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妾上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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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恍如隔世1

慕祁面上也增了复杂深幽之色,目光朝云倾月落来,只道:“我不能目送郡主走远了,闲王有事,我需得立即赶过去。”

云倾月立即点头,然而待慕祁与那黑衣人急急走远,她神色摇曳不定,忍不住唤他,“世子爷。”

慕祁驻足,遥遥的朝她回望。

云倾月皱眉,扯着嗓子极为复杂的道:“此去一别,后会有期。”

他极为认真的点头,忽而一笑,道:“郡主在龙乾等着,有朝一日,我定来龙乾看你,也顺便让你长兄送我几坛子好酒,以慰我这些日子助你之情。”

嗓音一落,他不再耽搁,迅速离远。

云倾月立在马头,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背影,心底沉杂不已,然而却并不是因离别之愁,脑中层层闪现的,是百里褚言手臂中剑的血淋场面。

果然,身为女子,终归未有男子那般冷血无情,即便磨砺得久了,即便被人欺瞒得久了,也断然做不到无心。

至少,此时此际,她虽排斥疏远百里褚言,却打从心底的不愿让他丧命。

心思如此,面上浮出几许自嘲,她扬鞭策马,疾驰奔逃。

冷风迎面而来,凉寒刺骨,应合着满心的复杂与怅然,连带浑身都有些微微的发颤。

某些感觉,生了便是生了,某些情感,有了便是有了,无论她云倾月如何不愿承认她心里对百里褚言的特殊感,但时至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排斥与失望,是以那些特殊的感觉,注定是要抛弃,要遗忘。

望而不得,近而斥远,她与百里褚言,注定两端,活生生的,就这么站成了对岸,中间隔着一条宽河,水深无底,汹涌磅礴,仿佛要吞噬性命,这河,终归是,渡不过去的。

天色近黄昏,云倾月入了玉石镇。

大抵是肩头上的箭羽刺眼狰狞,镇中百姓见了,纷纷震惊观望,只是街道上的人流稀疏,云倾月不减马速,也未曾撞人。

只奈何肩头的麻木感逐渐减却,一箭穿透骨肉的剧痛逐渐清晰,她脑袋有些晕沉,单薄的身子也打着寒颤。

她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策马、下马,然后是一家家客栈的询问是否有南宫瑾的下落,终归无果,待寻遍镇子里所有客栈后,她气恼攻心,脑袋也蓦地发白,身形也当即不稳,朝马下跌落。

她暗叫不好,心底惊急,使出浑身解数的想要半空翻转,奈何身子似乎已至极限,全然使不出半分力道,眼看就要触碰地面,一双手臂突然缠住了她的腰身,她整个人也天旋地转了一番,最后落入了一方温暖的怀,鼻腔里充斥了以前极为熟悉的淡香。

“月儿。”一道担忧至极的嗓音滑过耳膜,云倾月欲抬眸观人,却颓然乏力,神智一散,晕了过去。

前方一片黑暗,无边无际,仿佛要将人彻底吞没。周身也发冷发热,似乎冰火两重。

全身难受异常,想要挣脱黑暗,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

遥遥处,似有唤声响起,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急迫,她努力了一番,眼皮终于是松动,神智一凝,微微睁开的眼缝里有光线映来,霎时便驱散了无边黑暗。

“月儿,你醒了?”欣慰的嗓音自耳畔响起,不若方才那般遥远,待眼皮再度掀开几许,凝神观望,入目的,是南宫瑾那张略带喜色的俊脸。

身下摇曳,耳里有循环往复的车轮声响起,目光再四顾,才知自己身处马车里。

身下的软被,身上也盖着软被,马车里充斥着药味,极为浓烈,她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起身,然而肩膀却是突然一痛。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回忆肩头上中过箭羽,那撕裂的感觉这般的撕裂而又惊心,霎时令她脑海里滑过林中那些阻拦她的官兵们,也让她想起了百里褚言那张煞气的脸。

南宫瑾忙伸手将她按住,担忧的劝慰,“月儿肩头的伤势严重,加之昨日一路车马,寒气入体,高烧不退。月儿,近些时日你便好生在马车内躺着,莫要起身了,养伤养病为好。”

竟是寒气入体,发烧了吗?

