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金管家,我是云溪,求求您,让我见见老爷。”若云溪艰难地说。
“若小姐,老爷正在用餐,谁也不能打扰。”
“麻烦您在他用餐之后,替我传达一声!求求您了。”
那边顿了一下说:“若小姐,我劝您还是安心养胎吧。您要是插手这件事情,对您没有好处。”
“我相信,您对冷苍野也是有感情的。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只是最后一面……”若云溪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希金管家,我并没有打算改变什么,我只是想在他离开之前,再见一面。”
“这样吧,你先不要着急,等老爷吃过饭之后,我转达你的话。”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会一直等待您的电话。”
挂断电话,若云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像经过漫长的长跑一样,没有了半点力气。
希金管家从外室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冷老旁边。
冷老用雪白的毛巾沾了沾嘴角,然后问他:“是谁的电话?”
“若云溪的电话。”
“她说了什么。”
“她想见您。”
“她想做什么?”
希金管家缓缓地说:“她想再见一面二少爷。”
“不行!那个唐医生不是已经说了吗?手术之前,两个人都必须保持平静的心态。稍微有一点差错,一切都前功尽弃。这个女人,太能折腾了。不行的话,给她打一针镇静剂。坚决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事情。”
“是,老爷。”
半个小时后,若云溪没有等来希金管家的电话,再次打了过去。
“对不起,打扰您了,冷老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您向他说明情况了吗?”
“冷老很忙,没时间见你。”希金管家的语气尽量放的委婉。
“求您,再通报一声,我不会浪费太长时间的。”若云溪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你不要再坚持了,老爷真的没空见你。”
“我求您,再通报一声,看在我怀着冷苍野骨肉的份上,让我再见他一面。”若云溪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口而出。
希金管家再次愣住了,虽然已经预测到这个情况,但亲耳听她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那好,我再尝试一次。”
若云溪还没有等来希金管家的电话,就靠在床头睡着了。阿来给她端了一杯果汁,按照私人医生的嘱托,在里面加了一定分量的镇静药,她喝下去之后,便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睛被一层朦胧的晕黄刺到了。看到天花板上明亮的水晶灯,她愣了一下。她赶紧看窗外,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墙角的那株花楸树,连树影都看不清楚了。
“阿来,阿来,现在几点了?”若云溪忽地从床上坐起来。
“太太,你醒了?”
“几点了?”
“已经七点半了。”阿来眼睛红红地说。
“手术,已经做完了?”若云溪艰难地问。
“太太,你别难过了。”
“冷苍野怎么样?”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她还是心存十万分之一的侥幸。
阿来一听,别过脸,肩膀拼命地耸动。
“他怎么样?回答我!”
“二少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再没有任何顾忌,若云溪嘴巴一咧,放声大哭。
“太太,你不要太难过,二少爷有可能会醒过来的。”阿来慌了,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安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后,她的嗓子都哑了,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她这才停了下来。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坐着。泪水冲洗的眼眸,变的更加清晰明亮。但脸上,是阿来从来没有见过的清冷和沉寂。
“太太,你没事吧?”
若云溪没有理她,一把抓住电话,拨通了希金管家的手机:“请你通告冷老一声,我要见他!”
她的口气,没有了之前的商量和请求,而是豁出一切的坚定。
希金管家显然被震住了,良久才说:“若小姐,手术已经做完了——”
“请你转告冷老,我要见他!”若云溪一下子抬高声音,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若小姐,我想你真是糊涂了。这不仅对你没好处,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好处。”希金管家善意地提醒。
“你想让我一家人同时葬送在这个冰冷的庄园里,你可以无视我的要求。”若云溪冷笑。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冷老就坐在旁边,听到希金管家的话后,面无表情地说:“带她过来!”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冷苍泽虽然也处于昏迷状态,但种种指标显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吸收了弟弟的造血干细胞。
对冷老来说,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失落。
希金管家对若云溪说:“若小姐,你先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接你。”
这边,阿来也吓坏了。但事已至此,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过来两个保镖,搀扶着若云溪走了出去。阿来想跟随着过去,被那两个人拦住了。
就像第一次来冷氏庄园一样,若云溪通过好几条隧道和特定通道,才到达冷老的客厅。虽然她穿着宽大的孕妇装,但依然遮不住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再加上腿脚浮肿,她全身的重量都几乎压在那两个保镖的身上。好在希金管家特意交代过,那两个人格外细心,没有让她感到半点不适。
客厅里,冷老已经让人安排了舒适的座位。若云溪一走进去,就被搀扶到座位上。
可她没有坐,而是扶着扶手,挣扎着站起来。
冷老就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和第一次看到的那个面目慈祥但眼神犀利的老人相比,他仿佛也苍老了许多。
若云溪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是冷冷的笑容。
希金管家想开口提醒她,直接被冷老的目光制止。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冷老盯着若云溪的眼睛,声音低缓。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最自私,同时也是最可怜的一个人!”若云溪轻启红唇,说出一串让所有人震惊的话语。
旁边的希金管家赶紧说:“若小姐——”
他想提醒若云溪,可冷老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冷老盯着若云溪那无所畏惧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些话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吗?”
