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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虽已是初冬,可是洛秦河依旧歌舞连绵,花船画舫穿梭交错,“烟月翡翠坊”的画舫可谓最盛,百花争艳扬起那艳艳的红袖招摇着,河中氤氲的白茫中是一派温柔靡丽的秀色。一轮惨淡的弦月斜勾在夜空,洛秦河边的林间传出枭鸣三声,这是墨枭的暗号。左程从窗口飞身闪入到隆冬的夜晚。

轻云遮月,墨黑的夜色下透着不安与惊悸,碧桃身着一身黑色夜行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黑影自一旁跃出之后,头也不回,言简意赅地告诉左程要接的新任务:上元节之前,杀了白秀。

买凶之人是申王府的缨妃。

碧桃停落在翡翠坊的正脊上,一抹淡粉色的嫩唇,灵动的双眼在墨色中却闪着令人悚惧的寒光。

“白秀是缨妃的眼中钉肉中刺,留他是个会迷惑王爷的祸患。对于他,缨妃必然是会斩草除根的,”碧桃一扬手,将一个小纸包甩出一条圆滑的弧线,继续说:“杀他的方法很简单,里面包着的是‘澄碧毒’,把它放到白秀携带的香囊里,不出半月就能结束。”左程一伸臂迅速接住抛出的毒药,利落地回了句“知道了。”正当他准备起身跃入墨色之中时,背后继续传来碧桃的告诫:“若是你半月之内搞不定这桩买卖,师父便会让我来接,你自己看着办吧。”

缨妃不仅是申王的女人,还是替整个繁氏家族操控申王的女人。朝夕相伴在侧,虽看似冷眼旁观一切,偶做背景,但实则却是在庞大家族的势力下借申王之名试图把控朝堂上下。

碧桃曾听月娘时常谈起她,犹记得当她说起缨妃和琴官的纠葛时那嘲讽的神情‘你猜,为何倾衣在申王府活不过半月?’月娘是明知故问,她根本不用等碧桃回答她。又凄然地自嘲说她们二人都是一样的命运,只不过在为不同的人卖命罢了。

缨妃说,堤溃蚁孔,气泄针芒,她眼中岂能容得下一个低贱的戏子成为她的绊脚石。她还说,王爷是个多情之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多情有多忧,因此才会屡次和供人把玩的戏子纠缠不清。既然王爷理不清这情愫,便有她缨妃来为他剪断。

东方隐隐透白,申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上是雕着虎蛇的圆形鎏金门辅,迎着清霜,白秀站在申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外。昨夜被招入申王府里为王爷弹奏了一整夜的“占镜魁”,直至清晨才得到恩准回翡翠坊歇息,赶马车的小厮拉着空马车直接被白秀公子打发遣回坊中。绣着玉兰花团的石榴红斗篷扫过薄雪,张望流连在王爷府门外,直至远处出现一个敏捷健硕的的身影才收回目光,抿唇窃笑。来人站定,粗布卷袖外罩着杂役的披甲,风霜沧桑却气概不减。

“不坐马车,非要受这个罪,你这么当主子的还真是奇怪。”左程温和地责备着,接着忽地一伸手,摊开的手掌里躺着个小竹笼里装着蟋蟀,“从酒肆的伙计那里拿来的,给你解解闷。”

二人撑着一把纸伞漫步在街头,雪片无声地落在伞骨上,积多了便啪嗒一声顺着伞面滑落到地面上,左程将木竹伞柄向白秀移了移,肩头立刻覆上片片晶莹透白的雪片,白秀低着头把伞柄又推了回去,耳上串着的小金环叮叮作响,挪了挪步子向左程身边靠拢,趁势挽住他的臂膀,脚下踩着积了一夜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青城向来落不住雪的,没想到这次竟然积雪了。”白秀扬起尖俏清丽的下巴轻声道。

城西三里外的青玄湖融了冰,廊桥悬在湖面,一直通向湖心的沁轩亭,亭内有施茶者,老远就能看见冒着热气腾腾的茶。过了青玄湖,再向前走几里,便是桥头的集市和渡口了。左程半蹲下身子道:“来,上来。”白秀举着伞,恬静地趴在左程宽阔厚实的肩头,细雨绵绵,他慢慢低下眼眸看着左程,带着一抹淡淡痴痴的笑。长发落在他的衣领里,扫着他的颈间,与他的乌发交织在一起。

“我来自花卿居。”白秀侧过脸,肌肤白如腻玉,从口中吐出白蒙蒙的气团。

“沈奚是你家亲戚?怎么从没听他说过?”左程侧过脸,略微诧异地望望他。

“我…其实是你抱回来的夜合花。”耳垂上的小金环来回晃动着,他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倒是愈加衬出皮肤的白皙透彻。

“喂呀,这样呐…”左程不再言语,仿佛心中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人拐到南小街口,恰值一辆马车转进,车裘华美,劈面相逢,马车的帘子被轻轻一掀,露出一张淡眉小口的温润面容来。白秀的目光越过左程的肩头瞧见了车里的女子,迎面而来的正是王爷府的缨妃。她挑着帘子,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白秀便放下帘子,一转瞬,风驰电掣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