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秋季节,郊外的一幢房子里添了多抹忙碌的身影,有常常出现的,也有从未来过的。一时之间,莳菜弄花,做饭玩乐,一下子让沉寂的空间热闹起来。
作为新进娇客的区怀谨,终于见识到了常梦萦说过的“挺有钱”是什么概念,事实上她确实挺有钱的。
前一段时间得知她是任华的股东之一,今天来到这幢小楼,又一次证明了她有钱,而且很不把钱当一回事。
“你竟然有车?”他把车子开进车库,才发现那里已经“扔”了一辆去年款的法拉利跑车。
没错,是扔!因为从没见她开过,她平时住在市区的公寓,都是打车上下班,一副很正常的普通上班族模样,谁知道她把一部很招摇的车扔到市郊的小楼里。
这幢小楼,大概一百多万,她只在度假和聚会时用;至于小楼外的花园,更夸张了,被她交给一位朋友当成菜地还有花棚使用,种满了各种据说是新品种的菜,还有一些一直开到深秋都不落的花;最让人发指的就是那部车,价值几百万的车她竟然放着落灰!
“你到底有多少钱?”牵住她的手走在菜地里,他忍不住问道。
常梦萦蹲下去摆弄一棵茎叶很长很粗壮、类似羽状生长的植物,“我不清楚啊,你问煦阳比较清楚。股票、存款、债券、基金……都在他名下,一向由我朋友替他打理投资,他有时候也会参与一下。我有的只是任华百分之五的股份,煦阳是我的两倍,那辆车也是林老爷子给他的生日礼物,房子倒是任可欣送我的。”
“你不清楚总数,就交给别人打理吗?”他有些诧异。
“一个很多年前就把上千万给你儿子的人,现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换到另一棵同类的植物。
那倒是!他点了下头,却觉得这株植物长得有点奇怪,至少不像他见过的任何蔬菜。
“这东西能吃吗?”碰了一下那些四散生长的叶子,他考虑应该炒着吃,还是炸着吃,当然前提是它首先能吃。
常梦萦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几乎就差大笑出来嘲弄他的无知,他竟然……竟然不认识这个?!
“干什么?我确实没见过菜长成这样!我也是买菜做饭的!”他边说边不服气地捅着那些翠绿的叶子。
“是,我也没见过。”她点头,憋笑憋到脸有些变形。
“萦儿!”区怀谨叹了口气,用力搂她入怀,一下一下吻着她脸颊,“不许笑!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嘛,你这样子就好像我是白痴一样!”
根本就是!她憋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只能埋进他怀里偷偷咧开嘴,真的是……好好笑,她如果说他真的像白痴他会不会生气?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随她笑去,只要不笑到趴在地上就行了。
许久,一只铲子递上来。
干吗?让他挖吗?他真的还没确定那东西能不能吃!
铲子又向下比了比,这回常梦萦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那么痛苦,其实她还是很好心的,至少笑完了会告诉他。
“垂直向下挖!”她伸手划了个范围。
他无异议地接过,挖就挖!大不了挖完了不吃嘛!
“喂!谁让你挖我的菜!”一个手持小铲的女子跑过来,红扑扑的脸上犹带着细汗,最让人觉得诡异的就是铲子上竟然有东西在动!那是什么?
“站住!”常梦萦赶在她靠近之前制止,“把你的那些活物收起来,否则不准靠近我三步之内!”
女子还在犹豫,她身后拎瓶子的人已经跑过来,直到铲子上的活物归队,区怀谨才看清那竟是一瓶蚯蚓!果然不愧是生物专家,种菜种花,还玩虫子!
萧宛菁的注意力很快从菜地转移到常梦萦脸上,因为梦萦在笑哎!虽然冲她凶,可还是在笑,她以前很少笑的。
“梦萦,你真的在笑吗?”她趴在地上,让本来就很脏的衣服雪上加霜,一只沾满泥巴的手伸向常梦萦的脸。
区怀谨立刻搂人退了几步,戒备地看过去,让她摸到才有鬼!满手泥不说,还玩虫子!
