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云决定先去拜访百笑堂,这是根据路途远近而定,没有特别的原因。
路上,汤七交给燕飞云一支玉簪,说明是小倩姑娘所赠。
燕飞云小心地包好玉簪,揣在怀内,没有说话。
百笑堂表现出对燕飞云特别的尊重。
大总管和七大分堂的堂主们全部出来迎接。
为首女子相貌清秀,正是新任大总管“七尺轻虹”吕轻绫。
百笑堂经历了重大人事调整,在服饰标记上充分体现出来。大总管一职,位于三位总堂主之下,直接统辖七大分堂,名义上掌握着极大的权力。
燕飞云远赴京师的时候,大总管之位另有其人,只不过经历了短暂的时间,吕轻绫就重新得势,顺利接手这一重要职位。
凝止堂和聚知堂也都换了领袖。
原先的张、胡两位堂主居然失势,自从百笑堂成立之际,他们二人就已经加入,立下不少功劳,从而建立了雄厚的实力。可惜,世事变迁,非人力所能控制,二人这么深厚的根基,终究也逃不开兔死狗烹的下场。
燕飞云心中感慨万千,大堂主终为小人所惑,自断膀臂,实属不智。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陌生年轻人,略微引起燕飞云的注意。
那年轻人精气内敛,一望而知是个高手,甚至可能高过七位堂主;从服饰上看,没有特定的职位,可是,既然与众人一起出来,他必然有某种特别的身份。
众人寒暄着,到了大厅,奉上香茗。
汤七远远没有燕飞云那么轻松自如。
他有胆识,但是,胆识不是时时有用的。
他总觉得有人在有意无意地斜睨他一眼,那不仅有轻蔑,还有浓浓的敌意,让人心里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毕竟,他和百笑堂处于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之中,他偷偷地搜集过人家的情报,人家自然也会搜集他们几个小帮会的情报,从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索性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轻轻啜着香茗,一副悠闲的样子,已然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燕飞云身上。
寒暄,无非就是说些客套话,比如天气如何、心情如何或者事业如何之类的,总不能没完没了。
吕轻绫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燕兄亲自登门拜访,不知道是专程看望我们这些老朋友,还是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帮忙呢?”
她明明知道汤七的来历,就应该猜到燕飞云充当说客的用意,还要假意询问。
可见人有多么虚伪!
有时太直接的问题,让人很尴尬,于是产生了虚伪。
虚伪,点缀了人们的生活,缓和了紧张的神经,抚慰了柔弱的心灵,属于阴谋家们最喜欢使用的技巧之一。
虚伪到了极端的程度,聪明的人类觉得虚伪这个名称太俗气,于是又产生了另外一种含蓄的称呼,叫做客气。
于是,人类就生活在假装糊涂的客气之中,一直到今天,到未来。
“吕姑娘,你为什么来苏州,我就为什么来见你。”
“呵呵,燕兄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讲明。”
“近年来,江湖上呈现出一片平和气象,如今无端骤起风波,恐怕不是好事。吕姑娘一向明理,希望你能仔细斟酌。”
“天下大势,静极而动,现在就是‘动’的时候。想要占据苏州之地的帮会,岂止咱们百笑堂,藏剑楼和青衣会已经先到一步,姑苏城中风云暗涌,争斗在所难免,终非人力所可挽回。”
“纷争无非起于名利,人们容易看到名利,而往往忽视其后暗藏的危机。姑苏慕容向来是江湖中一大势力,忽然抛弃其基业,你能估测其意么?万一将来与他们发生冲突,百笑堂能有几分胜算?”
那陌生的年轻人起身说道:“燕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氏不思东山再起,反而想要退出江湖,放弃这么繁华的所在。所谓时机可遇而不可求,无主之地,当然要顺势而取,等到慕容氏改变心意,我们早已将此地经营得固若金汤,何惧于他?”
燕飞云微笑着,脑海中不断在思索。
他不过是想要确认百笑堂的真实想法,尽量能拖延时间而已;既然三位总堂主还没有到来,就不会轻易生出风波,自己的目的暂时达到了。
那年轻人不拘礼节,勇于发言,或许是堂中聘请的高手,暂时没有分派职位,应该是以客卿的身份表达意见。
至于具体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自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就好,将来发生争斗的时候,不会低估百笑堂的实力。
目前,最好还是想了解一下各位堂主的心意。
“那么,各位堂主都是赞同占据苏州,以便拓展实力么?”
目光不停扫动,就发现聚知堂、居慎堂的两位堂主神色有异,勉强的笑容无非是强自装出来的,大概他们二人另有想法,只是不便拂逆上司的意思。
神兵堂堂主康健说道:“燕兄不必多心,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我们吞并苏州,其实是件好事,起码苏州的几个小帮会之间,不会再起纷争,足以保证地方的安定。你何不劝劝这位汤兄,让他们主动归顺我们,免得伤害帮中的弟兄?”
燕飞云说道:“康堂主的意见,我会仔细斟酌。不过,不同的势力勉强合并的话,其中的弊病很多,也请各位仔细考虑,与三位总堂主再作商议。”
话音刚落,惹恼了一人。
顺英堂堂主张奉先。
张奉先其实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
在女人身上,通常有很多优点,诸如柔顺体贴、美丽成熟等等,太多了,数不过来。
不过,有两种女人非常可怕。第一种女人就是常人眼中的泼妇,她们通常具备超级的骂街水准,基本上人见人怕,只能远远避之;第二种可怕的女人么,最喜欢传播流言,挑拨离间,无端制造是非,阴毒之甚,又胜过骂街的泼妇。
张奉先就属于第二种可怕的女人。
“燕飞云,你早已离开百笑堂,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谈论堂中大事,根本没有将各位堂主放在眼中,难道各位堂主都没你聪明么?”
这种女人,说话时句句扯上别人,早就成了习惯,而目的很简单,无非想要让人对燕飞云产生反感。
燕飞云深知这个女人的品行,这时见她言语无礼,乖戾更胜当年,不由心中腾起一股怒气,几乎想当堂叱之。
不过,这样做的话,似乎有失身分。
于是,他强自忍下一口气,没有理会讨厌的女人。
他转身说道:“吕姑娘,我先走一步。既然青衣会与藏剑楼都有意谋取苏州,望各位能小心对待,不可抢先挑起事端,为他人所乘。”
张奉先大怒,燕飞云的态度,对她无疑是一种侮辱。
其实,别人的想法和她的想法恰恰相反。
张奉先飞身纵起,五指如钩,直袭燕飞云顶门,指力未到,几缕阴风已至面门,乃是极为阴毒的外门功夫。
燕飞云端坐不动,刹那间,脸色变得无比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