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劲草逢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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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个充满施舍的社会其本质是一个掠夺社会,只能用施舍去麻痹那些被掠夺到绝地者的神经,每天都在维稳,却不消除导致不稳定的根本性因素,这种维稳只是扬汤止沸,而不是釜底抽薪,在短期内有一点作用,从长期来看是徒劳无功的。这个社会是互助的世界,没什么无偿奉献,学雷锋去照顾别人家的老人,自己家的老人不顾,反而为推崇为是舍己为人,这是什么变态价值观?只为别人而活,不为自己而活的人不是脑残就是虚伪,只有在奴隶社会才会有为别人而活,奴隶活着就是为了让奴隶主过得更好。

这社会像一片海洋,每一个人就像一滴水,是先有水?还有先有海?如果忽略一滴水存在的价值,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一片海?掠夺者喜欢打着公有的牌子强抢欺压,还不犯法,还被尊称为是为公共事业服务,一切个人的利益乃至生命在公共事业面前都得让步,我看这其实公共事业是幌子,掠夺才是其本质。

想了想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这些问题出现的深层次原因,满是愤恨。想想曾经,想想小时候,阿猫、阿狗也不至于是这样的,人之初性本善,难道长大,就是一个罪恶膨胀的过程?也许吧,污浊的空气里只有苍蝇,花香里才会有蜜蜂,我在污浊里的空气里渴望蜜蜂本就是一种奢望。

我躺在车后,想了许多问题,车在盘山公路上爬行,车窗外是一片茫茫大山,山谷或山顶偶尔有一堆或一座房子,路上时常可见有一些山里的小孩在路边上玩耍,恰如当年我们小的时候,满身是泥土和灰尘,看着这些小孩,记忆又把我带到了遥远的过去,回想起了关于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阿猫、阿狗的记忆。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起,我就记得我常跟阿猫鬼混在一起,阿猫大我一岁多,他老爸长年在外打工,他老妈忙里忙外,没多少时间管他。他家离我家很近,他家地方很大,三合院,院子很大,比一般的院子大出好几倍,正房是现住,左边厢房有两间瓦房,没有装墙壁,空空地就是我们的娱乐场,右边厢房的二楼没装墙壁,完全露天,通风很好。

四合院前面还有一座公社时用的仓库和一座食堂,食堂是砖瓦结构,外墙上有一些毛主席语录,仓库内壁有一些村里一个哑巴在里面留下的图画。食堂和仓库都已废弃不用,自然成了我们的娱乐宝地,食堂还前面有条大河,如此大的空间,使阿猫家成了村里孩子们聚集的阵地。在这模拟抢战、捉迷藏、摔跤、自制木板车;夏天洗澡、钓鱼、玩水;冬天滑雪、滑冰、堆雪人、打雪仗……

在这玩是无所不有,趣味无穷的。阿猫趁他老妈出去干活了,从家里找来两块木板,用镰刀把木板做成一对非常粗糙的乒乓球拍,然后把他们家吃饭的桌子抬到院子里,去厢房下一块门板放在桌子上,中间再放一排破砖头,就成了一个简易的乒乓球桌。他跑到他妈的卧室,像抄家似地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藏钱的地方,他偷了两毛钱,把所有东西放成原来的样子,以毁灭证据。

他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从街上买来一个乒乓球。就这样我们俩在他们家院子里欣喜若狂地过着打乒乓球的瘾儿,球在木板上、球拍上“咳咳”地响,我们的心也在咚咚地跳,汗流满面,仍然乐此不疲。乒乓球破了,就用透明胶布贴上再打,虽然弹跳效果会差一点,但却没有影响我们的兴致,直到球再也跳不起来为止。阿猫算得很准,每次在他妈干活回来之前,就把门上回去,饭桌抬回来擦干净,他说:“如果这事让我妈晓得了,我会被她整死的。”

阿猫家还有一对羽毛球拍,只可惜没有羽毛球,一次,他在家偷了3毛钱买了一个羽毛球,之后被他妈狠揍一顿。我俩有空就在他们家院子里,非常兴奋地打着羽毛球,羽毛球在空中滑出美丽的曲线,像雪花飘落。然而打到最后,羽毛球的羽毛全都落光了,落时不仅很快,而且会歪,我们仍然玩得很有劲。球落的快,我们也接得慌,突然阿猫在接球时,用力过猛,球一直横飞到厢房屋顶去了。

