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那男子的模样?”
“记得,记得,三十几岁年纪,大高个,有点黑。”
凌奡天朝旁边的阿栋示意了一下,阿栋将老头和老婆子带下去,按照老头的描述画了一张相。
那对老夫妇走后,凌奡天撵了守卫,独自坐在房间里,眼睛就瞅着几案上的玉佩一动不动。
这一坐便坐到夜暮四合,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清辉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他起身出了屋,屋前庭院里牡丹开得茂盛,空气里飘散着清甜的花香,他抬头,望着苍穹上那轮皎洁的圆月。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在宵月宫里与父皇一起赏月时的情景,那或许是他一生中唯一快乐的时光,自从父皇死后,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情怀就如同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庭院的一角,朝夕悄然伫立着,她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却看到凌奡天站在庭院里,月光笼罩在他身上,或许是月色太过清冷,她竟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尽的落寞与哀伤。
她想转身离去,凌奡天已听到了动静,他向她看过来。
朝夕不好再走,只得上前施礼,因为没想到这么晚了庭院里还有人,朝夕没有梳妆,一头墨色的长发随意垂下来,秀丽的面庞上染着朦胧月色,清逸的身姿仿若月宫仙子。
凌奡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方才移开,“还没睡吗?”
“白天睡得太久,正该睡的时候却睡不着了,”朝夕也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月色可真美。”
“宵月宫里的月色才是最美的,”凌奡天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漂浮在空中的烟,“以前每到月圆之夜,父皇就会备上薄酒点心,像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在宵月宫的花园里赏月。”
朝夕诧异,她不料他竟会向她提及过往之事,“原来皇上是在想念先皇。”
凌奡天没有接话,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竟在对一个外人透漏心事,不由得蹙起眉头。
朝夕知道凌奡天为何欲言又止,想他身为帝王不可一世,却也是个连七情六欲都要克制的可怜人而已,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恻隐。
她道:“皇上至少还有先皇可以想念,奴婢却连自己父母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奴婢心里从未觉得遗憾,我们无法掌控命运无法改变过往,与其徒增烦恼,何不把握当下,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事,不为将来留遗憾,就算不妄此生了。”
凌奡天是震动的,心里的百结千愁一瞬间云消雾散,他看着朝夕,眼底有迷蒙的光亮。
此时庭院的转角处,阿栋紧紧的盯着庭院里的两人。
是朦胧的月色迷离了气氛,还是朦胧的气氛迷离了月色,他搞不懂,他只觉得整颗心纠成一团。
回城的路上,阿栋一直郁郁不乐,眼睛就在凌奡天与朝夕身上转来转去。
他似乎想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察觉出一丝端倪,然而这一路,他一无所获,但没有收获不代表没有怀疑,他虽不愿相信,但心底仍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让他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担忧。
一回到皇宫,阿栋再也忍不住了,在凌奡天面前直挺挺的跪下来。
“属下有一事,还请皇上作主。”
凌奡天微微吃惊,阿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未行过如此大礼,“什么事?”他问。
“属下斗胆,向皇上要一个人。”
凌奡天已猜到了七八分,利眉一挑,“女人?”
阿栋点点头。
凌奡天轻笑,“你时常在朕身边,朕竟未察觉你情思萌动,说吧,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一个宫娥。”
凌奡天早已料到,若非宫里人,阿栋又何须向他要。
“谁?哪个宫里的?”
话到嘴边,阿栋却犹豫了,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朝夕的心意如何,他完全没把握,皇上对朝夕是何心思,他也完全不了解,他这般贸然来要人,没顾及朝夕感受,没考虑到后果。
他突然后悔了,凌奡天还在等他答复,他‘噌’的站起来,“属下,属下再想想。”说完便跑了。
朝夕回宫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凌玉瑾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