若云溪笑了,不过是冷冷的笑。
“冷老先生,我知道您有通天的本事。只可惜,对于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来说,您的财势根本算不了什么。蓝凤仪阿姨害怕您,是因为她爱您。冷苍野害怕您,是因为他对母亲的挚爱。你的属下害怕您,是因为有所图求。而我,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也没有害怕。”
“你可以不怕,可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若云溪脸上的笑容更加惨淡:“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有这么多人惦记啊。慕雨轩想把他们当成细菌试验品,而您也想用他们来威胁我吗?您用蓝阿姨牵制了冷苍野一生,为了大少爷的病情,您再一次成功地利用慕雨轩同时牵制到我和冷苍野,最后,终于逼着他想出这样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不知道是该佩服您的能力,还是该替您感到可悲可怜?因为,您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您能够牵制到别人。
如果蓝阿姨无情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放弃生命,而不至于让儿子遭遇如此的折磨。她之所以被您终身幽禁,也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只是因为,她不只是在心里爱着自己的孩子,而且还爱着孩子的父亲。只可惜,您不懂。
如果冷苍野无情的话,他不会活的如此艰辛,如此痛苦,并且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是多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就像太阳神一样,有着无比强大的威力和能量,让周围的人无时不刻不感受到他的传奇热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感情。甚至可以为感情放弃一切。您应该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只可惜,在您眼里,他只是一个工具。他的身上流着您的血液,只是因为您对他母亲的态度,才让他在出生之后,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这种嫡庶之别,在古代就是荒唐。没想到,在今天,竟然被您看的如此之重。真是可悲。我听过您当年的传奇事情,蓝阿姨只是因为和您的妻子容貌相近,就开始了自己的悲剧一生,连同她的儿子也没有逃脱厄运。如果换成您,您作何感想?”
希金管家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若小姐,你情绪太激动了——”
“让她说!!”冷老粗暴地打断了他。
若云溪冷哼:“现在,冷苍野死了,大少爷获得了新生,一切都圆满地落幕了。您是不是很开心?他走了,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慕雨轩用我的母亲牵制着我,只可惜,我没有冷苍野那样活着的勇气。倒是您,就慢慢享受余下的平静人生吧。冷苍野已经不在了,您就对那个可怜的女人放手吧。让他在地下有知,也不枉那样决绝地放弃生命。”
若云溪停顿了一下说:“在我眼里,您真的是一个很可悲的人。像您这样年龄的人,应该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只可惜,您还在苦苦经营煞费心思。我听说石油大王洛克菲勒把自己毕生的财产都捐给了慈善事业,现在只是居住在普通的房子里,每天吃着自己亲手烤制的面包,但身体健康精神富足,每天过的充实快乐。而您,却住在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地下室里,步步为营每一天。这个地方,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感情,这种生活,一天和一年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蓝阿姨这一生不值得,冷苍野这一生也不值得,而您,这一生,真的就值得吗?如果您真的爱您的妻子,那您就应该好好地守着那些美好的过往,让她永远活在自己心中。绝对不是去找一些替代品,然后再去牺牲她们。退一万步说,如果是真爱的话,即便是替代品,您也应该好好爱她,因为她的身上有您最爱人的影子。只可惜,您没有。您这是最自私最冷酷的做法。您的妻子在天有灵的话,也绝对不认为您是在爱她。
坦白的说,我之前还对您充满了恨,而现在,没有了。去恨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是没有价值的。
当然,我对您还是有一点感激的。这唯一的一点就是,我深爱的这个男人,是您的儿子,尽管您在心里不承认。但我还是感激上苍,能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他。虽然幸福太过短暂,但因为认识这样一个男人,一天也是幸福。
对您来说,一切都圆满了。您就在这坚固的房子里幸福地生活吧——至于我,您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冷老的脸,已经变的完全昏暗。
说完这段长长的话,若云溪的手臂一滑,整个人从椅子上脱落下来。
看到一股暗色的液体顺着若云溪的腿脚往下流淌,希金管家失声惊叫:“老爷,若小姐流血了——”
那股暗色的液体流淌在地毯上,立即在咖啡色的地毯上印染成酡红的一片。那股小河越来越疾驰,在地毯上迅速蔓延开来。
冷老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慌乱的声音说:“快,快,快叫戴维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
当年,在夕婉生下冷苍泽时,他就遭遇了这样的锥心之痛。现在,他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来!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儿子深爱的女人,这个女人怀着他儿子的骨肉!
