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没见,以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后,肯定会去母后那告状,或者又和以前一样闹他个不得安生,弄的整个东宫鸡犬不宁。
可是他以为她会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她这样娴雅的站在她的面前,却更是叫他心头紊乱,她不出招,他根本没法接招。
“都坐啊。”
她笑容大方得体从容,就连对苏婉绣也是热情温和,表情看不出一份异样。
不该的,那天晚上她因为他一句话气的差点把整个椒房殿都给揭翻了,才不过四日,她看到他,甚至看到锦绣的妹妹,居然会如此无动于衷。
她谈笑风生,笑容莞尔的样子,就像是生生在他心里堵了个塞子,莫名不痛快。
“殿下,你不坐长和王和郡主也不敢坐。”
她的声音传到的时候,他终于收敛了几分眉宇间的冷意,淡淡的点了点头,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玉兰花真是开的极,婉绣听说你喜欢吗?”
她甚至还和苏婉绣相谈甚欢,面色不改,那份笑意,虽然浅淡,但是却并无敌意。
苏婉绣莞尔一笑,姿态恭谨却不卑下。
“臣妹倒是喜欢,不过……”
她停了一下。
暮云桑很给面子的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看到玉兰花,总免不了触景伤情,我们苏家女儿出生,爹爹都会在院子里栽种上一颗玉兰树,希望我们苏家的女子长成那玉兰一般优雅而款款大方。”
如果说这真是苏道中大人种玉兰的原因,那他可以欣慰了,暮云桑眼前这位苏婉绣,确实是优雅而款款大方的类型。
看她眉心之间带着一抹忧伤,北辰元敏适时安慰道:“你前几日同母亲说了这事,母亲已经让人去苏家旧宅看看,那几株玉兰还在不在,如果在,就统统给你移植到康王府来。”
就凭着皇上十多年了努力给苏道中翻案这股劲暮云桑都知道,这个苏道中在皇上心里是何等地位,这也决定了苏道中唯一的遗孤苏婉绣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自然而然的苏婉绣在康王府的待遇也不会差。
后头罩着皇帝老子呢,康王府自然是往死了对她疼惜对她好。
自然暮云桑觉得可能自己思想狭隘了,说不定人家康王府的人是真心对苏婉绣好。
就像眼前这个长和王,眼底里的柔情和怜悯,那可不掺假的。
“多谢哥哥,若是可以,我大姐以前闺房前那一株紫玉兰,如果还没荒死,请帮我移植到康王府吧,自小我就和大姐最亲了,她人没了,看着那紫玉兰,我也好做个念想。”
苏婉绣说这番话,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暮云桑都根本不在乎了,也或许是她在强迫自己不在乎。
可她恰恰就是有这个本事,可以完全左右自己的思想,她不想在乎的东西,脸上就不会显现出半分在乎的样子来。
所以当苏婉绣提到苏锦绣的时候,她依旧笑容可掬,神态的平常,没有露出一分半分的异样来。
倒是北辰默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潜意识里,在听到苏婉绣提起苏锦绣的时候,居然会看向暮云桑。
而在看到暮云桑神态自若的表情时,他心里那个塞子塞的越紧,更是不痛快了。
那天晚上,她说北辰默风,你就守着你的苏锦绣白头偕老吧,她回去大发一通脾气,砸的整个椒房殿几乎都成了碎片,短短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她是如何恢复的这么好,恢复到看不出半点破绽。
除了心死,北辰默风想不到半点理由。
所以,她对他,死心了?
这个意识,冷了他的眸。
她感受得到他的眼神,笑容却更是莞尔,举起了酒杯,招呼道:“往事随风散去,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婉绣妹妹,本宫敬你一杯,愿你苦尽甘来,以新的身份,活出一个新的人生来。”
她说的很庸俗,但是言辞间却俱是真诚。
其实这番话,她是说给苏婉绣听的,却也是说给北辰默风听。
她们之间那些往事,都随风散了,往后她会以新的身份,过的越来越好,活出一个新的人生来。
苏婉绣忙执了杯子,暮云桑潇洒利索的举杯一饮而尽,随后,又让海姻满上一杯,举杯向北辰默风:“殿下,臣妾敬你一杯,这一杯酒,臣妾对以前所有的事情说一声抱歉,您也就把那些事,当做从来没发生过,给忘了,臣妾先干为敬。”
又是一杯。
北辰默风,再见了。
助燃装置昨天连夜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以前的事情,都当做没发生过,以后,再也不见。
他一怔,眉目深沉的落在她身上。
没有接受她的敬酒,只是在看到她给自己满上第三杯的时候,眉心更紧。
“不许再喝了。”
他的声音,冷冽到了极致。
本有几分暖意的气氛,瞬间有些静若寒蝉,无数双眼睛落在两人之间,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冰冷如霜,那是近乎极端的两张脸孔,这两张脸孔四眸相对着,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场之人,便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呵呵,王爷是怕我伤到腹中王子?王爷只管放心,臣妾不过是以茶代酒,臣妾从来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在告诉他,你也休想伤害到我。
他的大掌,在身侧微微捏紧,那笑靥如花的眼眸里,明明写着迎头扑面的疏离。
她的眼睛中,没有他。
“都下去,宣承友,带长和王和遗珠郡主到偏殿稍歇。”
宣承友慌是应:“是。”
殿下居然这般失态,这是宣承友跟随了北辰默风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
在宣承友的印象里,北辰默风是个极冷的人,也没有多少感情,公和私极度分明,爱和憎永远只隐藏在内心深处。
可今天的北辰默风,居然在宴客中途,把宾客先轰了下去。
带着长和王和遗珠郡主离开,宣承友暗暗的回头看一眼八角凉亭,喝退了所有奴才,也不知道殿下和娘娘,这会儿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如果你觉得本王的回答伤到了你,本王就告诉你,谁你都可以取代,唯独她不行。”
他先开的口,一种莫名的要失去她的感觉,终于让他先软了语气。
让人先下去,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看到,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向一个女人解释的样子。
可是,这如果算上解释,那暮云桑也不妨把话给挑明白了说。
“殿下可能误会了,臣妾从来没有要取代任何人,包括苏锦绣。”
他一怔,他都已经算是降下身段告诉她,活着的人里,她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暮云桑,你是在得寸进尺吗?”
她微微一下,很认真的摇摇头:“与其说是得寸进尺,不如说是知难而退,得不到的东西,我这人一般都会有两种做法,一种,毁了,第二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