。”刘倚月点点头。

“嗯,你也知道吴家对西赓的意义?”林东阳又问。

“多少知道些,但不是很清楚。”刘倚月依实照说,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

“昨晚,西赓像我透露一些不好的讯息,你知道是什么吗?”

“……”

“我现在了解西赓喜欢你的原因了,可你们不现实,你也不年轻了,应该懂我的意思。”

“……”

“你让我看到西赓的另一面,我从来没看到的一面,对于一个男人未必是坏事,在他寂静的表面下其实是波涛暗涌,就等有一个人来发现,你应该感到荣幸,我的儿子真的很优秀。”对着刘倚月说话,林东阳就像自言自语,仿佛她不存在,仿佛她坐在那里只是个无关的过客。

静坐一隅,刘倚月默不作声听着林东阳的话,心中没有澎湃,只要平静。她松口气地想到,自己解脱了。有了林东阳,她可以漂亮地退场。

“您的条件是什么?”于是,刘倚月说话了。

林东阳挑眉,没想到这本该是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她又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很聪明。”林东阳讪笑。

“我只是顺着您铺的台阶下,回到我原来的位置,再端着不下来就显得我太不识抬举了,也枉费了您这么屈尊来找我。可我想知道您要付出多少?我又能得到多少?”面无表情的刘倚月说道。

“好!好!爽快!”林东阳拍拍手,“我喜欢和你谈交易。五十万。”他开出了价格。

“五十万?”刘倚月冷嗤,“五十万现在都不够付房子的首付,一百万,这个价钱不高吧,董事长。”她不客气地讨价还价。

“一百万就一百万。说实在的,我儿子是无价之宝,我不想将他量化,可为了他的未来我只好这么做。”林东阳从怀里掏出支票薄,写上数字,盖上他的印鉴。“拿着,随时可以兑现。”

刘倚月接过支票,小心地放进皮包中。“再见了,林西赓。”她对自己说道。

“我先告辞了,董事长。”她起身,如一阵风般的离开林东阳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