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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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辽沈战役(5)

韩先楚,湖北黄安人,1930年在家乡参加游击队并加入中国共产党,长征中就是一个敢打硬仗的指挥员。1946年任四纵副司令员,率部连克鞍山、海城、大石桥。在新开岭战役中,全歼国民党一个精锐师。1947年调任三纵司令员。韩先楚当时40来岁,个子不高,又黑又瘦,显得机灵精干。他左手有伤残,五指不能屈伸,但却爱打篮球,打得满不错。一到战前,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根接一根的吸烟,站在军用地图前长时间的思考。常常想出些出奇制胜的好点子。

三纵司令部已经摸清了义县城内敌情:守敌二十师是范汉杰的精锐部队,训练有素,武器装备精良,80%是美式装备。师长王世高有文化,懂军事,但骄横跋扈,刚愎自用。师参谋长专好女色。团、营、连长克扣军饷,打骂士兵。上下之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甚至为争夺一个什么“白小姐”从师头目到排长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士兵多是一些以欺压百姓为能事的兵痞和强行抓来的壮丁。

根据敌情和实地观察,韩先楚的决心部署是:五师、九师由南门以西向西城内并肩实施突破。五师先以部分兵力歼灭城西配水所一带外围之敌,得手后从城西南实施突破,尔后向北发展,消灭西街之敌。九师以部分兵力扫清车站一带敌外围据点,从城南发起冲击,突破后向神社胡同以东、东大街以南发展进攻。八师首先扫清城东一带外围之敌,尔后从东城门北侧进攻,突破后歼灭东大街以北之敌。七师为预备队,在城东南方,防止敌人逃窜。

炮兵位于城东南。纵队指挥部设在城南距城约1000米的一个小山丘上。

炮兵司令朱瑞,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带着炮司的人也来到前线。

“欢迎开路先锋!”纵队的同志高兴地说。

朱瑞和韩司令、罗政委开玩笑说:“我提前申请:打下义县,请把我那台破吉普车给换换新!”

9月26日,完成对义县的包围。

战前准备工作大量是挖工事。交通壕干线能开进汽车,支线能进担架,还有各部指挥所、各种掩庇设施、地道等。由于敌人在城墙周围布满了地雷,部队一边排雷,一边挖工事,工作量很大。包装炸药,按25斤或50斤一包,装好导火索,用白布裹起来,还得现砍“丫”形树杈,以便绑炸药包使用。各部队广泛发扬军事民主,发动干部战士研究攻城方法,献计献策。很多有效的办法都是战士们想出来的。

9月29日15日,炮兵开始对义县外围郑家屯、徐家坟实施炮火准备。

指挥所里,韩先楚举起望远镜朝敌阵地观察一会儿,掏出怀表看了看,扭头对朱瑞说:“时间到了!”

朱瑞拿起电话向炮兵发出命令:“全部大炮集火射击!”

解放军炮兵进入阵地一门门大炮吐着长长的火舌,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目标。霎时,敌阵地上烟尘翻滚,泥土夹杂着钢铁和血肉横飞。随着炮火的延伸,突击部队发起了冲击。激战中,挥动着驳壳枪的干部冲在最前面,战士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奋力拼杀。

国民党军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解放军这样猛烈的炮火。

震耳欲聋的重炮声,使国民党军精神上受到很大震颤。

炮弹落在守军一团团部院子里,把掩蔽部震垮,把敌团长等压在里面,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土挖开爬出来。

这个团长赶紧下令大挖掩蔽部,连战马都转入地下掩藏。

国民党军的山炮炮弹早已打光,变成了哑巴。

9月30日******飞北平时,给王世高发来一个电报:“世高吾弟:义县安危,影响整个东北战局,该师连日英勇歼敌苦战,殊堪嘉许。现已令锦州范主任(汉杰)大力增援,尚望勉励官兵再接再厉以尽全功。”

被******称兄道弟弄昏了头的王世高,给团长们看电报,说:

“我们义县打得很好,现在连委员长都重视了。只要我们能把解放军阻止在城墙外面,固守待援,保住义县,我们就算成功了。”