手还想向前摸,但很快被人搂住,她那个医生丈夫终于看不下去了。不过递过来的眼神却是谁也不准动他老婆。
只要她不碰我的人,区怀谨同样示意。
收到!眼神交汇之后一阵天翻地覆,萧宛菁已经被横抱起来,“老婆,我们回去换衣服。”贺乔明抱人走向房子,手上还没忘拎着那瓶小“生物”。
“我不要回去!你看梦萦她……”被消音,从俯低的头来看不难猜出在做什么。
“终于走了!”常梦萦大大呼出一口气,重新拾起铲子。
“萦儿……”轻浅的吻落下来,从脸颊延伸到唇角,“你以前真的不笑吗?我还以为只有我看到的最少。”他贴住她的笑脸问。
“没,你看到的……最多……以前就是。”偏了下头,终于让唇移到耳畔,她得以畅快地呼吸,脸红与心跳炽烈依然。
“是吗?那真好。”又吻了下耳际,他满意地轻拥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化开,越来越大。这种问题不这么问是得不到答案的,而她竟然真的是这样,不枉他沉醉啊!
“萦儿,一直这样好不好?一直快乐,一直笑。”最好只让他看到最美的笑。
她轻应一声,以挖菜转移着尴尬。
见他接过铲子帮忙挖,笑意重新找回来,不要怪她坏心噢!是他自己笨,又自己想挖,挖出来之后不要难过得自杀才好!
“你那些朋友都这么奇怪吗?难道没有正常一些的?”他边挖边问,“那个萧宛菁玩虫子,她丈夫帮忙;林兴睿能把人气到死,任可欣吃东西像饿鬼;尹天蓝没事就瞪我,还有屋子里那几个……你不是说有人在外地、外国吗?”
“如果你要说正常的……”她想了下回答,“我应该算最正常的。”点头一下加强证明。
不会吧?看她认真的表情,区怀谨几乎想晕倒。严格说来,她应该算有心理障碍的那种,整天冷脸对人,又缺乏安全感,当然他喜欢就没关系了,可是这样推演下去,剩下那些不是更可怕?
“你那是什么表情?”瞪他一眼,催他快点干活儿。她现在心情好,不和他计较,要不然就是这种态度就要捶他几下。
他认命地做苦工,垂直向下,一直挖……不一会儿,碰到一个硬硬粗粗的东西,这是什么?拂去上面的沙土,一点红色露出来。啊,他竟然忘记有东西是吃根的!
“胡萝卜!”常梦萦大叫着跳开,“区怀谨,你去吃叶子吧!想做兔子和老母鸡不要带上我噢!”
“萦儿!”他无奈地笑,追逐那抹身影而去。
微凉的秋风吹过,世界已是一片落叶萧瑟,惟有此间,绿意浓翠,花意正盛。金黄色的蔬果立于田间,收获的时候——要到了!
“找我有事?”区怀谨问向站在窗边的人。手中的茶杯轻轻晃着,淡淡茶香飘散,却没有喝的打算,“听说你快要走了,今天的聚会算是给你送行。”
尹天蓝眨了下眼睛,这次倒没有瞪他,“老板,你这是对员工的态度吗?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创利颇多的下属!”
“海丰会给你一个很好的送行会。从公方立场,我当然觉得遗憾;不过从私人角度……”他淡淡笑了下,“抱歉,我很高兴。”
“噢?为我结婚高兴?”她才不信!
他也不信!区怀谨仍是笑着,将对面的茶杯注满,“听说你当年和梦萦一起进海丰,从任华出来就没分开过。”得到颔首,他继续道,“我知道这是一种程度的守护,煦阳和我说过,那么你现在能远嫁外地,是不是代表放心了?”
“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不过没你说得那么严重,顺便而已。”她走到桌边,同样举起一杯茶,“老板,希望你不要让我——或者应该说是我们——失望。”
他举杯与她相碰,待她饮尽,重新放下杯。
“能告诉我你那个复数还代表谁吗?好让我知道除了这幢房子里的人,我还应该注意谁。”
“有一个人让我捎来一声问候,她是宏翔褚家的人。”尹天蓝不甚在意地说着。探头看一眼他的茶杯,啧!听说他不喝别人泡的茶,还真是这样!
