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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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半夜忽然惊醒,床的另一半又是空的。看来,刘倚月又失眠了。林西赓掀开身上的被褥,下床。来到最北边的房间门口,林西赓站定,他没有推门进去,虽然笃定刘倚月一定在里面。

“不要过多关注,不要把她当病人看,像过去一样。”他的嘴里轻轻念叨,克制住进去的欲望。

门内传出隐约的乐曲声,林西赓贴在门板上仔细地辩听,断断续续的有些不连贯。

刘倚月披散着头发坐在房间内,起来时只在睡衣外加了件毛衣外套。房间里并不冷,如果需要,可以四季恒温。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拨动琴弦发出不成调的声响,她有些灰心。

这里是林西赓改建的视听室,四周的墙壁上加了隔音板,可以让她在深夜练习也不至于打扰到左右邻居。过去十分得心应手的事情现在对于刘倚月不易做到。弹着弹着就忘记了乐谱,令她头痛不已。

“没关系,没关系,再来一次,你已经比昨天有进步了。”刘倚月自言自语道。她的身边有个记事薄,摊开的那页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她和林西赓一起制定的计划,严格按照心理医生的五原则编好任务和完成时间。

1、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目标。

弹吉他唱歌。

2、对你的目标精确定义。

今年弹会三首曲子。今年是什么时候?是到12月31日为止。怎样才算成功?弹给老公和囡囡听。

3、将你的行动计划划分成足够小的步骤,确保你的计划一定可以完成。

三首曲子分成几段,一段段练习,再合起来练习。然后反复重复练习三次,次序同第一次。

4、用自己的行为定义是否成功。

将练习录下来,先自己听。

5、目标中不要有情感成分。

弹吉他唱歌,而不是完美地弹吉他唱歌。

刘倚月在第三步上来来回回进行了几个月,有时心灰意冷地想砸烂手中的吉他。怀里的吉他是三个人一同去买的,一把昂贵的名品。

不知怎么的,过去的种种刘倚月都记得,像景区的石刻,千百年犹在。却总是忘记眼前,经常对着手中的器物发呆,拿它准备做什么?于是,怀揣一个记事本,记下一天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执行。

当年,刘倚月本不想参加任何社团,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经济能力去风花雪月。可看到吉他社海报时,她还是心动了,或许将来不失为一个打工的好技能。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倚月走进了吉他社。没有钱买吉他,社长给了她一把退社社员丢弃不要的吉他。花了很少的钱换了琴弦,这就是刘倚月的第一把琴,也是她用得最久的琴。

为了练琴吃了多少的苦,刘倚月清晰地记得。夏天浑身是汗,冬天满手冻疮。终于用了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基本功,也可以参加一些不大不小的活动了。和那男人的相识便是源于一次校外活动。

怎么会想到了他?刘倚月愣怔。虽然忆起,心却平静,没了怨恨,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是模糊不清的。就像晨曦中的露珠,随着太阳的热力蒸发了。轻轻扯动唇角,刘倚月发现终于可以一笑了之。他至于刘倚月是个过客而已罢了。

渐渐地,有了些困意。刘倚月放下吉他,回到卧室。林西赓侧卧在床上,脸对着她的枕头。钻进他的被窝,依附于他的身形贴靠上去,两人成为一个。

“干嘛不睡你自己的被子。”林西赓闭着眼睛嘟囔,嘴里虽这样说,但身体随着话音往中间挪去。

“好暖和。”刘倚月紧紧地抱着丈夫的腰,一边笑眯眯地感叹一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林西赓没有转过身去,只是抓紧了她抱住了他腰的手。一丝微小的虚荣渐渐升腾,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她。

病后的刘倚月像是刚刚出生的小动物,本能地找寻温暖寻求依靠。她闭着眼睛抓住对她伸出的手,幸好是自己!是他林西赓在她的身边,而不是其他人。在陷入沉睡前,林西赓这样想。

清晨,林西赓先于刘倚月醒来。她的脑袋顶着他的胸,蜷缩一团,发出轻柔的喘息声。小心翼翼地下床,生怕一点动静就搅醒了她。

出了卧室,来到厨房,保姆已经到了,正在准备早餐。“林总,早。”保姆赶紧打招呼。

“早。”林西赓点点头。“今天要出去采购吗?”他问道。

“是,林总。”保姆回答。

“出去之前还是让她自己开清单,你不要提醒得过多。”林西赓嘱咐道。

“知道了。”

“提醒她吃药,白天别让睡得太多,要是可以的话最好不让她睡。”林西赓继续说。

“好的。”保姆点头。

“你忙,我去看看囡囡。”林西赓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其实这些话完全不用说,保姆早已知晓。可他就是不放心,已经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或许保姆都听得有些厌烦,不知背后怎么嘀咕他呢?林西赓好笑地暗忖。