王世高严令团长、营长们:“务必督饬官兵,坚守阵地以尽全功。如有擅自放弃阵地者,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有的团长派特务排在城墙巡逻督战,不准官兵退进城里。

最后一道防线是以城墙为基础,由地堡群、外壕及城面的障碍物组织起来的坚固的核心阵地。重要的地堡都派连长一级的在里面固守。经过这一番调整布置以后,企图坚守十天左右等待援军。

解放军发动几次猛攻,都被阻滞。守义县的国民党军打得很顽强,不愧是精锐之师。

然而他们遇到的是朱瑞训练出来的炮兵和韩先楚指挥的部队。

在扫清外围之后,部队不顾作战疲劳,不顾敌机轰炸和炮火封锁,进行了大量地近迫土工作业,一条一条交通壕,一直挖到了义县城墙下。

王世高顶不住了。

30日晚12时,王世高把副师长、3个团长、政工处长、军需处长叫到掩蔽部里,说:“锦州已在吃紧,关内外援军一时无望,死守下去最后还是被消灭,只有突出重围,才有生路。解放军的兵力,正集中在锦州周围,义县北方一定空虚,我们突围到朝阳方面转向绥中,兴城一带再靠拢锦州。”大家瞪着眼沉默了几分钟之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一致赞成。决定10月1日天黑以后一起行动。军官家眷全部留在义县,由军需主任负责,判断解放军不会杀害家属。不能带走的重武器,全部破坏。尽可能携带弹药和粮秣。

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10月1日9时30分,解放军向县城发起总攻。

炮火准备先开始。随着信号弹升空,60多门大炮,引颈齐发,一排排炮弹倾泻在城墙上、地堡上,砖石腾空,烟尘弥漫,脚下的大地在不停地颤动,敌人的火力完全被压制,很快便摧毁了敌人城墙两侧的地堡。接着,又集中火力猛烈轰击城墙,经过1个小时40分钟的猛烈炮击,义县城东城门北300米处的城墙,终于被炸开了一个20余米宽的大缺口。

韩先楚瞪着血红的眼睛叫起来:“炮兵找得好!打得好!按预定时间发起总攻!”

炮火在延伸。部队乘机迅速地向城内发起了冲击。八师二十二团“无敌不克”第三连,不顾敌火力疯狂射击,奋勇跃过封锁线,涉过齐腰深的护城河,一举登上了突破口。后续部队迅速抢占突破口两侧的有利地形,巩固扩大突破口,以火力掩护主力突入城内。这时,敌人的飞机尖叫着低空掠过,向进攻部队疯狂扫射,一帮子敌步兵在两辆装甲车的掩护下,从纵深发起反冲击。

攻城部队沿着街道两侧,利用房屋的掩蔽,实施迂回、分割,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反扑。

后续部队冒着炽烈的火网,勇猛地向纵深发展。一路沿玉皇庙侧后插向北街;另一路向西南发展,沿东街直插钟鼓楼。他们在巷战中,遇墙挖洞,遇房跳窗,遇雷标记,勇猛穿插,大胆分割,锐不可当。五师官兵打得很顽强,有个战士一条胳膊被打断了,鲜血淋漓,另一手仍拿着手榴弹往前冲!全师像猛虎捕食一样,很快解决了城西之敌。

战斗进展顺利。

但韩先楚还嫌慢。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和其他首长交代了一下,抓起了电话,就向兵团司令肖劲光请示:

“首长,我要到前面去看看!”

“不行,”肖司令员说:“你不能去!不是有作战参谋吗?让他去!”

这时,朱瑞司令员撂下望远镜,上前对韩先楚司令和罗舜初政委说:“我到前面去看看!”

“不行!”韩先楚和罗舜初异口同声地说,“现在打得正激烈,你不能去!”

朱瑞恳切地说:“我去看看城墙有多厚?多少炮弹才能打透,这种城墙到底怎样打法更好?弹着点还有些什么问题……”

朱瑞的理由是不能拒绝的。

韩、罗随后再三嘱咐:“注意安全!”