我们找来一根长长的竹杆,想把羽毛球挑下来,费了九六二虎之力,也没能如愿以偿。阿猫挑了半天也没弄落下来,觉得很烦,使劲一挑球是落下来了,随着很多瓦片也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全部变成了碎片,屋顶被竹杆捅成了一个大洞,亮通通地。阿描跟我商讨,该如何向他老妈交待,以免受皮肉之苦。最后我们编了一个谎言说是一只大花猫在房顶捉老鼠,把瓦片搞落下来了,他妈后来果然相信了,让阿猫逃过一劫。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就悄悄潜入阿猫的卧室,一起疯玩,他妈睡正房,阿猫睡厢房,阿猫说这事不能让他妈知道,否则会被揍。我们通常是围坐在一盏煤油灯下,拿出一副东拼西凑的扑克牌来玩。扑克是别人扔掉四处捡来的,有的断成了半截,有的是缺角,大部分四角是翘起来的,少几块就自己用硬纸片剪,用笔写上麻花、方片、核桃、梅花等,凑足54块。封面的颜色杂七杂八的,咱们还是玩得物我两忘。

那时候我们是没钱用来赌的,就只好用废纸来赌,赢来废纸当厕纸。或者谁输了就喝一碗水,村里什么都缺就不缺矿泉水,喝得输家肚子鼓鼓地,弯一下腰就能吐出水来,实在喝不下几个人就强硬地灌下去,鬼哭狼嚎地,丑态百露,又不能过于大声从而惊动阿猫他老妈。或者是用两张牌扇耳光,输一次扇三五下。当你作为赢家,问输家是扇左脸或是右脸时,输家歪着脑袋,包着一口气把脸鼓起来,乖乖地献上左脸给你扇时,要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我扇过别人,也被别人煽过,扇别人固然很爽,但被人扇,脸是麻辣辣地疼,运气不好,一夜下来脸会红肿起来,为了保持左脸和右脸对称,常是一左一右地让别人扇,作为输家有选择献左脸或右脸的权利。

就这样,我常晚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穿巷过坎,过沟爬墙,行走自如,也曾摔跤,摔得鼻青脸肿;也曾碰壁,碰得昏头转向。夜深回家,那时姐对我晚归深恶痛绝,早就把所有的门关得死死的,刚开始弟妹会来给我开一下门,因为事先承诺给他们好处。最后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天垮了也不能给他开门,整死他!”被逼无奈只好自己动手了,我们家的木门是用木闩关的,我便用小刀一点一点挪开。于是乎姐就把全部门用锁锁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把门一个一个下开,进去再把门上回去,一切完好无损,一样不可阻挡我进屋大睡觉。但好景不长,姐把所有门脚都用铁钉钉住,我终于无计可施,黔驴技穷了,只好去跟阿猫睡了好几个晚上,但看到阿猫他妈那种怪怪的眼神,觉得在别人家睡不是长久之计。

我静静地站在自己家房前,看着自己家的破房子,二层楼的木瓦房,歪歪斜斜,似倒非倒,四根瘦弱的柱子艰难地支撑着,良久思索,终于找到了对策。我常上山坎柴,爬山爬树,早就炼造了一身猴子一样的本领。夜里,我沿着柱子向上爬,爬到天楼上,再沿着天楼经一根梁木,再爬下二楼,回到自己卧室。姐从此之后便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把我关在门外了。我除了吃饭睡觉在家,其它时间都在外面疯玩,在吃饭的时候,我调皮地向姐挑衅似地说:“你还有什么招,使出来吧,就你那些花招能拦得住我么?”姐瞪着我,恨得牙痒痒地。

秋高气爽,秋月雪亮,银光铺满大地,收割后的农田里,泥软得像海绵,光脚踏在上面感觉非常舒服,乘着这皎好的月光,村里的孩子们就在食堂前面的一块农田里摔跤比赛。阿猫和我也常参加,阿猫是摔跤能手,一次把村里一个拽毛摔疼了,原本是比赛,拽毛却搞生气了,他叫了两个小孩一起来揍阿猫,阿猫寡不敌众,只有抱头挨打,我冲上去一把抓住拽毛的手,一招擒拿拳把他按在田里,他们才退兵,但拽毛在走时却狠狠地说:“你们给老子记着!”

