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阿栋道:“老百姓大都愚昧,向来经不起别人挑唆,历朝历代为芝麻大点儿的事造反的也屡见不鲜,何况安州有徐老将军在,皇上实在不必太操心。”
有风吹起了凌奡天褐色的长发,他定定的站在那里,眸色深远而幽暗。
“风大了,皇上请回吧。”阿栋提醒道。
凌奡天从沉思中回过神,“朕有些乏了,让他们散了吧。”他迈步往沐华殿的方向走去。
“要给皇上找待寝的吗?”阿栋在他身后问。
“随便。”
当阿栋回到大殿时,歌舞已经停止了,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人还有心思欣赏歌舞的,所有的随行官员都站起身,惶恐的等待着,猜测着。
阿栋环视众人,“皇上累了,你们先退吧。”
众人犹似劫后余生一般,急急忙忙的往外撤离。
阿栋走向大殿左侧那群等待安排的歌舞姬,已经有士兵按照惯例将这些歌舞姬以高矮顺序排成了三列。她们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个个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阿栋犀利而挑剔的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指向了一个容貌出众身材娇弱的舞姬。
“将她送去沐华殿。”
话音刚落,那舞姬突然发疯一样嘶喊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阿栋利眉一蹙,“由不得你。”他右手一挥,几个翼兵立刻冲了上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死!”
舞姬恐惧的叫喊着,拼命挥打着前来捉她的翼兵,但翼兵们轻易就制服了她,不由分说的往外拖。
殿内渐渐沸腾起来,艺姬们交头接耳,或暗自庆幸,或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彻了大殿,“等等!”
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翼兵们的拉扯停止了,哭喊声也停止了,整个世界宛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投过去,惊讶的,不解的。
阿栋回过头,目光落在说话的女子身上,清瘦的身材,小巧的五官,容貌虽谈不上天姿国色,但也清秀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澄澄的与他对视着。
“既然她不愿意,送给皇上也只会让他感到无趣,不如让我替她去吧。”
殿内一片哗然,艺坊老板吓得不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骂道:“混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皇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服侍的吗?你也不自己量量!”骂完又赶紧跑到阿栋面前,卑躬解释道:“大人见谅,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
女子昂起清瘦的下巴,甚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她就可以,我偏不行,能不能获圣宠,还得看个人的本事,我有信心,我一定能讨皇上喜欢。”
阿栋剑眉一挑,“哦,是吗?”
“那当然,”女子笑得眉目生花,“不瞒大人,小女子有一套祖传的推拿术,专解劳顿疲乏,皇上狩猎累了一天了,想必正需要我这样的人去伺候呢。”
殿内再次哗然,舞姬们已经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了高声议论。
阿栋脸上浮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妄想攀附的女子,他见过实在太多太多,而这样的女子,死了才不会让他觉得内疚。
“叫什么名字?”他问。
“郦朝夕。”
“就她吧。”他冲一旁的士兵说道。
朝夕就这样走出了丽华殿,她深深明白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她可能会死,更可能会生不如死,可她不在乎,只要能报仇,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错过。
夜已深沉,羊皮灯笼高高的挂上房檐,昏黄的烛火逶逦着他们前行的道路,夜风袭击着她单薄的身躯,可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忐忑的心情像火焰一样炽烧着她的血液。
押送朝夕的翼兵将她交给另一批士兵,经过简单的搜查后,他们将她引往沐华殿。
沐华殿门前,阿栋再次审视了她一遍,他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过于平静的表情是他在以往的任何女人脸上都不曾见过的,他有些怀疑,却又看不出丝毫破绽。
是多心了吧,他想,一个舞姬而已,哪有那么深的城府,况且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在他手上,就如同过去那些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