炮兵司令部其他人见朱司令员要到前面去,也都跟上来。警卫员、通讯员、电话员跟在后面。朱司令不断的提醒身后的同志:

“注意,沿着我的脚窝走,不要踩响地雷!”

敌人一挺机枪忽然从城门旁向这边扫射。人们急忙就地蹲下、卧倒。

朱瑞员惦记着身后的同志,回头招呼,不料这一瞬间,踩响一个地雷。

“朱司令员,朱司令员!”随行人叫喊着,朱瑞倒在地上没有应声。

作战参谋含泪用电话将噩耗报告给韩司令员和罗政委。韩司令颤声一连三遍问:“你是谁,怎么回事?”他几乎是哭着告诉罗政委,罗政委操起电话又让“复述一遍。”指挥部的人经历着巨大的悲恸。他们从司令部派出了担架,把朱司令员抬回放在自己的身旁,一边流泪一边指挥战斗。

进攻的火力更加猛烈。

朱瑞是东北解放战争中我军牺牲的职务最高的干部。

知道朱瑞的,无不为之痛惜。

朱瑞刚40多岁,有学问,有修养,没架子,不骂人,是学者型的将军。他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和炮兵学校学习,论资格比林、罗还老,过去地位不比林、罗低,他曾自己要求降职。

到东北当炮兵学校校长,利用日军遗弃装备训练炮兵。漫山遍野拣“洋落”,小板凳一放就是课堂。炮校训练出了大批军事干部。

进城以后,朱瑞一家四口在牡丹江住一间房子。孩子的衣服都是大人旧衣服改的。

朱瑞爱干净,每天洗澡,冬夏都是冷水浴。

斗争铁面孔,待人热心肠。这是朱瑞的信条。

朱瑞是好人。好人命短,但不朽。中央军委曾将东北炮校命名为朱瑞炮校。

义县城垣已被攻破,五师肃清城西之敌,九师从南门进入,残敌向城东北大佛寺退缩。

韩先楚命令:“各师赶紧追赶,不许有一个敌人跑掉!”

守军师长王世高、团长以及少校以上的军官都成了俘虏。国民党军暂编第二十师全体官兵7000多人,在解放军总攻开始以后,先后不过几个小时,就全部被歼灭。

俘虏们被带到城外。被俘的一团长担心解放军处决他,垂头丧气,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吓得他胆战心惊,仔细一看,原来解放军用摄影机在拍电影。一个解放军的军官对他说:“不要害怕,放下武器,咱们都是朋友,你们到后方学习就理解了。”这个团长一看妻儿均在身边,解放军也没有拿他腰包里的任何东西。不一会送来了大米饭,有菜有汤。在院子里吃饭的那些解放军,手里端着的尽是高粱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共产党的政策。

后来他被叫到纵队司令部,看到墙上挂的是第二十师在义县的防御配备要图。上面的工事位置,兵力部署,小到连排都与国民党军自己绘的丝毫不差。韩先楚问他:“你对我军解放锦州有何看法?”他答:“你们可以打下义县,你们不可能打下锦州。义县仅几千人,弹尽援绝,因而守不住。锦州十几万人,沈阳和葫芦岛都可增援,并且葫芦岛与锦州近在咫尺,可由海上调来大量援军,又有坚固的工事和雄厚的兵力,你们打不下锦州。”韩先楚笑着说:“你们知道济南前几天被我军解放了吗?全歼国民党军王耀武部队十几万人。我军打锦州还是容易的,你不信等着瞧吧!”

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决战,在列车上面对地图嚼黄豆的****心中仍有疑虑。他最担心的是傅作义出兵援锦使他受两面夹击。

他对不能调动华北兵团一直耿耿于怀。

10月1日,****致电中央军委:“建议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主力可直向唐山、滦县前进击敌。”

******没有亲自回复这份电报,而是由******于10月2日对****作了答复。

******是充分理解******战略意图的,指出:傅作义“以五个步兵师四个骑兵旅正向绥东寻找杨成武部作战,我杨罗耿部虽不能到绥东,但不能不在平张段集全力积极行动,策应杨成武”,“因此,你们应靠自己的力量对付津榆段可能增加或山海关北援之敌,而关键则是迅速攻克锦州。望努力争取十天内外打下该城。”