难怪,难怪方才昏睡不醒时,她会觉得全身冰火两重,原来竟是发了烧。

她皱了眉,不言话,南宫瑾继续温和道:“月儿无须担心,你肩头的伤已包扎好了,驱寒退烧的药也让你饮了几碗,那大夫说,只要月儿醒来,便无大碍了,而今月儿终于醒来,想必再多休息几日,身子便能大好。”

云倾月目光迎上了他的,依旧未言,他眸中再度滑过半许担忧,温润低问:“月儿,你如今初醒,可是有哪里不适?你且说出来,我立即让大夫进来为你诊治。”

云倾月眸色微动,逐渐将视线挪开,出了声,“此番奔逃,竟有大夫随行?”

嗓音一出,才觉沙哑不堪,云倾月自行怔了一下。

南宫瑾回道:“昨日接住月儿时,月儿肩头带箭,已是昏迷。我惊急之下,捉了镇中大夫为你诊治,又因月儿高烧不退,我又急于赶路,是以将那大夫也一并带上了。”

云倾月眸色微滞,南宫瑾此举,无疑是强抢大夫。

她默了片刻,也无心计较,他劫持大夫,也终归是为她好,只因她与他之间曾有天大的仇恨,曾势不两立,而今再见他为她好,这感觉,终归是有了异样感。

误会得太久,如今待有些事被解开,她对他不曾感到释然,只觉得无所适从,那些以前的爱慕与亲近,早已被风霜与时间涤荡得点滴不剩了,不剩了呢。

“谢了。”所有思绪,独独汇成这二字。未有太过的激动,未有太过的欣慰,有的,只剩细水流长的平静。

然而,比起她的沉静,他明显显得欣慰,俊脸上有所动容,那眸中的笑,仿佛染了温润,带了暖意与风月,亦如以前翼王府梨花池畔,他望她时,也是这种温暖的感觉。

只是如今,她面对他的这种目光,再也无法羞涩低喃,反而是觉得太过虚浮,早已入不得心坎。

“许久,都不曾听到月儿对我说这话了。以前你与我生有误会,你从不对我好言以对。而今,月儿虽不若你我相依时那般亲近,但却能言谢意,如此,月儿可否不恨我了?或者,你我虽不能极快的回到从前,但也能从普通朋友做起?我南宫瑾,是否也能多努力一番,从而再得月儿……倾心?”

他这话说得有些慢,面上略有紧张与期盼之意,云倾月却是挪开了目光,半晌才淡道:“倾月不过是寻常言谢,却让殿下多想这么多,倒是倾月之过了。”

说着,见他眸色微滞,眸底滑有半缕忧伤,云倾月继续道:“无论以前殿下是否有心害翼王府,但翼王府落败是真,倾月流浪是真,你与倾月之间的错过,也是真。”

“即便错过,但如今误会已除,你我又再相见相遇!我对你的情意从来不变,只要倾月愿意,你我仍是可以回到以前。”他道,目光深深的凝他,一双黑瞳里藏了太多的复杂与情绪。

云倾月低沉着嗓子道:“错过便是错过,强求无法。如今,倾月最盼的便是回到亲人身边,殿下也有正妃相守,你我之间,早已回不到过去。”

他浑身微微一颤,脸色微变,但片刻,他却是强行按捺心绪的微微一笑,只道:“我知月儿还未完全原谅我,但我可以等。待你对我真正无芥蒂时,你我之间,定能回到过去。”

云倾月怔了一下,陌生的望他,却是发觉,他虽面容带笑,但眸中那缕苦涩直入眼瞳,浓得挥散不开。

她盯了片刻,心底终归是生了嘈杂与起伏。

曾几何时,南宫瑾竟也这般自欺欺人了?

错过便是错过,而今心性已变,感觉已变,因他亲手击碎的心,即便愈合,也早有裂缝。

云倾月挪开了目光,未有心思再言,他也静静的守在她身边,沉默了下来。

不多时,车外扬来一道干练恭敬的嗓音,“主子,客栈已至。”

南宫瑾应了一声,欲伸手来抱云倾月,却是被她制止,他的手便尴尬僵在半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越发苦涩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