“老爷,现将若小姐送到她的房间吧?”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冷老的声音几乎失控。
希金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快速让人请戴维医生。
很快,保镖带着戴维医生赶来。
他迅速为若云溪检查了身体,然后说:“孕妇情绪太过激动,这才出现了休克。她身体很虚弱,要赶紧剖腹分娩,否则母子都有危险。”
冷老住处的对面,就是一个特定的医务室。不敢耽误半刻,戴维医生准备为若云溪做剖腹产手术。
可因为若云溪在昏迷之中,立刻做手术对她很不利。唐一飞也闻讯赶来,站在若云溪的床边,一遍又一遍唤她。
“若小姐,冷苍野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你现在也不能有任何问题。”
“若小姐,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撑住!”
唐一飞的努力没有白费,若云溪慢慢从昏迷中醒过来。
下面的羊水已经完全破裂,手术不敢再耽误半刻。
戴维医生和唐一飞简单交换了意见,快速为她做手术。
冷老再一次传话进来:一定要保证母子平安。
两个小时后,护士兴高采烈地走出来,向冷老汇报:“孕妇产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冷老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下来,整个人好像大病初愈一样,没有了半点精神。
希金管家一看他的脸色,紧张地问:“老爷,您没事吧?”
冷老摆了摆手说:“我想休息了。”
“让戴维医生帮您看看吧?”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希金管家把冷老送回房间,他又特定交代:“好好照顾她们母子,我明天再看孩子。”
冷老的态度,让希金管家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态。
就在他悄然退出房门的时候,冷老又叫住了他:“阿金,你等一下。”
“老爷,怎么了?”
“你替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
“是,老爷。”
“阿金,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老爷。从我跟随您到现在,您一直都是精力充沛无人能及的。”
“我是不是真的就是云溪说的最自私最冷酷的人?”冷老躺在床上,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悲凉。
“老爷,站在您这个位置,肯定有您的考虑。若小姐在气头上,说话自然口不择言。老爷,您就原谅这个后辈吧。”希金管家的语气很是诚恳。
“她说的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或许,我对阿野,真的是太过冷酷了。”
“二少爷其实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老爷,您也别太过自责。毕竟,是二少爷自己心甘情愿救治大少爷的。”
“你去吧——”
“是,老爷,您要好好休息。”
“让人照顾好阿野,即便是他昏迷不醒,也不能疏忽。”
“我知道的。”
“明天一大早,我去看那两个孩子。好歹他们也是阿野的骨肉。”
“是,老爷。”
希金管家慢慢退了出去。
虽然母子平安,但若云溪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仍然在医务室打点滴。一听是龙凤胎,她的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最先取出的是哥哥,六斤八两,然后是妹妹,六斤六两。
两个小家伙,刚刚生出来,就显出格外清秀的轮廓。尤其是哥哥,简直有着和冷苍野一模一样的眉形和红唇。若云溪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心里摸摸地说:“冷苍野,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孤单,你不仅有儿子,还有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他们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