****几次想调动华北兵团,都没有成功。他心中怏怏不乐。

10月2日,东野前指火车抵达彰武车站。正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值班参谋报告说:正东方向发现一架飞机。刘亚楼命令所有人员立即下车分散隐蔽。人未下完,敌机已经临空,原来是架侦察机,盘旋了几圈,向车站扫射了一阵,就飞走了。

“是不是继续前进?”作战科长尹健请示刘亚楼。

“我已经请示过‘101’,他决定暂时不走,要机关人员在附近村落分散隐蔽防空。你告诉他们架好电台与军委和各纵队联络,看看有没有情况”。

晚上10点,尹健认为天已经黑了,可以行动了,又去请示参谋长,刘亚楼低声说:“有新的情况,要等军委回电再说。”接着又补充一句:“告诉电台注意收听军委的来电!”

什么重要情况以致使总部指挥机关都不能前进呢?

据东野司令部《阵中日记》记载,10月2日敌情是:

(一)据悉,新五军及九十五师已海运葫芦岛。另悉,范(汉杰)令五十四军长,待新五军到后即归其指挥。不(要)待命,先击破韩家沟后再候命令。以四师北进,确保两师交通。

(二)昨六时敌兵舰二艘、汽艇三(艘),到西海口以东海面并向孙家湾发炮。十四时又来一艘,十八时均向葫芦岛开去。

(三)据确悉,四十九军二十八日起,以五天运锦州,并拟以新六军、新一军攻击鞍山。

(四)七十一军驻新民、二○七师在抚顺。

(五)五十三军两个团,据悉已由铁岭出发。

《阵中日记》还记载了首长决心:

(一)正考虑下一步行动问题,一攻锦州,一攻长春。原定攻锦,因新五军增葫芦岛,恐一时难(攻)下。长春经三个月围困后易攻,但部队往返不易,又加拖延时间。

(二)请示中央对下一步之意见。

****增加了新的顾虑:“准备的是一桌菜,上来了两桌客,怎么办?”

他又想起了久攻不下的四平……当晚****向军委发出四个“A”定的特急电报:“得到新五军及九十五师海运葫芦岛的消息后,本晚我们在研究情况和考虑行动问题。估计攻锦州时,守敌八个师虽战力不强,但亦须相当时间才能完全解决战斗。在战斗未解决以前,敌必在锦西葫芦岛地区留下一两个师守备,抽出五十四军、九十五师等五六个师的兵力,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推进。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

在两锦间敌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图。锦州如能迅速攻下,则仍以攻锦州为好,省得部队往返拖延时间。长春之敌数月来经我围困,我已收容逃兵一万八千人左右,外围战斗歼敌五千余。估计长春守敌约八万人,士气必甚低。

我军经数月整补,数量质量均大大加强,故目前如攻长春,则较六月间准备攻长春时的把握大为增加。但须多迟延半月到二十天时间。以上两个行动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并请军委同时考虑与指示。”

阵前犹豫,是兵家之大忌。

10月3日晨,林罗刘继续研究作战方案。罗荣桓再三考虑,认为回师打长春不妥。他向****提出这个问题。

罗荣桓说:“中央三令五申,打锦州,现在几十万部队拉到辽西,锦州外围已经肃清,部队战斗情绪高涨,忽然不打了,干部战士会怎么想?怎么向中央交代?打锦州的计划是中央军委、毛主席已经批准了的。主席要我们敢打没有打过的大歼灭战,我们的决心不能动摇。”

****默然不语。

罗荣桓仍然耐心地说:“司令员,敌情变化并不大,回师打长春,会影响整个战局,我看军委是不会同意的。”

****站起来踱着步,问刘亚楼,“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刘亚楼说:“还是打锦州好。”

****想了一会儿,喊来秘书,叫他追回那份电报。秘书回来报告说,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怎么办?”刘亚楼问。

****没有吭声。

罗荣桓说:“不要等军委回电,重新表个态,说明我们仍然要打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