“褚家?”区怀谨凝起眉,猜想是褚家哪一个,据他所知萦儿这帮朋友都是同学,可是褚家的女儿中好像没有年龄相当的。
“不用再想了,你不认识她!”尹天蓝突然笑得有些得意,“虽然你们家和褚家是世交。”
“你怎么知道?”他愕然,不认为这件事已经到了举世皆知的地步,事实上根本是知道的人很少。
“那个人告诉我的呀!”得意越来越大,有露出牙齿的危险,“她说她和你三叔‘有些交情’,而且她还掌管着梦萦的财政大权。具体她是谁,你和你三叔聊聊不就知道了?”她有些坏心地建议。
让他和三叔聊天?很抱歉地说,他还没长那个胆子。他的三叔区运莫是家族上一任掌权者,属于那种严肃到近乎冷硬的人种,真的想象不到什么人敢和他聊天、套交情,甚至是个年轻女人!
正想询问,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晃到门口,一副扔下鱼饵就跑的架势。
“对了老板,”尹天蓝突然又转过身,表情转成凝重,“怎么说咱们也算比较熟了,我需要给‘你’一份喜帖吗?”
他再度凝眉——给他一份?什么意思?
“不麻烦了。”他含笑摇了摇头,“把我的名字和梦萦写到一起就好。”他不想被设计分家。
切!不好玩!尹天蓝瞪他一眼,没趣地晃出去,她还想分开送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区怀谨再次觉得这帮人真的都有些……不太正常,竟然给他下套玩斗智游戏!而且这还是这位小姐给他脸色最好的一次!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不过在找三叔“聊天”和问萦儿之间选择,他当然会去问萦儿,虽然可能她也不很清楚。她结交的都是什么怪胎!
厨房里,常梦萦正把一只锅铲架到林兴睿脖子上。没错,是锅铲!如果是菜刀他早闪了!锅铲比较不危险,可以忍受。
“梦萦,有话好好说。”林兴睿一边举高手配合,不时放下右手以长勺掀动几下锅里的菜,“老婆,你倒是帮个忙啊!”他懒懒地叫着对面的任可欣。
任可欣就当没听到,继续在那里洗菜,这是厨房里她惟一会做的事。
“林兴睿!”常梦萦几乎想用铲子敲他的头,“你这像是被威胁的人吗?你这个死家伙有没有悔改的意思?”
“我错了。”他哀求着低头,手里没停下,“但是如果不想大家今天吃炒糊的菜,你还是先放过我吧!”
“你!”这个死人!又将铲子比了下,终于将他逼到墙角,她瞄到了正拿着柿子看来看去的任可欣,“可欣,你觉得柿子切成什么样比较好?”她有办法了!
“这个啊……”任可欣真的摸起菜刀,横着比了下直切,又将柿子竖起来,“我看切片比较好。”她一手扶柿子,另一手以剁的架势举起刀。
“住手!快把刀放下!”林兴睿这次立刻冒出冷汗,“老婆,快放下,我切!切成花都行!”
“可以切花吗?”她仍是举着刀,存心要把丈夫吓个半死。
“梦萦,救命!我错了行不行?”
“道歉!坦白!”知道他不敢反抗,她继续用铲子比着他,“你敢乱动,你老婆手一抖刀没准儿落到什么地方!”
“我是故意的!我有意放水!上次酒会是我的错……救命啊!梦萦切到手了!”他猛地大喊,尤其想让某个人听到,“区怀谨!梦萦的手指断了!”
“你胡说八道……”
“萦儿!”旋风一样卷进来一个人,将梦萦连人带锅铲一起刮开,“伤到哪儿了?”
一根一根手指仔细检查过,又看到她手里的武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你这是干什么?”他好笑地抚着她的手,心里惊惧稍平。
“都是那个家伙!”她不愤地瞪过去,想扔出锅铲,又被半道截住,“你还挡!上次酒会如果不是他有意放水,我不信谁能在林家地盘上打人!我就知道这家伙一定躲在旁边!”
“提到上次酒会,”拿过她手里的东西递到身后,他轻轻将她困到墙边,“上次你是故意把自己陷进危险?”
