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忍者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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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洛阳城雪螭飞奔(1)

次日一早,光波翼便受了蓂荚嘱托,再次飞往晋阳,采买了许多粮食、棉被、冬衣等物,送到台怀镇东南数里之外的“义善坊”。此处聚居了数百名从晋阳等地逃来的难民,多为躲避战祸至此。

除了粮食、衣被,光波翼又分给每人二两银子,那些难民惊喜之余不明就里,竟有人私下议论,或许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主子患了重病,以此来祈福消灾的。

夕阳西下,光波翼方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蓂荚忙为光波翼换下外衣,又亲自为他打了热水洗脸,一面让小萝准备晚饭。南山却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光波翼与蓂荚二人发呆。

光波翼一边洗脸,一边低声问蓂荚道:“你对她说了?”

蓂荚道:“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反正家里已有了一位忍者,也不在乎再多一位。”说罢噗嗤一笑。

光波翼接过蓂荚递来的布帕,拭干脸上的水,对南山微笑道:“南山,你怎么了?为何这般面孔?”

南山撅嘴道:“我在生气。”

光波翼问道:“为何生气?”

南山说道:“原来姐姐一直都瞒着我。”

光波翼道:“这又何必。我还不是同你一样,也是刚刚才知晓。”

南山道:“姐姐不过瞒了哥哥一、二年,却瞒了我这么多年!若不是哥哥先坦白了,说不定姐姐会瞒我一辈子。”

光波翼道:“怎么会呢,姐姐不过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罢了。”

南山撇嘴道:“哥哥当然要帮着姐姐说话,合着伙来瞒骗我。”

光波翼苦笑道:“我们不是都已向你坦白了么,如何还说是瞒骗你?”

南山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我不管,反正你和姐姐都要将功补过才行。”

光波翼问道:“如何将功补过?”

南山道:“哥哥要教会我忍术,我也要做忍者。”

蓂荚插道:“傻丫头,忍者岂是人人都做得的?”

南山反问道:“为何你们都可以做得,我却偏偏做不得?”

蓂荚道:“寻常忍者都要自小苦练而成,尚有终身也练不成器的,那辛苦如何是你能够吃得的?”

南山道:“我小时候姐姐又没教过我,如何知道我吃不得苦,又如何知道我便练不成器?你们上次欠我的帐还没讨还呢,如今又不让我做忍者,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光波翼笑道:“原来如此。你倒说说看,你为何要做忍者?想练成个什么来?”

南山见似乎有商量余地,忙收了一张板脸儿,跑到光波翼身前道:“我要学哥哥的变身术。”

光波翼问道:“为何要学这个?”

南山稍稍沉吟道:“这个最好玩,想变成谁的模样都行。”

光波翼道:“忍术岂是拿来淘气的?以你这般心思,凭谁也不会教你。”

南山忙说道:“其实我只想学会变成哥哥的模样!”

“哦?那却为何?”光波翼问道。

南山忽然红了脸,低头搓弄起手指来。

光波翼与蓂荚一时都想到光波翼变身成蓂荚之事,大家便都无话了。

半晌,光波翼说道:“南山,变身术乃是最难修炼的忍术之一,若非根器上佳之人苦练十余载,绝无可能修成。纵然你天资聪颖,又肯吃苦,待学会变身术时,也已是几十岁的人了,那又有什么好玩的?”

南山苦着脸道:“照哥哥的说法,我便没有希望了?将来你和姐姐两个……”话说到一半,忽然眼圈一红,便住了口。

蓂荚走到南山身边,抚着她肩头柔声说道:“好妹妹,姐姐不会离开你的。”

南山叫了声“姐姐”,一头扑进蓂荚怀中哭了起来。

待南山稍稍平复,光波翼在旁说道:“不过,我倒是想传授给南山一门忍术,日后也常常会用得上。”

南山忙放开蓂荚问道:“是什么忍术?”

光波翼回道:“御鹤术。”

“真的?”南山闻言立时来了精神。

光波翼又道:“这御鹤术倒不甚难练,上根者一、二年,下根者八、九年,总能驾鹤飞起来。前日我探过你的脉气,以你的资质,应该不用太久便可修成。”

南山大喜,叫道:“太好了!我就学这御鹤术,日后便可游遍天下了。”

蓂荚笑道:“你还是这个淘气的想法。”

光波翼正色道:“不过有一样,学习忍术,你可千万不许在人前炫耀。”

南山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那你从明日开始便传授我御鹤术吧。”

光波翼笑道:“急什么,我先传你一句咒,你须每日持诵,至少诵满十万遍之后我才能正式传授你忍术。”

南山问道:“是什么咒?为何要先念这个咒才能学忍术?”

