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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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姜素珍从囡囡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差点七窍生烟。媳妇对她不冷不热,郭彩霞对她冷嘲热讽,囡囡避她如蛇神鬼怪。姜素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禁怒由心起,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喂,妈。”林西赓像是早就在等这个电话,手机铃声没响几下他就接通了。

“西赓,怎么回事?你通知盛熙姆妈的?”姜素珍开口问道。

“对,我昨晚打了电话给倚月的妈妈。怎么了,妈?”林西赓明知故问,听母亲的口气就知道她一定是吃了排头出来的。

“你怎么能告诉她?不是说好了不声张吗?”姜素珍又问。

“妈,当时是说没有意外情况不提倚月和盛熙姆妈的关系。可囡囡到底是她的外孙,倚月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想她去医院最合适不过。”林西赓这样解释。更重要的是,他要向母亲暗中施压。让母亲明白妻子不是一个人,她也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亦如她当年一样。

“你……呵呵……我现在终于知道有了媳妇忘了娘是什么感觉了。”姜素珍冷笑道。

“妈,倚月是我老婆,是你儿媳,是囡囡的妈妈,更是我们林家的人。”林西赓沉下声来说。

“好,好得很。我这个儿媳真不简单,哄得我儿子滴溜溜地转。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姜素珍狠声恶气地嘀咕。没想到一向坚定不移支持她的儿子现在也变了,看来儿媳平日没少吹枕边风。

“妈……”林西赓没料到母亲一意孤行到这个地步,徒劳地喊道。

姜素珍不想再和儿子说下去,她挂断结束键。丈夫与自己貌合神离,相敬如冰。儿子又与自己渐行渐远。想到这里,姜素珍不觉胆寒意冷。

囡囡入院的第二天,林盛熙油来了,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林汣月。

“呃……你好。”林汣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算是和刘倚月打了声招呼,她没忘生日那天母亲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呵斥自己的事情。可现在这个女人却变成了她的姐姐,据说自己的名字还和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好。”刘倚月也只是淡淡对应。

“九月,来。”林盛熙招手把林汣月喊到囡囡病床前,指着囡囡说道:“可爱吧。小美女,舅舅又来了。这是小姨,叫小姨。”他热情地向囡囡介绍林汣月。

“姨,姨,姨。”囡囡欢快地叫起来,单音节的“姨”她叫得十分清楚。

“小美女,你太聪明了!来,舅舅亲一个。”林盛熙抱住囡囡的脸颊,啵了下去,囡囡大笑起来。

林汣月看着囡囡流着口水的嘴照着林盛熙的脸就啃了下去,扑哧一声笑出声。“美女倒不是美女,不过还蛮可爱的,好爱笑。”她在囡囡病床床沿坐下,递过手里的娃娃给囡囡。“给,给你。”

囡囡接过洋娃娃看了看刘倚月,听见刘倚月对她说道:“囡囡,说谢谢。”

只见囡囡像是只招财猫似地点起头来,逗得林盛熙和林汣月哈哈大笑。刘倚月默默不语看着他俩,她的弟弟和妹妹。

“笑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俩的声音。”郭彩霞推门而入,对两个儿女说道。

“哎哟,妈,囡囡太好玩了。”林盛熙笑着走到母亲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保温餐盒。

“哦!那你早点结婚,也生一个。”郭彩霞打趣道。

“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还早呢!”林盛熙连忙走开。

“婆,婆。”病床上的囡囡看见郭彩霞,叫了起来。

“囡囡,婆婆来了。来,婆婆抱。”郭彩霞在床沿坐下,将囡囡抱到大腿上。指挥着小女儿林汣月把餐盒里的汤汤水水倒到碗里,囡囡眼巴巴盯着碗里看。

“真有意思,知道要吃,小馋猫。”林汣月点着囡囡的小鼻子嗔道。

“长嘴就是要吃的,对不对?囡囡,小姨瞎说。”郭彩霞边喂边说。

“那是你做得好吃,真香,妈,有没有给我留点儿。”林汣月眼馋地看着囡囡大口大口喝着母亲煲的好料。

“有,在家给你留了,回家喝。还说囡囡是小馋猫,你更是只大馋猫。”郭彩霞好笑地瞥着林汣月。

“妈,你真好。”林汣月腻歪在郭彩霞的身上,毫不掩饰地撒娇。

刘倚月看得眼热,曾经这份母女间亲密也出现自己的生命中,现在却属于别人。她转过身面对窗外,不忍再看,不想再听。

“姐。”林盛熙悄悄走到刘倚月的身边,轻声喊道。

“她很会做饭。”刘倚月没有动,只是说了一句。母亲的手艺如她的美貌,色香味俱全。

“嗯。”林盛熙点头。

囡囡住院期间,饮食都是郭彩霞料理,刘倚月负责伤口的护理和全天的陪护。母女间的话实在不多,因为不知从何说起。病房里有个简易的厨房,郭彩霞也会用来做些新鲜的饭菜。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糖鸡蛋。”一天,郭彩霞对着一碗糖鸡蛋有感而发。