“我没有!”她咬唇偏过头。
区怀谨只是慢慢搂住她,一点一点将她压向怀里,他怎么能不懂她是故意引林兴睿出来。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明白,她是不忍继续看他受伤。
“萦儿,现在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高平琮也被指证,我们就当那件事过去了好不好?不要再找谁算账。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
“我也保证!”林兴睿从后面举起手,被两道视线杀回去。
但是他要怎么保证?她疑惑地看他。
“你说……”他微笑着俯低头,凑在她耳边,“如果你成了有夫之妇,他们还会打你的主意吗?”
结婚?!她惊愕地睁大眼,他想结婚了吗?但是她……本能的恐惧浮上来,她害怕,想到了母亲失败的婚姻。走入婚姻,等于把自己的喜乐系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是她不能掌控的……
“萦儿,别怕。”他立刻轻拍她劝哄,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只余下心中被不信任的冰寒狠狠钻噬着,“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愿意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轻浅的细吻落在额头,慢慢将她从恐慌中唤回,告诉她真的没关系,他会一样疼她怜她,永远在身边保护她。
“哎,不过这个办法有点麻烦!”他故意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三十多岁了再来恶补防身术还来不来得及?”
“你……不要。”她埋进他怀里,连同感动一起埋下。
“要的,你这么美,我可不希望下次遇到事情你再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我还是很小气的,你要多体谅一些,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哪有这样算的?她都要哭了还来逗她!
“答应我,把刚才的话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抬起她的脸,直到得到确定的点头,他轻轻吻过她的唇角,放开她。
她需要忘记,他也需要,忘记曾因不信任而被拒绝过,即使那是她的心结,但是他终没能打开。
常梦萦走到燃气灶前,将最后一个菜下锅,翻炒。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去了,出去最好,她要想一想,不想被打扰。
“吱”的一声溅出油花,她吓了一跳,正要翻动几下,他握住她持勺的手挡在前面。
“萦儿,问你一个问题。”区怀谨笑着转头,“如果我在八年前想追求你,你会给我机会吗?”
“我……”她想退开,但他握得很紧。她勉强想了下,最终道,“我不知道。”不想伤他,可是她确实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仍不见他有反应,就连握住的手也没什么变化,她小心翼翼地触向他腰侧,“你生气了吗?”
“没有。”很坚定的回答,如同他立刻覆下的手,“我是有点高兴的,至少你没否认,说明我可能有机会。但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所以谁都不知道。你肯考虑,我已经很满足了。”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容易满足?”她小声嘀咕着。
他微笑,转身轻搂她入怀,无声。
“萦儿,快,菜要起锅了!”啄了下她唇,趁她发呆,把菜盛进盘子。
正要端菜进饭厅,被她拦住。
“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常梦萦故作神秘地变出一双筷子,朝他眨了眨眼。
干什么?看她把菜放在案板上,他很配合地坐在旁边等待。
直到见她弯下身,小心地用筷子挑向里面,一瓣一瓣特意切成大块的蒜被拣出来,他的心重重一震。他不吃熟蒜,八年前曾告诉她一次,她竟然现在还记得,难怪最近都没有碰到过。而她此时做的事,正是他当年在厨房看到的一幕!
“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不自觉地问出当年相同的话。
“你大少爷难伺候啊!”她笑答,如花娇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
“我可以自己来,吃的时候注意就好。”
我愿意行了吧!
他默念,微颤着盯向她的眼睛。
“我愿意行了吧!”瞪他,嗔笑,波光流转。
“萦儿!”他不受控制地夺下筷子,伸手一勾将她拉进怀里。怎么能一样呢?现在和八年前,竟然一样!她可能记得当时的话,可是眼神也一样!
如果她八年前就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那他错过了什么?
那个答案,他知道了,如果当年追求她,她会同意!因为这个眼神!