第二天放学,我和阿猫一起回家,在半路被拽毛叫了五六个人拦住,这些人中有一个居然是我邻居猪崽子,常跟我们一起玩牌,不知是被罚水喝懵了,还是被罚扇耳光扇傻了。其他人来揍我们倒可以理解,猪崽子居然也参与其中,真的费解。我非常恨他那种吃里扒外的小人,我和阿猫虽然被围着揍,但却死死抱着猪崽子狠揍。猪崽子鼻青脸肿地回家,猪崽子恶人先告状,向他爸妈说是我先辱骂他家人,他泄愤打我,反而被我打成这样。回家他老爸送给我两记耳光,我赠给他老爸一句***,最后经过向老师反映,并让老师出面调解,此事才算了结。

阿猫有一个哥哥叫阿狗,大阿描二岁,是比较坏坏的那种,阿狗什么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比如阿猫在吃饭时,阿狗就在阿猫前面放一响屁,用他本人的话是说给阿猫放点佐料,增加胃口。阿狗有时偷懒不想上山砍柴,但又要给他老妈交差,于是他就到外面玩耍到快要吃饭的时候回去,来到他家柴屋里,把以前砍回来的柴抱起来重重地摔下去,他妈在屋内,听到放柴的声音,就以为他砍柴回来了。

但不幸的是,却被阿猫发现了,常以此要挟阿狗,争夺利益,由于阿狗寸步不让,最终阿猫还是忍不住向他老妈告了状,他老妈再去柴房一看,发现柴房里的柴越来越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老妈追着阿狗满村子跑,就像老鹰捉小鸡。阿猫也被阿狗在他妈背后揍了一顿,并说:“你这杂毛,以后别跟着老子一起玩,跟一次我整你一次。”

阿狗什么恶搞的臭点子他都想得出来,就是读书不行,他比我早读好几年,由于考试不合格,老是留级,阿描比我早读一年,也留了一级,所以最后我们在四年级成了同班同学,而且更巧的是我和阿狗成了同桌。

那时我们是两个或三个人共用一张桌子和一条长凳,阿狗常在我起身回答老师问题时,把凳子悄悄移开,等我回答完问题,没注意时坐下,一屁股落空坐在地上,全班哄笑。最笑得夸张的是阿猫,他那熟悉而又像太监一样的尖笑,我在第一时间就能听出来。阿狗,被老师定罪为影响课堂纪律,在讲台上罚站亮相,阿狗一脸坏笑,不以为然,老师骂他恬不知耻。

阿狗也常在凳子放上硬物,等我坐下刺痛我屁股,他就在一边偷笑,或者在我背后贴上纸条,纸条上弯弯扭扭地写些骂人的话。我们坐的那条凳子被阿狗摔断了一只,只有三只脚,一不小心坐就会摔倒,断腿的那一边总是悄悄地换到我这边,一次上课还为此事和他摩拳擦掌,老师发现我们在下面搞小动作,就让我们一起罚站,那时正在上一课内容是征服三九一高地的,老师说我们俩就是难以征服的三九一高地。

时逢插秧的季节,乡政府在阿狗家院子前面公社时的食堂的断壁残墙上贴上用红纸黑墨写的标语:“不按宽窄行插秧一定要惩罚。”趁着月光,阿狗带领我们在水田里捞起稀泥,你一坨我一坨地砸在那张“不”字标语上,那张标语被砸烂并脱落在地上,那标语失去一个“不”字,便成了:“按宽窄行插秧一定要受惩罚。”

政府工作人员来到我们村和学校调查,我们都拒绝承认,最终调查无果。时隔半年,我在一篇题为诚实的作文上写到此事,把语文老师看得哈哈大笑,并在课堂上公布此文,三十分作文,得了二十九分,我特意把阿狗的真名写上去,阿狗吓得几乎尿裤子,他骂我是混蛋,这事让上面知道了,要坐牢的,我说坐牢就坐牢,我们有伴。

