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楼暮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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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醒来

他不再推开她,她便越发安静下来,不知道是又一次昏迷过去,还是睡着了,总之贴在他怀里,好像蛮舒服。

回到府里,他将她安置在一处偏阁中,命人给她沐浴及更换干净的衣裳。谁知待将她重新安置在寝榻上的时候,额头又冒出汗来。

“将军,”侍女禀道,“这身上烫得厉害呢。”

他伸手一探,果然。于是又命人叫来府中的太医,压了脉,说是之前身上的杖伤便未好全,体内仍有瘀结未散,后又受惊吓及雨淋,内外夹攻所致。

“会不会死人。”他问。

“无伤性命,待老夫开些化瘀散热的方子便是。”

他转身冲一旁的几个侍女道,“好生服侍,醒了便告知我。”

“诺。”一应下人忙屈膝恭送。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整个府邸间洗的湿漉漉的,清心舒爽。他却忽然感到困倦不堪。

连着两日的折腾,这一晚睡得及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临出门时,忍不住问及昭儿,下人回说还未醒来,汤药已经按时辰煎好喂下去了。

至晚间回来,昭儿还是没有醒。他褪了外氅,到她床边转悠了两圈,摸了摸额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烫了。还是不放心,于是又伸手探向她的颈下,谁想她的脑袋往下一缩,喉间竟然发出呵的一声笑。

一旁的小侍女银霜素来性子爽利,见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自知不敬,忙噤了声。

陆靖勋望着昭儿哼了一声,“痒都觉得出来,却不见醒,还真是奇人。”

说罢见她依旧无动于衷,自觉无趣,遂又出来。

用过晚膳,府里的舞司唤来允国送来的乐班及舞姬,这亦是呈现梁王之后又被梁王转赠给大将军的。

陆靖勋倚在桌案旁,无心赏舞,也无心饮酒,酒水烫过好几回,他却几乎没动过酒盏。目光越过眼前艳美的舞姿,望向窗外漆黑的苍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舞司因他这一副总也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一直胆战心惊,不住地抬眼瞅他的神色。忽见他挥手,忙转过身击掌示意。声乐随之顿息,一应舞姬乐师均匆匆躬身退下。

“石……”他说出这个字,后面的似乎一时间想不起来。

旁边的侍者韩升会意,俯下身来试探地提示道:“石羊妫?”

“嗯。”他点点头,“是个姓石羊的,名字记不清了。”

“诺。”韩升躬身一礼,领着一应下人退了出去。

半柱香的功夫,厚重的门扇被侍者推开,美人婀娜的身形呈于夜色中。

她提裾款款行来,立于寝榻边。似羞似媚,似娇似怯。她是喜悦的,这么多美好的女子被送进了将军府,可是陆靖勋却还记得她。

被记住了,这对于身在异国无依无靠的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不敢将这喜悦太过呈现在脸上,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他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媚俗的女子,从此将刚刚成型的记忆又抹了去。对他来说这没什么,可是对她来说,便等同于从云端又坠入了深渊谷底。

许久没见他发话,她轻抬眼帘,瞧见他正看着自己。让她越发狂喜的是,今晚的他与那晚不同,今晚他的唇边竟似衔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懒散地斜倚着,好像故意等着自己有所作为,好像他们已经可以心照不宣。

她轻解下罗裙,又褪了长衫,最后心里一横,将亵衣一并褪下,彻底地裸裎于他的面前。

可是他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将桌案边的酒觞端起来一饮而尽。继续等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胆子越发大起来,她要赌一次。今晚,她要给他留下更深的回忆。要让他明晚,明晚的明晚,都记得自己。

她跪下来,将他的靴子脱下,继而膝行上床,停下来看看他的脸色并无异样,便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并非不害怕的,那晚被他从身上推下去的情景,只要回想起来,心里都会生出阵阵的寒意。她小心地抑制着双手的颤栗,脸上却依旧笑得温柔静好。

褪了他的衣衫,那坚实的胸膛呈现在她的眼前,叫她心如鹿撞。她凑向他的颈下,徐徐轻吻而下。后来径自解开了他裤带上的玉扣,又抬起头看向他。他的手朝床棱上一支,笑意更明显了,似乎是颇有意趣地估量着她的胆子,看她还敢不敢继续。

她亦朝着他莞尔一笑,然后俯首将他的坚昂深深含入口中。

他知道这女子要跟自己吹箫,他并不是第一次玩儿这个,也不觉得稀奇。可是入口的那一瞬,竟有一股幽凉直顺着一根经脉侵袭上来。他猛地坐了起来,她却不躲,环手围住他,愈发深吻。