八年前她就已和今天一样待他,他却错过了,错过时间,也错过了机会。要是他当年不让她走,那么现在……
“你怎么了?我还没拣完呢!”常梦萦轻推他一下,却被抱得更紧,“别闹……”
“我头疼。”勉强找到个理由,头俯在她肩上,再也无力抬起来。
她也不再叫他,熟练地按摩他后颈,轻抚他脑后。任由他抱得越来越紧,紧到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几不可察的三个字逸出来,模糊难辨。
她却仿佛听懂了般,轻轻拍他背脊,“没关系。你有没有好一点?”
点头?摇头?好与不好,他也不知道,这次真的不知道。
无奈的气息渐渐散开,慢慢盈满,不知最先由谁身上散出。她?他?或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孩子?
无奈呀!过去的事永远无法追溯,能感觉到的,只有此刻的心痛,他——心痛欲裂。
送她回到公寓,区怀谨一直窝在沙发里看照片,厚厚的几本相册从头至尾记录了煦阳的成长过程,也记录了她。
他一遍一遍地翻着,看孩子的成长,看她怎样将一个孩子带大。从最初的啼哭、爬行,到稍大时的学步、学语、游戏,再到读书、玩闹、站在墙头当小霸王……每一个过程,只有她自己,最多有她的朋友,惟一少的就是他。父亲,在孩子眼里只是一个名词,而且她眼中这个名词更糟,因为她曾被抛弃,不仅被她的父亲,可能还有他。他并非有意,她也仅仅按照原意,但失去的是什么,他们永远都无法得知。
轻缓的脚步,伴着茶香,正是她端茶而来。
或许她比他好过一些,因为她冷漠,已经封闭的心不会再受伤,即使有,也是不经意的,如同不经意流露出的感情。
“怎么还在看?”常梦萦淡笑着放下托盘。
他揽住她腰再次拢入怀里,头搁在她肩头,重复下午一样的动作。现在他极想确定一些事,极想确定她还在身边。
“你今天怎么了?”她略微直了下腰,并非想不到原因。
“我……”模模糊糊的嘀咕埋在发间。
“是因为下午我……”
“别说。”他拢了下手臂,知道她要说下午被拒绝的事,但那只是一部分,即使是他最在意的一部分,他仍然认为此刻的关注点停在她八年前是否和现在一样——对他。
很奇怪的,他竟然在意那些已经过去,注定无法挽回的事,可是在现在无望的情况下,只能这样想才会好过些。
“你还是在意的对不对?虽然你对我说没关系。”她轻推他问着。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笑着抬起头,在她脸颊印下浅吻方才放开,拿起茶壶慢慢倒着茶,“除非我也不在意你,但你知道我在意死了。不过因为太在意了,所以只要按你的喜好就好。”
按她的喜好,那他呢?
她伸手摸向他的脸,他转头柔柔贴住按在颊上,勾起轻缓的笑,“不用担心我,过一天就好。”
过一天就好,然后呢?又当成一次被打击的记录?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些替他不值,不记得以前有意无意一共打击过他多少次,但这次一定是了。她已经不想再伤他,看他这样也会难过,如果一个婚姻能让他安心——
“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她收拾着桌上的照片,低声道。
什么意思?区怀谨愣了一下,发呆,倏地按住她的手,“你说什么?什么女儿?”
“有一个儿子了,下次当然要生女儿。这样我们一人一个……”她笑着抬起泛红的脸,蓦然发现他眼中的冰寒,“怎么了?你不是很好奇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吗?”
“我好奇孩子怎么长大的,所以你要送我一个女儿?一人一个?”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四个字,见她竟然点头,心里“轰”的一下像有什么炸开。八年,结局居然一样!他以为八年前她和现在一样有情,事实却是她同过去一样无情!一个孩子,然后各奔东西,这就是她的分配方式?
“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你可能误会了。”她慌张地凑上前,他却猛然退后,像绝望一般退开。
心绪一直停驻在“一人一个”那几个字上,忽略了她的表情,他想到的是她又要玩当年的把戏,不过这次是送他一个孩子,让他滚蛋!亏她想得出一人一个,分家吗?好笑的是他们根本从来没成为一家!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又产生这个主意,但是如果你要解决我……”他站到门口,将门把握了又握,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对她,不能伤她,在任何时候,“你如果想让我走,只要说一声就好,不用送我纪念品!”
吐出最后几个字,他绝望而去。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