光波翼道:“所有忍者入道均须先诵此咒,此咒可谓一切忍法之根本咒语,只有先持此咒,才能成就各类忍术。”

蓂荚插道:“是啊,十万遍也只是最低要求,当年父亲让我诵满一千万遍方才传授我忍术。”

“啊?一千万遍?究竟是什么咒?”南山急道。

光波翼道:“此咒即是释迦牟尼佛的心咒,释迦如来成就之一切功德尽在此咒中,故而诵此咒之功德极大。”

“哦?那是如何念法?”南山追问道。

光波翼道:“明日我自会正式传授你,不过先念给你听倒也无妨,你听好了。”随即诵道:“嗡,牟尼牟尼,玛哈牟尼耶,梭哈。”

南山拍手道:“原来是这个,也不算很长,我只须两日便可诵满十万遍。”

光波翼笑道:“好,你若能一向这般精进修持,必会很快修成御鹤术。”说罢看了看蓂荚,蓂荚与他目光相触,渐渐止了笑容,对南山道:“南山,你去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了,归凤哥一定饿坏了。”

南山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地跑出门去。

蓂荚轻声说道:“归凤哥,我知你心中想什么,我也正想问你,光波伯伯过世之前,可曾为你传授过凤舞术的灌顶?”

光波翼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道:“我很小便随着母亲离开父亲身边,到幽兰谷生活,四岁那年父亲便遇害去世了。我并未记得父亲为我传授过灌顶,也从未听母亲和义父说起过。怎么……?”

蓂荚道:“原来如此,归凤哥,你可知道这凤舞术的修炼之法么?”

光波翼又摇了摇头。

蓂荚接道:“凤舞术乃归凤哥的家传秘术,欲修炼此术须满足两者。其一,必须有光波族血统,且须是男子;其二,必须得到已修成凤舞术之人的灌顶方可修炼。此两者,任缺一种便无法修炼凤舞术。”

光波翼蹙眉问道:“你是说,我今生根本无法修炼凤舞术了?”

蓂荚低声道:“凤舞术法本中便是这般说法。”

光波翼叹口气,怅然说道:“凤舞术在我光波家历代单传,当年父亲凭借此术冠称天下,没想到,如今,竟一断永断了。”

蓂荚从身后抱住光波翼,柔声说道:“归凤哥,其实有件事,我担心了好几日,自从我知道归凤哥的身世之后,便开始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对你说起。”

光波翼问道:“什么事?”

蓂荚道:“你可知道这凤舞术固然厉害,却有一样极不好的。”

“嗯?”光波翼疑问一声。

蓂荚续道:“归凤哥可否知道,光波家历代先祖中,修成凤舞术之人都活了多大年纪么?”

见光波翼默不作声,蓂荚自己答道:“大概都在四、五十岁左右吧。”

光波翼拉开蓂荚抱住自己的手臂,转过身面对蓂荚,扶住她肩头,叫了声:“蓂荚。”

蓂荚又道:“因这凤舞术耗费脉气太过,故而修炼之人大抵不过四、五十岁的寿数。”

光波翼道:“你是担心我一旦修成了凤舞术,便也同先辈们一样,命不久矣么?”

蓂荚道:“我知道光波伯伯为恶人所害,归凤哥必定要学成凤舞术,为父报仇。我知道无法劝你不学此术,却也不愿你学成此术,所以我甚至不想向归凤哥承认,自己便是百典族传人,可我又无法瞒你。”说到这里,蓂荚眼泪簌簌而下。

光波翼苦笑一声,将蓂荚揽在怀中,柔声说道:“难怪你犹豫再三,迟迟不愿表明身份。”光波翼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好容易寻回蓂荚,又得知她是百典族传人,欣喜之余,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继承家传秘术,空自欢喜一场。然而听蓂荚如此一说,亦不知是好是歹。若当真修成凤舞术,自己只能活到四、五十岁便抛下蓂荚而去,如何忍心?如何甘心!如今既学不成凤舞术,一旦证实目焱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以他的忍术修为,自己如何得报大仇!

只听蓂荚又道:“归凤哥,我知你心中难过。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学成凤舞术才能报仇。任凭哪一种忍术,修炼到极致,威力皆不可思议。以归凤哥的天资和忍术修为,假以时日,必能与四大国忍不相上下。到那时,又何愁报不了父仇?”

光波翼知道蓂荚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固然自己刻苦修炼,忍术日进,对手又岂是平庸之辈?忍术修为又岂能停滞不前?待自己修炼到与他不相上下时,也不知几十岁了。当下无话,又苦笑一声,将蓂荚抱得更紧了些。

南山果然日夜精进诵咒,不足两日便诵满了十万遍释迦牟尼佛心咒。自此,光波翼便每日教授南山御鹤术,兼与姐妹二人诗酒游乐,又常常四处救济穷困,当真过起了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蓂荚却能察觉得到,光波翼常常将一丝忧闷埋藏在歌笑之下。

南山终于招来了第一只灰鹤,兴奋地为那鹤儿取了名字,又将其养在园中,拉着蓂荚一同为那鹤儿梳洗羽毛,小萝与纪祥也都围住那鹤儿观看,只道是无意中自己飞来的。那鹤儿倒也乖巧,竟时不时张翅起舞,惹得大家欢笑不已。

这一日,光波翼独自一人在书房中,取出孙遇临摹的父亲遗作——阆苑十二楼图,对着那图画发呆。不久蓂荚走进门来,为光波翼端来一壶热茶。

蓂荚从未见过那画,便上前细看。

光波翼道:“此画乃父亲临终前所作,其中或有奥妙,我却始终未能看出。”

蓂荚问道:“归凤哥上次离开杭州前往阆州,便是为此画而去么?”

