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慎愕然看着王秀,他哪里想到王秀竟然看不上他。是想,从侍卫马步军大学校出身,都是前十名的优等生员,一任就是方面都参将校,起点不能等同普通将校,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华。
别的话不说,行军参军已经成为荣耀,年轻将校能从行军参军起步,就预示着前程的辉煌,哪知在王秀这里狗屁不是,简直垃圾到了极点。
“相公,我等也是侍卫马军大学校出身,再不济也能上阵杀敌。”杨辉平算有几分傲气,受不了王秀的打击。
“你也能上阵杀敌?”王秀甚至连看也懒得看,淡淡地道:“一个做事只凭一时意气,毫不考虑后果的人,如何能上阵杀敌?要知道战争中首先考虑的,不是你能杀多少敌人,而是如何让袍泽生存下来,最终取得战斗的胜利。就凭你们昨夜的行为,可曾想过造成怎样后果?”
陈郜也不是傻瓜,王秀已经给他足够多的提醒,他也是商水小学校出身,就算仍在坚持自己理念,也能明白王秀说的后果,不由地道:“北侍军可以一战。”
“打起来,你能得到什么?”王秀眉头一扬,目光直视陈郜,显得咄咄逼人。
这才真是实在的问题,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有诉求的,除了不现实的脸面问题,没有人傻到无缘无故发动战争,要知道一场全面战争,死者不下百万,花超越千万,甚至过亿,什么目地也没有,什么好处没得到,那你打什么战争?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陈郜和索慎、杨辉平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目地,总不能在王秀面前扯淡,又不能去胡搅蛮缠,那也太轻蔑大宋宰相了。
最终,杨辉平来了句:煌煌****脸面不可丢。
“还是脸面问题。”王秀非常失望,此话出自北侍军都参行军参军嘴中,又是侍卫马军大学校的出身,简直就是丢人。不过,他最关心的是,这种思潮是不是普遍性的,如果是的话,那就应该好好检讨教学了。
或许,应该改变大小学校教导方式,让这些年轻的将校,懂得什么是战争,应该怎样做战争准备。
陈郜似乎看到王秀的失望,他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王秀的著作,同窗讨论的经典问题,还有大学校讲学的战略战术。
有一点是很明确,以王秀亲自给战争的定义,并把战争发动与否与家国、天下利益挂钩。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有利益诉求,为天下和家国利益服务,战争的指导必须量力而行,划分各阶段的攻击承受线,邦交、战争交替服务于政治。
没有永远不停息的战争,国力也不可能支撑永续的战争,当战争进行到一定程度,就需要邦交来平衡,迅速获取和巩固最大利益,为下一场战争做好准备。
“我也承认,你们都是血性男儿,这点我也非常欣赏。”王秀说着话锋一转,又厉声道:“你们想过没有,沿河一旦开战,西北战场怎么办?”
“那也是五路对抗,西侍军完全可以保持攻势。”索慎有自己的观点,北侍军有实力对抗,甚至还不落下风。
“虏人直接支援党项人,你又怎样?”王秀直接抛出重量级炸弹,直接摧毁了三位年轻人的感官。
是啊!还是人家掌握战略主动权,他们可以把战场与设在沿河,也可以设定在西北。放眼天下来看整个战局,大宋行朝固然有了抗衡女真人的实力,但初期的战线拉的太长,发生全面对抗的话,还是女真人有相对优势。
如今,西侍军全面投入对夏作战,大宋行朝的财政也开始倾斜,能否一劳永逸解决百年沉疴?有政和年间打下的底子,将校们的议论是非常乐观的。
但是,正如王秀说的,女真人在沿河牵制北侍军,对党项人实施真正的援助,西侍军将面对两个强劲的对手,北侍军无法进行增援,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
西北战事的失败,是大宋行朝承受不起的,仗打到这个份上,分明就是灭国之战。一旦惨淡告终,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沉重的,士民的观念很可能发生转变。
不要怀疑女真人不敢,战略上还是北方战局大势,他们完全可以左右战局,甚至不惜发动全面战事。
“山长说的有道理,或许,我们真的错了!”陈郜有点明白了,他的脸色是苍白的。
“关键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这些年轻人看问题,怎能比得了两府重臣?”王秀见陈郜无话可说,已经失去刚才的倔强,不由地叹道:“女真人并不可怕,咱们也屡屡战胜他们,可怕的恰恰是我们自己。”
“我们自己?”陈郜目光迷茫,显得不知所措。
“虏人就算要打那就打,这是迟早的事情,就算西北战事停滞,那又有何妨?打烂了也可以重新再建,打败了可以重新再战。”王秀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徒然加重。
“我担心的恰恰是年轻人,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将校,一开始就进入高等参军司历练,起点比那些行伍出身将校,不知要高了多少,也养成了某些读书人自恃清高的毛病。你们要明白,自己是将校,不是那些书生。”
“做事全凭自己的主张,一言不合就顶撞上官,全然不顾大局,认为大臣和都校都优柔寡断,自己做的永远正确。这种风气要是传承下去,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会断送大宋禁军的前途,毁了蒸蒸日上的家国。”
他注视着脸色震惊地三人,却没有继续往下说,隐忍不发的话很明白。那就是当你们触动了朝廷的底线,那就是斧钺加身,朝廷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他同样也不会。
陈郜感到浑身发凉,才明白他们一直以来的坚持,认为天下至理的东西,在王秀这里根本就是****,一文钱也不值。
莽撞的代价已经超越两府忍耐的底线,他们要为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