阿狗跟老油条阿卫臭味相投,常走在一起,阿卫家在街上卖货,平时有点零用钱,阿卫偶尔会大发慈悲,请阿狗去看电影,阿狗会把我和阿猫搭上,我们一路屁颠屁颠地挤进电影院,电影上的情节显示,有人在山洞里找到绝世武功秘籍,并修炼武功,最后成武功高手。我们深受到电影情节的影响,就到山上去寻洞、探洞、寻宝、寻仙丹、寻武功秘籍。

一次把村民们放洞内当柴火的干玉米秆,在洞内全部烧掉,顿时各个山头狼烟四起,犹如万里长城上各个冒烟的烽火台,浓烟与蓝天白云相辉映,其景壮观,第一次见到一口简单的洞竟然有这么多出口。不一会儿,村民蜂拥出来,把我们十几个小孩团团围住,要我们赔他们玉米秆,不然,扬言要把我们衣服脱光放回去。

阿卫和阿狗上前说:“天气太热了,玉米秆是自燃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在里面玩,是被烟薰出来的,不是我们干的。”阿狗和阿卫被一村民各扇了一耳光,摸着红红的脸灰溜溜地带着我们离开了。

这并没有阻碍我们寻洞探宝的执著,真正到了进洞时,谁都怕死,谁都不敢先进,只好抓阄。结果进了无数个洞,并没有发现仙丹妙药或武功秘笈。除了偶尔敲到一点奇形怪状纯白发亮、易碎的岩浆石外什么也没发现,还很多次险些丧命。最奇特的一次就是在白马洞里发现坚硬的岩石上有很多杂乱无章的马蹄印,洞口只有小孩勉强能躺着身体挪进去,洞内很宽,那马怎么进洞的?又如何在如此坚硬的岩石上留下脚印?一直困扰了我们很久。

那次差点迷路在洞里找不到出口,虽然我们进洞有画记号,但仍然迷失了方向,多亏洞口那支快要燃尽还未熄灭、闪闪发光的蜡烛。最后一次进洞,宝没有寻到,反而闻到一股恶臭味,竟遇到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婴儿尸体,把我们吓得哇哇大叫,拼命往外跑,在洞外所有人都呕吐不止,从那次以后,我们就对探洞索然无趣了。

一次我和阿狗、阿猫、阿牛等人到河里去洗衣澡,河很宽,水很深,阿牛说要进行游泳比赛,看谁最厉害。阿牛年纪比我们大了很多,是个大个子,十六七岁看起来像个大人,不知游了多久,其他人都累得不行了,就只剩我和阿牛在拼命比,最后阿牛说他太累了认输,返回到河岸去了。我一边游着,一边兴奋地叫着:“我赢了!”

我气喘吁吁地从河中心游到河边,正准备上岸休息,突然阿牛冲过来,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抱起来投到河中心去。当时我还以为是阿牛输了,不服气,或者就是他们在和我开玩笑搞恶作剧,我也就将计就计,冒出水面一边换气,一边呼救,假装沉入水中半天不起来,欲捉弄他们一下,想让他们过来救我。可我在水下等了很久都没见动静。从河里起来时,阿牛一伙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而且还把我的衣服丢在了河里。当时我非常生气,认为是他们输了不服气在报复我。却没有想到别人是在置我于死地,那时的我根本没有醒悟过来……

这时车突然停下来,我从记忆里被振醒过来,我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车呢?”

铁头说:“跟大卫轮换着开一下车,大卫已经开了大半天了,让他休息一下。”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西斜,阳光洒在群山之颠,我们的车绕山而行,螺旋似的山路,九曲十八弯。时而在山谷颠簸,时而悬在半山腰,时而爬在高山顶上,一览众山小。经过一天一夜没日夜地开,到第二天下午开车到狗家庄。此时到下雨,触目惊心的是我们家的房子早已被推土机搞得破烂不堪,瓦片和柱子、木板等倒在一起,零乱不堪,儿时记忆里的场景已摧毁殆尽,物非人也非,一切变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