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华戎交会的都市(敦煌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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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丝绸之路的衰落与敦煌的沉寂(1)

我们在前面曾提及,宋元以来,传统的丝绸之路由于受到来自草原丝绸之路的冲击,其在中西交通中的地位已有所下降。但无论是传统丝路,还是草原丝路,宋元以来,都呈现出衰落的趋势。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及国内政治、经济形势的演变,以及人类航海事业和造船水平的不断提高,海上丝绸之路越来越显示出它的优越性,并最终代替陆上丝绸之路,成为中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伴随陆上丝路的衰落,敦煌这个昔日繁华的城市,也逐渐失去了它往日的辉煌。

海上丝绸之路,是指起自中国沿海港口,经过南中国海,进入印度洋,到达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的海上交通路线,此外,由中国港口出发,横渡黄海或东海到达朝鲜和日本的航路,可以称为海上丝绸之路的支线。在东西方交往中,海上丝绸之路也是一条古老的通道,但和陆上丝绸之路不同的是,它最终形成的时间要比陆路晚,而其真正繁荣时期则在唐宋以后。而宋元以来,海上丝绸之路兴盛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就国际形势而言,唐宋以来,东西方都在发展对外海上交通,极力加强从海上和中国发生关系。远东的日本和朝鲜,从唐代开始即和中国关系密切,到了宋代时期彼此友好往来更加频繁。宋元以来,南海地区已出现了一些较大国家,如宋代的三佛齐(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东部占碑一带)和阁婆(一名莆家龙,今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中部北岸一带)。宋人记载说,“三佛齐国在南海之中,诸蕃水道之要冲也。东自阁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今印度西南奎隆)诸国,无不由其境而人中国者”。所有印度洋沿岸国家商人和贸易使团航海到中国,都要在三佛齐停留,是海上丝路从太平洋进入印度洋的中途停泊地和重要的货物转运站。元初南亚的重要国家马八儿(印度科罗曼德海岸)和俱兰(即前之故临),史称南亚的“马八儿与俱兰足以纲领诸国”,是当时印度洋上的大国,形成了东西交通的重要据点,并和中国关系密切。正由于和这些岛国间加强往来,必需经过海上交通,从而促进了海上丝路的迅速发展。此外,印度以西的波斯和大食,也都积极发展海上交通,大力加强和中国之间的海上联系。尤其是大食(阿拉伯)兴起后,吞并波斯,进一步控制了印度以西的海上霸权,无疑对唐宋以来的海外贸易产生了影响。大食兴起后,不断加强其对外海上交通,尤其是从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起,大食和中国的海上交往更加频繁。早在阿拔斯王朝第二任哈里发曼苏尔(754年~775年)时,就曾废弃旧都大马士革而以巴格达为新都,这个位于两河流域上的巴格达,正是一个天然的航运中心,具有通航于远东、欧洲和非洲的巨大优越条件。因而巴格达新都的建立,标志着大食已将对外交往的中心由陆路转移到了海路。因此,唐代中期以后海上丝绸之路的迅速发展,不能不说和大食的兴起有一定的关系。北宋中期,因西夏政权控制了河西走廊,宋朝规定以后大食到宋朝只能“自广州路入贡,更不得于西蕃出入”,并下令西部边境的州军,凡从陆路到宋朝的西亚商人概不放入。大食诸国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来华贸易的就更多了。元代,由于印度洋航路的开辟,西亚、北非、东非以及地中海地区,都通过海路到达中国,从而开辟了波斯湾、阿拉伯海以及红海通往中国的各条航道,著名的摩洛哥旅行家伊本·拔图塔(Ibn Batuta)就是14世纪40年代从海路到达中国的。

第二,海上丝路的兴盛,与其在中国对外交通中地位的变化有关。自汉至唐,陆路丝绸之路始终在中西经贸中占据着主渠道的位置,但是,陆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却有许多局限性,除了沿途有高山、沙漠阻隔,路途艰险外,它还受到中国北方不时发生的战乱影响,也因西域各国政治形势的变化而经常受阻与中断。唐中期以后,吐蕃占据河陇,唐中央同西域的陆上通道被隔绝。宋代,由于西夏占据河西,西域各国的朝贡使和商人被迫改走青海或由草原路进入中原。陆上丝绸之路这种经常受阻的情况,不能不促使中周同印度、阿拉伯各国的交通发生由陆路到海路的变化。事实上,自汉至唐五代,海上丝路一直在缓慢发展,西南亚和南亚的商人从南海航路到中国贸易,路程虽然比陆上丝路远,但却没有陆上丝路因政局的变化而常常中断的情况;自汉至唐,经过七八个世纪的航行,无论是中国还是西南亚、南亚等国家,都积累了在这条航线上航行的丰富经验,所使用的海船也不断改善,海上航行已变得不那么艰险了。比起陆上丝绸之路所经过的漫无边际的戈壁沙漠及崇山峻岭、雪山冰川来,艰险程度已大大缩小。就中国而言,由于东南地区经济的发展,大运河的开凿,内地的丝绸、瓷器等出口物资都可以方便地集中到东南沿海的口岸。而在运输瓷器方面,海路显然比陆路要安全可靠得多。这些因素使得海上丝路在中外商人的眼中比陆上丝路更具吸引力。故而,唐中叶以后,随着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再度受阻,海上丝路逐渐取代了陆上丝路的位置,成为中国对外交通和贸易的主渠道,至宋元时期达到鼎盛。

第三,海上丝路的兴盛,与中国经济重心南移,政治重心东移的形势有关。唐以前,中国经济重心在北方地区,即是后来经济渐趋落后的河陇地区,唐前期经济也十分繁荣,史称“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但是,南方经济自魏晋以来就不断发展,“安史之乱”爆发后,北方地区饱受战乱之苦,黄河流域经济遭到破坏,而长江中下游地区,尤其是江淮地区经济发展较快,如唐宪宗时即提出:“天宝已后,戎事方殷,两河宿兵,户赋不入,军国费用,取资江淮。”可见“安史之乱”后的江南地区,已成为唐政府经费的主要来源。到了宋代,江南经济更为发展,南宋时期,更出现了“国家根本,仰给东南”的局面。而宋元时期社会经济许多部门的发展,都对海上丝路的繁荣起了促进作用。就农业而言,北宋时,江南稻田一般每亩产米二至三石,南宋时,太湖一带的水稻亩产达六七石之多,元朝也大抵如此。茶树、桑树等经济作物的种植也比以前更加普遍,元代,江淮以南几乎到处都有茶园。农业的发展对海外贸易有重要影响,粮食、茶叶成为宋元时期的出口物资,而桑树的普遍种植,则同丝绸纺织业息息相关。手工业中,丝绸、陶瓷业的发展对海上丝路影响最大。南宋时,江南的丝织业跃居全国首位。江浙生产的丝织品,无论其产量,还是花色品种以及制作技术,都为全国之冠,深受东西方各国喜爱。宋元时期,制瓷技术达到中国瓷业发展史上的成熟时期。北宋时期,制瓷业除定窑(今河北曲阳)、汝窑(今河南临汝)、官窑(今河南开封)、哥窑(浙江龙泉)、钧窑(今河南禹县)等5大名窑外,还有江西的景德镇。南宋时,江南制瓷业迅猛发展,一举成为全国制瓷业最发达的地区,在靠近海外贸易港口的浙江处州、江西景德镇、福建等地发展尤为突出,这就为瓷器的大宗出口开了方便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