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云仔细探查一下周围环境,纵身上了一棵大树,极目远眺。
没有一丝灯光。
昏暗的月光,笼罩着大片院落,黑沉沉的房屋层叠起伏,约略可以分辨。
隐藏的杀机,为了对付什么人?
幸好,这个问题没有让人困惑太久。
他已经看到,一条人影轻飘飘落在大院当中。
一刹那间,院内灯火大作,伏兵四起。
咯吱一声,前厅厅门大开,灯光闪烁中,映照出几道身影。
为首的人,气派当然很大。
雪白的劲装,雪白的大氅,映衬之下,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
“阁下究竟是什么用意?你连续三夜搅闹我府,真不把江某放在眼里么?”
来人冷笑一声,说道:“江风晚,你素以智谋自矜,不妨猜上一二,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明手段。”
豪放的声音,随着夜风,潜入燕飞云的耳中,震憾着他的心灵。
高季鹰!
高季鹰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扰乱江风晚的府第,偶然抑或必然?
试图营救左纤玉,还是另有目的?
假如是前者,他怎会知道左纤玉的下落?在时间上推算,表明他更早开始追踪江静初一行,为什么不及时通知燕飞云,一起行动?
假如是后者,会是什么目的?
燕飞云一时想不清楚,索性不再去想。
他决定放弃预定计划,静静观望后势。
江南十大名剑,其实一共有十一个人,江风晚与海光远,共同排名在第九位,合称为双侠剑。
——江海无阻、肝胆相照、双侠剑。
江风晚在场,海光远也必定在场。
要是再加上江静初、柳轻尘以及他们的亲随,现在的江府几乎就是龙潭虎穴。
燕飞云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不能不虑及高季鹰。高季鹰两次安然逃脱,或许在于江府没有全力攻击,一旦高季鹰因此而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江风晚十分沉着冷静。
一身雪衣,在夜色辉映下,显得风度翩翩,卓然不群。
名动江南,岂是无因?
他是江静初的堂兄,修习的武功别有所传,能够拥有今日的名誉地位,究竟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自己知道。
江氏家族中有两人同列十大名剑之中,这是何等的佳话!
他长笑一声,说道:“好,我就先猜猜阁下的身份来历。”
高季鹰冷冷地注视着,一双环眼迸射出逼人的寒光,威棱四射。
——挑战。
江风晚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连续扰乱我的府第,说明你具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勇气;在我现身以后,你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没有改变方向去观望四周环境,又说明你性格坚定,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
话语说到一半,他就停止下来,等待着高季鹰的反应。
高季鹰没有任何回应。
江风晚皱着眉头,继续说到:“我府中的护卫、门人并不是寻常庸俗之辈,可是,你两次出手,如入无人之境,交手之人非死即伤,说明你武功虽高,却不是来自九大门派;而且你没有刻意藏匿踪迹,说明不是来自暗杀道。所以,阁下必定来自某一秘派,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高季鹰淡淡说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结论呢?”
江风晚有些犹豫,说道:“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就是你来自东海狂人岛。”
高季鹰陷入沉默之中。
他具有惊人的洞察力,几乎来自于本能,有如狡诈的灵狐一般,随时可以嗅出潜在的危险。
那一瞬间,他敏锐地觉察到有人藏匿在附近,至少有两名以上的高手。
他在探寻这些人的藏身之处,以免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因而,一时之间,他顾不上否认江风晚的推断。
“什么人胆敢冒充我们狂人岛的人士?”
平淡的声音,隐隐流露出摄人的意味。
长墙之上,飘然落下一人,行动不算很快,却在三摇两晃之间,突破江府众多门人构筑的防线,一直走入场中,与江、高二人鼎足而立。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缓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全部提高了警觉,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远处的燕飞云也不例外。
他想起了陆士衡的叮嘱——此下江南,千万不要招惹狂人岛的传人。
狂,不等于疯狂;所以,狂人,并不等于疯狂的人。
在大多数情形下,疯狂的人并不可怕。因为,一个人陷入疯狂以后,弱点就会明显地显露出来。
狂人岛并不盛产疯狂的人,而是盛产各种特殊的天才,就是那种满脑子充满奇思妙想的人。
或许只有天才,才能够生存在狂人岛上。这些天才所从事的研究工作,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产生心理扭曲。
据陆士衡亲眼所见,有人研究怎样在水底生活;有人研究怎样飞天;有人研究怎样种出形状像苹果而味道像梨子的水果;当然也有人研究武学的极限。
这种地方培养出来的高手,绝不是普通的高手,没事的时候,别总想着撩拨他们。
“鄙人独孤英,有幸会见各位江湖高人。”
说话很客气,可是,那种怪怪的语气,没有一丝诚恳的意味。
“欢迎。”
作为主人,江风晚不能失了礼数。
独孤英没有理会江风晚,只是轻轻斜睨了一眼,就紧紧盯住了高季鹰。
“江大侠猜想你可能来自东海,没想到你居然不加以反驳。我本来很瞧不起你,可是看到你这双令人讨厌的眼睛,我倒很想试试你究竟有什么本领。”
江风晚心中十分高兴,原有的一丝不快瞬间随风而散。
这个独孤英虽然没有礼貌,但是,既然选择高季鹰作为对手,就说明他对江家没有什么恶意。
凭空多了一位强援,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高季鹰淡然而笑。
假如连这种局面也应付不了,早该回家抱孩子去了。
“明晚三更,燕子矶前,我专门等候独孤兄,必定让独孤兄尽兴而归。”
“好。”
独孤英颇为自负。
眼前之人身居险境,必然心存顾忌。在这个时候动手,纵然自己赢了,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情,就不再出言相迫。
要不,和江风晚动动手?
“江大侠猜错他的来历,似乎徒有虚名。既然我和他另约了时间,现在么,只好先领教一下你的绝艺。”
江风晚阴沉着脸色,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
他占据了地利、人和的优势,正想找个适当的借口将高季鹰当场杀死,岂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呵呵,假如明晚一会,独孤兄不曾辱败,三日之后,请到凌云阁一聚。”
“好吧,看来今晚只能做个看客。”
独孤英笑得有些无奈。
他无视四周的高手,缓缓走出场外,纵身上了高墙。
江湖人历来讲究轻功,认为轻功是武功的一种升华,因而各家流派或诡秘,或飘逸,或灵动,但是都强调快速。
独孤英的轻功没有体现出这一特点,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他的轻功。
——慢。
这面院墙高有一丈五尺,绝大多数江湖人物都能一跃而上;可是,要想慢得这么姿势曼妙,又慢得这么淡定从容,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