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了,现在什么时辰?”
“还不到四更。外边黑着呢。您盖好了被子,万不可着凉。”紫燕说着,把身上的披风放到一旁,又往熏笼里加了几块红罗炭。
碧莲听见声音也端着灯笼进来伺候,见柳雪涛醒着,便说道:“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会子吵得厉害,刚我听见紫燕打发人去瞧了,怎么还没回来?”
柳雪涛便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叹道:“给我穿上衣服吧,听着这动静,怕不是小事呢。”
碧莲忙过来拿了衣裳给柳雪涛披上,蚕丝小袄上的蝴蝶盘扣还没扣完,便听见外边婆子的脚步噔噔噔的赶来,在门口停下来,轻声叫了一声:“紫燕姑娘。”
紫燕便说道:“少奶那已经醒了,你们进来回话。”
婆子依言进了门,在卧室门口隔着帘子回道:“回少奶奶,大少爷,晨少爷,还有林管家他们都回来了。大少爷不知因为何事和晨少爷打了起来,刚刚是晨少爷在吵嚷,这会子被大少爷打了一顿,已经没什么力气喊了。”
“什么?”柳雪涛温言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居然打了起来,卢峻熙这小屁孩居然把比他还打三岁的卢峻晨给打得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说的?什么是没力气叫喊了?”紫燕也是十分着急,想着若是大少爷真的把晨少爷给打得有个好歹,今年这年也别好生的过了。
“峻晨好歹也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人,大少爷怎么能如此待他?”柳雪涛自然更是着急,若是出了人命,卢峻熙将来可怎么办呢?
“奴才们只是在外边打听了一下,并没有进正房屋里去问。跟大少爷的人还叮嘱奴才们不许乱说,还说……若是奴才乱说被大少爷知道了,定然活活打死。”那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一圈,又冷又怕,这会子说话嘴都打哆嗦了。
柳雪涛温言便猜着此事定然关系重大,于是便叮嘱那婆子道:“大少爷的话,自然没有假的。你们切小心些,都下去吧。这事儿回了我是应当的,切不可再去胡说八道。”
那婆子忙应了几声是,便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柳雪涛叫碧莲和紫燕立刻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裹上白狐斗篷,戴上了昭君帽,便命碧莲和紫燕也都穿了厚厚的冬衣,叫小丫头提着灯笼扶着自己往前面的正房院里去。
此时的正房院里,十几个小厮守在门口,里面亮着十几盏灯笼。
吵闹声已经止住了,院子里刚有打架的痕迹,梅树下有一只花盆被摔得粉碎,地上还有撕裂的衣裳角儿。
西厢房里灯火通明,有人影来回的晃动。柳雪涛进院门的时候,恰好有两个小丫头端着脸盆从里面出来,经过柳雪涛面前时忙忙的福身行礼,柳雪涛无意间侧脸瞧见那脸盆里的水翻着红色,且带着血腥的气味,未来得及说话便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滚,转身呕的一声吐了起来。
里面卢峻熙听见动静,便呵斥了一声:“谁在外边?”接着门帘一晃,卢峻熙便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瞧见廊檐下弯腰呕吐的柳雪涛先是一愣,又立刻冲到她的近前,挽住她的胳膊,帮她捶打着后背,着急的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好生在屋里睡觉,跑来做什么?”
柳雪涛接过紫燕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生气的说道:“你这边鸡飞狗跳的,我如何能睡得着?到底是因为何事打人?纵然要打也该看看时候。这深更半夜的弄得大呼小叫,怕左邻右舍听不见动静么?”
说着话,柳雪涛转过头来看卢峻熙时,却见他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嘴角上还有一块淤青,显然是被人打了一拳的缘故。再看他衣领上的刺绣也有撕裂的痕迹,可见刚才这兄弟两个的对打很是激烈。一时间心疼,又气的红了眼圈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也别生气。这事儿我回头慢慢的跟你说,外边冷,咱们先进屋去。”卢峻熙说着,便又搀又搂的,把柳雪涛给哄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面燃着火盆,一旁的榻上歪着卢峻晨,这一位更惨,身上的衣服全然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地方,不是撕裂了就是沾满了泥土,左眼成了熊猫眼,嘴角上的血迹硬是被丫头擦去了,但还留着一大块淤紫,一条胳膊在那里搭拉着,死士没了知觉,小腿的裤子上还带着一片血迹,像是被钝器所伤。
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是个大夫正在给卢峻晨疗伤,每动一下他的腿,卢峻熙便狠狠地咬一下下唇,却死都不肯哼一声,只拿着杀人的目光盯着卢峻熙夫妇二人。
柳雪涛心想,卢峻熙这小死孩揍起人来还真是狠啊,纵然他和卢峻晨两个从小不对付,但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竟然把人给打得这么厉害。
话又说回来了,卢峻晨这家伙到底是揭了卢峻熙的那片逆鳞?让他下手这么重,这条腿看上去若没个三五个月,恐怕是走不得路的了。
柳雪涛被卢峻熙扶到椅子跟前,慢慢的坐了下来。
卢峻熙不说,她也不问。一屋子人都沉默的看着大夫给卢峻晨把伤口包扎好。之后,卢峻熙便叫小厮抬了藤屉子来,把卢峻晨送回他自己房里好生养伤,又吩咐卢之孝道:“赶明儿去衙门里替晨少爷告假,就说他在庄子上监督河工受了伤,恐怕要养到明年开春才能下地。”
卢之孝忙答应着,叫人送卢峻晨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