刘倚月当然记得。糖鸡蛋,做法非常简单。在滚开的水里打入鸡蛋,等蛋白成熟时加入白糖。咬开时,里面半固态的蛋黄就会流出来。合着甜甜的糖水一起咽下,滋味奇妙。

“我早就不吃糖鸡蛋了。”刘倚月说道。郭彩霞抬眼望了一眼女儿,刘倚月对视着她的眼睛。“你走的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吃。”她慢慢说道。

郭彩霞猛然想起,自己走的那天,一大早她做了一碗糖鸡蛋。她想让女儿不要忘记她,她想让女儿记住糖鸡蛋甜蜜的滋味。怎奈留下的都是苦涩与眼泪。

“倚月,对不起。我知道再说多少对不起也于事无补,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郭彩霞说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不要问我。”刘倚月摇头回答。“小时候,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都在想,妈妈一定也在想我,就像我想她一样。我总是给你找无数的理由,一次次欺骗我自己,你是因为不得已才离开我的,有一天你一定会来找我。可是,一天天,一年年,我终于失去希望。我要了那块手表戴在手上,我怕有一天遇到你时你会认不出我,结果你真的没认出我。或许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反而会释怀,但你过得很好,好到超出我的想象。看到你的儿子和女儿拥有的一切,我更加恨你!”

“倚月!”郭彩霞的心越发绞痛,真正听见女儿陈述一切时,她无法承受。

“我能理解你,特别是现在,我也有了家庭,所以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可我不能原谅你,生下囡囡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抛下她,可你却抛下我。”刘倚月没有因为郭彩霞痛苦的表情而停下,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

“我一直想找个人来爱我,所以才会那个懵懂的年龄被人骗,弄到身败名裂,被赶出校门、家门。我在这个世上苦苦挣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后来我想也许自己就是命中带煞,干脆一个人算了,反而轻松。可是有了囡囡,因为她有了家庭,所以我会忍耐婆婆的刁难,所以不去细想林西赓娶我的真正原因。”

刘倚月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好像不是说给郭彩霞听得,而是说给自己的。

病房外,一墙之隔。林西赓站在那里,听完了刘倚月的喁喁自语,听见郭彩霞压抑地抽泣。原来他还是太自信了,从没想到刘倚月这般没有安全感。她对自己的剖析让林西赓感到,过去一段时间的美好都是假象,都是刘倚月尽力堆砌起来的空中楼阁。这座美轮美奂的大厦是建立在沙漠基石之上的,摇摇欲坠。

伤心欲绝的郭彩霞从病房里出来,抬眼撞见依靠在墙上的林西赓,“我送你。”林西赓直起身体,轻轻说道。送走郭彩霞,林西赓转回病房。一路上,郭彩霞垂头丧气强打精神。到了医院大门口,她转身。“西赓,请你对她好点儿。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倚月结婚,都请你对她好点儿。”说完,郭彩霞对着林西赓深深鞠下一躬。

“我会的。”林西赓答应。

“谢谢。”郭彩霞抬起身,“我把她交给你了。”

囡囡已经睡着,刘倚月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满脸稚气的女儿。

“我好像做错了。”林西赓在床前坐下,对刘倚月说道。

“什么?”刘倚月不明白地问。

“我不该让他们接近你,强扭的瓜不甜。”林西赓说。

“是很难接受,每次看到她我都有种无形的压力。不如不见。”刘倚月叹。

“对不起。”林西赓抓住刘倚月放在膝上的手。

“没有,她还是帮了不少忙,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况且,囡囡喜欢她。”刘倚月把眼光又转向女儿,至少可以让女儿获得最多的爱。

“你现在是不是为了囡囡而活?”林西赓微皱眉问。

“不好吗?至少我有了目标,不再是没头苍蝇到处乱撞。”刘倚月回答。

“你就没想过自己或者是我?”

“你听见了?”刘倚月抽出他握住手,了然地哂笑一下。“知道吗?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无欲无求。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我想活得轻松些,现在的一切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不是知足,你这是鸵鸟活法。”林西赓咧咧唇角。

“随你怎么解释。”刘倚月仍旧笑着说。

林西赓不敢问一直横在心头的那句话,“刘倚月,你爱我吗?”

她说一直想找个爱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爱一个人很容易,可却找不到爱自己的那个人。被爱是幸福的,但幸福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林西赓与刘倚月都是失落在外星球的人。强烈地拥有坚固心防的人,不敢轻易言爱的人。

看着囡囡,两人之间的联系,差一点就失去了她。没了囡囡,自己就会失去刘倚月,失去了自己的影子,失去了镜中的那个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