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放宽心,向殿前站岗的士兵示意一下,士兵推开殿门。
“进去吧。”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朝夕踏进沐华殿,殿门在身后‘嘭’的一声被关上,她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腾腾热雾弥漫着整个房间,也迷蒙了她的视线,加之光线很暗,她只能依稀看到鹅黄色的缦纱后面,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
“过来。”一个男人低沉而略带庸懒的声音突然在缦纱后面响起。
朝夕冷不丁吓了一跳,微伫片刻,她缓缓的挪向前,撩开那层轻薄的缦纱,她看到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她,光着上身倚躺在浴池里,手臂张开扶着池沿,头微微后仰,一头深褐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池边。
朝夕的心狂烈的跳动起来,就是这个男人,这个如同魔鬼一般的男人,侵略了她的国家,杀死了殿下,逼死了公主,还残忍的将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之上!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具具在寒风中晃动的尸体,他们曾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愤怒和悲怆像火山一样在朝夕胸口蓄积沸滚,她拼命的压抑!压抑!压抑!
天知道,她多想杀了他!多想将头上的银簪狠狠的插进他的咽喉!可她却是那么理智而清醒的知道她现在必须要忍!她平静着自己的表情,但指甲却深深陷进手心里。
“按按肩。”他又一次开口,听似淡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慑人的迫力。
朝夕强忍着心头的愤恨移步过去,在他身后跪下,伸出手缓慢的略带紧张的触上他的身体。
她曾无数次听人说起过他的强悍和勇猛,而此时,她的手在他铁一般的臂膀上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甚至相信,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拧断她的胳膊。
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这样强悍的男人,不是她靠武力能对付的。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似乎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凝重的意味。
对翼国皇帝的声名她早有耳闻,听说他七岁登基,十四岁就已征战沙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他是一个惊世传奇,但人们讨论得更多的却是他的野心和残暴。
十年时间,他已经先后灭掉了三个王朝,其手段之残忍,令世人发指。
翼国的版图在他的侵略中不断的向外延伸,更有加速蔓延的趋势,他似乎想将神州每一块土地都统揽在他足下,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么会被儿女情长牵绊住脚步。
她开始怀疑主子的决定,她觉得要得到凌奡天的心,可能比得到他的江山还要困难。
正在凝思间,朝夕突觉一股强劲的力道箍住了她的手腕,来不及反应,那股力道向前一扯,她整个人凌空而起向着水池跌去。
池水淹没了她的呼吸,她飞舞着双臂挣扎,有人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从水中拎了起来。
她猛烈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头发被狠狠的揪扯住,她不得不仰起脸来,然后她看到面前一个居高临下的黑影。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她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在黑暗中也如鹰一般阴鸷而铄亮的眼睛。
他比她想像的还要高大,他逼近她,鼻息重重的喷薄在她脸上,“脱。”
尽管有所准备,尽管事前她找了无数理由来说服自己,但真到这一刻,她还是犹豫了。
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怎么能让他肮脏的身体碰她,更何况,她和殿下曾指天盟誓,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若不能保得清白之身,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凌奡天向她逼近,高大的身躯像山一般阻挡在她面前,“你不愿意?”
朝夕努力稳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害怕,不能退缩。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朝夕来之前就听闻凡是走进这个房间的女子没一个能活着出去,朝夕斗胆,想跟皇上谈个条件。”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跟朕谈条件!不管你愿意与否,今天,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那朝夕就跟皇上打个赌。”
凌奡天犹疑了一下,冷声道:“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