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郡国仓制
贾谊曾经为汉文帝论积粟的意义。他认为:“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畜积足而人乐其所”,则“可以为富安天下”(《汉书·食货志上》)。重视粮食囤积,其实是渊源相当久远的经济思想。《管子·国蓄》说:“五谷粟米,民之司命也。”又说:“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两者为敌则不俱平。故人君御谷物之秩相胜,而操事于其不平之间。”国家为有效地控制经济,应当“使万室之都必有万钟之藏”,“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钟之藏”。以农耕为主体经济形式的****国家更重视仓廪对于维护其政体的作用。《商君书·农战》提出“仓虚”则“主卑”的观点,要求百姓“疾农,先实公仓,收余以食亲”,强调“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认为善于治国者,粮仓虽然充盈,仍应劝勉农作。《商君书·垦令》还提出应当加强对粮运的严格管理,以求“国粟不劳”。
云梦睡虎地秦简有《仓律》,其中有反映秦时仓制的内容,例如:
入禾仓,万石一积而比黎之为户。县啬夫若丞及仓、乡相杂以印之,而遗仓啬夫及离邑仓佐主禀者各一户以气(饩),自封印,皆辄出,余之索而更为发户。啬夫免,效者发,见杂封者,以隄(题)效之,而复杂封之,勿度县,唯仓自封印者是度县。出禾,非入者是出之,令度之,度之当堤(题),令出之。据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提供的译文,应理解为:谷物入仓,以一万石为一积而隔以荆笆,设置仓门。由县啬夫或丞和仓、乡主管人员共同封缄,而给仓啬夫和乡主管禀给的仓佐各一门,以便发放粮食,由他们独自封印,就可以出仓,到仓中没有剩余时才再给他们开另一仓门。啬夫免职,对仓进行核验的人开仓,验视共同的封缄,可根据题识核验,然后再共同封缄,不必称量,只称量原由仓主管人员独自封印的仓。谷物出仓,如果不是原入仓人员来出仓,要令加称量,称量结果与题识符合,即令出仓。
又说,“栎阳二万石一积,咸阳十万一积,其出入禾、增积如律令”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译文:在栎阳以二万石为一积,在咸阳以十万石为一积,其出仓、入仓和增积的手续均同上述律文规定。。可见律文主要是针对地方仓储管理的规定。入仓与出仓,是运输过程的终结与开始。“入禾仓”及“出禾”程序之繁琐,与《商君书·垦令》所谓“车牛舆重设必当名,然则往速徕疾”朱师辙《商君书解诂》:“或以‘设’为‘役’之误字。”相联系,可以从另一角度说明官仓粮食转输已实行程式化的严格管理。
《后汉书·公孙述传》说,建武八年(32),“帝使诸将攻隗嚣。述遣李育将万余人救嚣。嚣败,并没其军,蜀地闻之恐动。述惧,欲安众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白帝仓,自王莽以来常空。述即诈使人言白帝仓出谷如山陵,百姓空市里往观之。述乃大会群臣,问曰:‘白帝仓竟出谷乎?’皆对言:‘无。’述曰:‘讹言不可信,道隗王破者复如此矣。’”《华阳国志·公孙述刘二牧志》:“城东素有秦时空仓,述更名白帝仓。使人宣言白帝仓暴出米巨万。公卿以下及国人就视之,无米。述曰:‘仓去此数里,虚妄如此;隗王在数千里外,言破坏,真不然矣。’”《太平御览》卷一九○引《益州记》:“今成都县东有颓城毁垣,土人云‘古白帝仓也’。”秦时旧仓至两汉之际仍然可以使用。《华阳国志·蜀志》说,张仪、张若城成都,“造作下仓,上皆有屋,而置观楼射兰”。有关秦时粮仓的记载,还有《史记·货殖列传》:“宣曲任氏之先,为督道仓吏。”《史记·货殖列传》:“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也,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窖”,裴骃《集解》引徐广曰:“穿地以藏也。”实指暗中藏储。任氏有得“仓粟”之便利,又有“窖仓粟”技术,因以致富。裴骃《集解》:“《汉书音义》曰:‘若今吏督租谷使上道输在所也。’韦昭曰:‘督道,秦时边县名。’”《史记会注考证》引述刘奉世的见解,也以为“督道者,仓所在地名耳,犹称细柳仓也”,任氏世“为仓吏,故能藏粟致富”。郭胤伯《松淡阁印史》有“厩田仓印”,天津艺术博物馆藏印有“蜀邸仓印”,罗福颐均定为秦官印,以为前者“当是掌厩马专田所产粮储之仓”,后者“当是(郡邸)长丞属官主邸仓者”罗福颐主编:《秦汉南北朝官印征存》,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