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华毫不客气的从那针袋中抽出一根银针,拿在他眼前比来比去,扬起音调,“你说这个针要是往眼睛上扎个三五根,会是个什么感觉?……嗯,鼻子上也要来二根,嘴唇,耳朵,各赏一针,呀!刚好够。”她说到那个地方,银针就比划到哪个地方,做足了气场。
洛嵘冷哼一声,“你要扎就快些,等这迷香过去,哼……”
“切,要你道个歉有这么难么?男子汉敢作敢当,你还不如女人呢!”樱华收了银针,把针囊放回腰间。
“士可杀不可辱,你休要再胡言!”
“我就胡言,你有本事杀了我啊。”樱华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剑锋一出剑鞘,泛出一声清脆的低鸣。薄如蝉翼的剑身本就没有多少重量,她当个玩具似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还比划了几下。
“还我……佩剑。”洛嵘眼前阵阵发黑,强行撑起身子要去抢回佩剑,却总是够不到她的衣角,被她忽悠躲过几次,再没力气,扑通倒在了地上。
“一把剑而已么,干嘛这么紧张,还给你就是。”她把剑重新插回剑鞘里去,发现剑鞘上雕刻的纹饰很精致,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又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指尖拂过那只大鸟亮亮的眼睛,好像是镶嵌上去的一颗青色宝石。微微按了按,竟然被她给按下去了!
宝石陷落下去,鸟的口中就吐出来一枚指环。她捡起那指环,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饰,跟剑鞘上的大鸟竟然是一样的,只是这指环上的更漂亮更精致一些,叫她爱不释手。
洛嵘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她手间的指环上,他想开口叫她放下,喉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浑浑噩噩的看着她把那戒指套进指间,笑嘻嘻的跟他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入耳,却只剩一片朦胧,听不清。洛嵘要去抓她的手,摘下那枚戒指,浑身却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眼前又是久久一片浓黑,耳中的声音都消退下去,安静得出奇,意识也涣散开,再凝不到一处。
樱华见他眼皮一合,睡了过去,撅起嘴,站起身。摘下戒指要还他,但是那指环真的好漂亮,越看越喜欢,有舍不得。将指环塞进腰间去,拍了拍洛嵘的头,“谁叫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撞了我又不道歉呢?这指环我就收下了,若是有缘再见,我心情好了或许就还你。”
说完,拍拍手,满足的笑过,又转回到门口去。
等了没多久,小姐总算是出来了。她一个甜笑凑上去,挽住子虞的手臂,“坏小姐,再不出来我都要成望夫石了!”
子虞刮了刮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如释重负的笑,“我是坏小姐,你岂不是成了坏丫头?”
“嘻嘻,丫头不坏,小姐不爱!”樱华扭头看了看地上那个男子,也不知道他醒了,会不会气到跳起来满世界追杀自己……扑哧一声笑过,扶着子虞向街角拐弯处走去,“小姐,先生送了什么礼物?”
“……没什么,一个玩笑而已。”一个天大的玩笑,让她看到自己对他心存它念,是多么的可笑愚蠢。
“哎……先生的心思,旁人从来猜不到。小姐,那个玩笑好笑么?”
子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回答她,转而拉住她的手,“受冻了吧?”
“我不冷……前面就是芙蓉楼了,先生吩咐他在那儿等小姐。”
子虞的身子微微顿了顿,握住樱华的手心骤然缩紧,眼底聚起些薄薄的阴霾。她不愿见他,至少现在是,但是她必须见他。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已经很长时间不疼了,你不要担心。”说话间,已经到了芙蓉楼的门口,门楣高挺的酒楼,六开的大门好不气派,里面的陈设也是一般酒楼比不得的奢华,一桌一椅都是精雕细琢过的精致,跑堂的小二穿的都是好料子,个个生的光鲜亮丽,上得台面。
“我们进去吧。”子虞的表情微微沉下些,但脸上的从容淡定仍是依旧。
进了芙蓉楼,门口自有小厮迎上来,毕恭毕敬的问过,子虞只答是来寻一位苏先生的。那小厮一听,即刻堆了笑脸,忙将她迎进里面去,领着她上了三楼。
樱华在她身后跟着,到了三楼最奢华的雕花大门前,那小厮便退了下去。
子虞愣在门口片刻,面前这扇雕花大门背后,此刻的先生,该是什么表情?想见门里的人,又怕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樱华在她身后,见她并不进去,也不敲门,轻唤了一声,“小姐?”
子虞恍若从梦中惊醒,抬眼望着紧闭的门扉,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似有若无的在门扉上轻叩了几下。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月色般柔和的声音,“进来吧。”
“小姐,别忘了好好谢过先生的礼物……”樱华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她不知道先生送的礼物是什么,但她知道先生从不送任何人生日礼物,就凭这一点,小姐就该谢先生的。
子虞的后背僵了一阵,她自己都不曾料到,这个“礼物”,竟然是这么让她寒心。
转头对樱华道,“听落梅姐姐她们说爱吃皇城的酥糕,既然咱们来了,你去买些来带回去吧?”
“嘻嘻,小姐你真好。我这就去买。”樱华说完,兴高采烈的下了楼去。
望着她欢喜而去的背影,子虞暗自摇头,再转过头来时,只见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子,白衣飘飞,悠然垂在肩上的两脉长发,被身后斜射过来的余晖染上一层薄薄的栗色。他的眉淡而柔和,墨色的眸子里晕开的光似乎被徐徐而来的晚风吹散,碎成星星点点的迷离,安静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好像看尽了世间最美的繁华。
“怎么不进来?”
“我想回车里去。”子虞尽量避开他的目光,别过头去看着别处。
苏慕之淡笑,“好好的怎么又闹脾气?”他伸手,两个指头捏住她的鼻梁,低下头似是哄她,“你在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