来到囡囡的房间,看着女儿的睡姿,林西赓笑呵呵地上前。只见囡囡趴在床铺上,像只小狗,屁股撅得老高,嘴巴被枕头压得嘟着,上面还有口水印子。

“哎,你这是怎么睡得,也不累。”林西赓轻轻拍拍女儿的小屁股,被褥倒是被她压在身下。“受凉了怎么办?”林西赓抱起女儿,想为她盖上被子。他打扰了女儿,囡囡醒了。“爸爸。”囡囡迷迷糊糊地叫道。

“嗯,囡囡。”林西赓小声哄着。“要起来吗?还是再睡一会儿?”他问道。

“起来,爸爸穿衣服。”囡囡的小脑袋在林西赓的肩头不停地磨蹭,虽然瞌睡地睁不开眼睛,但是囡囡坚持。

“好,爸爸给穿衣服。”林西赓笑着坐下,他现在已能熟练地为囡囡穿上衣服了。“呀!我们家囡囡今天多漂亮,去刷牙洗脸,爸爸等会儿给你扎小辫子,好不好?”

“好!爸爸一起。”囡囡拉着林西赓进了卫生间。

两人在卫生间里边哼着歌边刷牙洗脸,这是囡囡最喜欢的事情。每天和父亲一起起床,送林西赓出门上班,晚上再迎接他下班进门。乐此不疲。

父女俩手牵手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刘倚月光着脚站在客厅里。听见两人的声音,她慢慢转过身来,目光中透着木然,好像对面站着的是陌生人。

“怎么不穿鞋子?”林西赓丢下囡囡的手走到她的面前。

“呃?”刘倚月低眼往脚下看去,的确是光着脚的。“不记得了。”她傻呆呆地嗫嚅。

“囡囡,到厨房找阿姨好吗?”林西赓转身对女儿说道。

囡囡好像对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了,她点点头,迈开小腿跑进了厨房。

“来,回房间穿鞋子。”林西赓拉着刘倚月的手,夫妻两人回到卧室。林西赓把刘倚月按坐在床沿,蹲下来给她穿上鞋子,一边说道:“记得穿鞋,不然会着凉感冒,记得了吗?”

刘倚月垂眼看着这个男人,他为自己穿鞋。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穿鞋,足见他有多么的爱她。刘倚月若有所思地想着,好像鞋子不是穿在自己的脚上,而是穿在另一个人的脚上。林西赓恰在此时仰起头,眼光对视。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画面定格。

“看什么?”林西赓问她。

“谢谢。”刘倚月回答。

“不用谢,我们是夫妻,记得吗?”林西赓笑着站了起来,顺手将刘倚月拉了起来。“去刷牙洗脸,然后吃早饭。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计时开始。”林西赓把刘倚月往卫生间的方向推去,然后按下计时器。这是他特意为刘倚月准备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可以提醒刘倚月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

等刘倚月出来的时候,林西赓和囡囡已经坐在了餐桌上。林西赓抬头扫视了一眼,唇角一翘,手指点点唇边对她说道:“这里,没洗干净,还有牙膏沫。”

“嗯?”刘倚月用手背去擦,怎么也擦不对位置。林西赓走上前替她擦掉,还取笑了一把。“跟囡囡似的。”

“嘻嘻……”囡囡捂嘴偷笑了起来,刘倚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早饭,和过去以往的欢笑不同,刘倚月病后,早餐往往是在安静的气氛中开始以及结束。她的动作很慢,像是replay的慢镜头。有时吃着吃着就停了下来,望着窗户外面发呆。今天亦是如此。

“怎么了?不好吃?”林西赓密切关注着妻子的动静,小声地问。

“呃……”刘倚月听见他的问话,慢慢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她皱皱眉头地问道。

“不好吃?”林西赓指了指她面前的粥。

刘倚月在发呆的同时手并没有停下,她不停地用调羹翻搅着碗中的粥,有些已经滴落在桌面上。“不是,好……好吃。”刘倚月懒懒地回答,还有些口吃。

病情每天在进进退退中反反复复,有时是惊喜,更多时是失望,这些都是正常的。林西赓每天都对自己这样说,有时他也感到无望。妻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痊愈,什么时候才不用这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他反复告诉自己,他不能倒下,这个家需要他,妻子需要他,孩子需要他,他该担当这些。

“囡囡,跟爸爸再见,爸爸上班去了。”林西赓放下碗筷,冲着囡囡说道。

“爸爸再见。”囡囡爬下椅子,跑到客厅去拿林西赓的公事包。

“倚月,倚月。”林西赓喊着又愣神的刘倚月。

“呃……”刘倚月抬眼。

“我上班了。”林西赓对她说道。

“嗯。”刘倚月只是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再见。”林西赓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颊,刘倚月无意地躲避着。“走了。”林西赓没落地挠挠她的发顶。

囡囡抱着公事包和保姆一起站在门口,她努力举起公事包递给父亲。“爸爸,给。”

“囡囡真能干,在家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林西赓接过公事包,笑着对囡囡说。他不知这样的决定对不对,囡囡没有接受正规的教育,反而是留在家里。这样的决定林东阳和姜素珍极为反对,“你这是拿孩子开玩笑!”

林西赓临出门时往里看了一眼,眼光的尽头什么也没有,期待的人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