她的舌不停地绕,那股幽凉便也如小蛇般不停地绕,后来又似变作无数,浸透了他所有的血脉和筋骨。又似有一根细线正从心上渐渐地松了,生生被这女子一点点的抽离,那股痒痛的快意浓郁而绵长,叫人几乎要压抑不住地想要捏断揉碎了眼前这妖娆的女子。

他扳起她的脸,攥住她的双颊,“你这口里是什么。”

女子笑出声来,那被捏住的双颊越发圆鼓,甚是可爱。她露出求饶的神情,继而趁他松手的空当将脸巧妙地挪了出来,从口中吐出一枚几乎快要化尽的冰块儿,搁在他的掌中。

“这是哪里弄来的。”他问,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了。

女子娇滴滴地回道:“妾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雪洞中,迷失了路途。正焦急心慌,谁想就被将军遣去的家奴唤醒。妾醒来,这冰块就在口中了。”说到这里推了推他问道,“将军,你说妾方才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去了一回仙境?”

“妖孽。”他翻身起来,将她顶置床边的石柱上,揽起她的双腿架在腰间。她不再怕了,笑声如银铃般脆响悦耳。

他腾出一只手来攥住她的下颔,“说,你是人还是妖。”

“妾自然是妖,是从雪洞中千里迢迢来寻将军的小妖孽。”她环住他的颈项娇媚地回道,顿了顿又道,“将军,妾姓石羊,单名一个妫字。妾叫石羊妫。”

“是哪一个字。”他问。

她用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写下来,“就是这个字。”

“今晚比头一回懂事多了,”他轻抚她的脸颊,身下却狠狠地一冲,长驱直入……

那一下猛似一下的撞击,使女子轻盈的身子在石柱来回碾压,明明寒凉彻骨,可她却感到身上的血脉又一次被烧沸了。那笑声也随即变成了一声声冲破喉咙的惊啸……

三更天了,她围着锦衾,躺在他的身边,小心地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他至此还没有说要她出去的话,她本不敢问,可是终觉得不甘心,便轻声地央道,“将军,今晚妾不想走了。”

“嗯。”他应了一声。

她松了口气,继而又道,“妾的住处又阴又挤。”

“明日给你独自安置一处院落。”他说。

她心下又是一喜,继续得寸进尺,“妾挂念将军,想住在偏阁,每晚都能看见将军。”

“每晚都见你,便腻烦的早些,不是好处。你这脑袋里莫要想些不该想的。”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诺。”她忙应道,“是妾多嘴,再不敢了。”

他不再说话,而她却心跳的十分厉害,许久才平息,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昭儿昏睡了三日方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忽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叫她茫然,想要起来,可身子虚的厉害,竟一点力气都没有。放眼打量只觉得四周陈设奢华静雅,非金即玉。她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华丽的地方就是翠茗阁,但这里显然不是。

正思忖着,忽见珠帘一晃,进来一个侍女。

“姑娘醒了?”那侍女问道。

这情景叫她猛地想起在客栈醒来第一回见茗菊时的情景。

这又是哪里啊。

侍女看出了她的疑惑,未及她问起便道:“姑娘,这是大将军府,姑娘那晚被雨淋得晕在城门的石鼎底下了。”

她半晌没说话,听到这里是将军府,心头就已经似重石猛地砸了一下。后来又陆续想起之前的事,只觉得像是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叫她透不过气。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大将军呢?”

“大将军今日应太子之邀,去御苑围猎了。怕是要到晚间才能回来。”侍女道,“姑娘不用急,大将军回来必会来看望姑娘的。前几回来姑娘都没醒。”

她望着天顶不再说话。

“姑娘既然醒了,奴婢去端枣粥来。”

“不必了。”她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奴婢要受罚的,再者说姑娘昏迷这几日,都未曾好生进食。”那侍女说罢便出去了。回来时已经端来香甜的枣粥。用玉盘托着,玉盌盛着,连盌中的粥都似化了的玉,一切都那般玲珑剔透。入口更是滑嫩甜美,她这才觉得娥了,将那一碗粥吃的十分干净。

“你叫什么?”她问。

“奴婢叫银霜。”侍女道,“大将军说了,以后就是奴婢服侍姑娘了。”

“什么?”她惊问。

“怎么了姑娘,”银霜疑惑道,“以后但凡有事只管交代奴婢去做就是了,姑娘不喜欢啊。”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想问的是以后,什么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