光波翼道:“我是想查明父亲遇害真相,当今北道长老目焱的嫌疑最大,我却一直无法查到确切证据。上次去阆州反而中了邪道幽狐的诡计,惹出许多无谓的风波来。”

蓂荚道:“或许有一个人能够帮助归凤哥查明真相。”

“谁?”光波翼扭头问道。

蓂荚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此人名姓,却知道有这样的人,至少有一位。”

光波翼不解地看着蓂荚。

蓂荚微笑问道:“归凤哥可知我百典家的本事么?”

光波翼道:“我自幼便听义父说过,百典族忍者有两样本领,一是独步天下的遁术,二是通晓全部忍术传承,对于各族忍者的忍术皆了如指掌。只是百典族忍者自己却不许修炼任何其他忍术。”

蓂荚点点头道:“归凤哥所言不差,只是我百典族如何能够对其他各族忍者的忍术都了如指掌呢?”

光波翼道:“自然是因为通晓了全部忍术的修法。”

蓂荚道:“所谓的了如指掌,不但要知道这忍术的修法如何,还要知道这忍术是否有人在修,是否有人修成,其修为究竟如何。”

光波翼讶道:“这便如何能够知晓?”

蓂荚道:“其实我百典族还有一种本领——寂感术。”

“寂感术?我却从未听说过。”光波翼道。

蓂荚又道:“非但归凤哥没有听过,只怕连各道长老也未曾听过。这寂感术乃极秘之术,我祖上遵从非空大师之教,连此术的名字也不令外人知晓。”

光波翼道:“那你今日将这名字说出,岂不坏了祖上规矩?”

蓂荚忽然红了脸,小声道:“除非是夫妻之间……”

光波翼心中一甜,轻轻拉起蓂荚的手道:“那你可千万莫要坏了规矩。”

蓂荚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光波翼握住不放,更羞得低了头,娇嗔道:“你还要不要听人家把话说完?”

光波翼这才放开蓂荚,只听她继续说道:“施展此术时,便能感知到是否有修炼某种忍术之人,亦能大致知晓他的方位所在。从前,我曾感知过这世上仍有人会通心术,至少两年前尚在。”

“通心术!”光波翼大为惊讶,又道:“难道通心术尚未失传?为何你说至少两年前尚在?如今却怎样了?”

蓂荚回道:“我最后一次施展寂感术是在两年前,那时尚未与归凤哥相识。施展寂感术,须内外俱寂,故而对施术环境要求颇高。从前家父在世时,我每月至少都会施术一次,父亲过世后,此术便施用得少了。结识归凤哥不久,接连发生了许多变故,之后一直四处奔波,每日也常与南山厮守一处,更加无法施术。否则,我早已看穿了归凤哥的忍者之身,也不会让归凤哥瞒了我这么久。”

光波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那通心术如何能助我查明真相?莫非要请那精通此术之人当面与目焱对质不成?”

蓂荚道:“看来归凤哥对通心术并不知晓,这也难怪,传言通心术绝传已有数十载,如今了解它的人已寥寥无几了。我想,或许识族忍者也同我们百典族一般,不想再纠缠于世上的争斗,便改了姓氏,混迹于市井罢了。”

光波翼道:“原来百典前辈是有意躲避各道忍者,故而才隐姓埋名。”

蓂荚笑了笑,又道:“通心术并非如那邪道幽狐的读心术一般,只能看看人的心思而已。通心术之所以被视为珍贵秘术,乃是因为施展此术,可直视他人的阿赖耶识,令那人曾经动过的每一念、说过的每一言、做过的每一行,都无法隐瞒,可谓一览无余。”

“如此便可洞悉目焱内心的真相了。”光波翼接口说道。

蓂荚点了点头。

“看来这识族忍者如今多半也不会姓识了,我们却要去哪里寻他?”光波翼问道。

蓂荚微微笑道:“如今有归凤哥在身边,也不必再背着南山,我便可大胆施术了。今晚我便施展寂感术,看看他现今身在何处。”

次日清早,晨曦透出天地交际,蓂荚推开房门,看见光波翼已在门外守护了整整一夜,忙将他拉进房内,让他坐下。

光波翼尚未坐到椅子上,便开口问道:“结果如何?”

蓂荚含笑道:“放心吧,归凤哥,已经找到他了,此人应该在南方千里之外。两年前我观察时,看到有两位修成通心术的识族忍者,如今却只寻到一位。”

光波翼道:“或许也是父子二人,如今过世了一位。”话才出口,光波翼忽觉不妥,尤其他说“也是父子二人”,只怕会勾起蓂荚一些伤心往事来。

蓂荚却只淡淡一笑,道:“如此也未可知。”随即又道:“归凤哥打算何时启程去寻他?”

光波翼道:“愈快愈好,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