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拂晓4时,十旅集中了35门火炮向南合营守敌猛烈轰击,将敌人的前沿工事大部摧毁,5分钟内,二十九团在炮火掩护下突入村内,二十八团和三十团也相继从东面及东北面攻入村内。
四旅的十团和十二团共4个营突入村内,直插敌人军部。敌人毕竟是美式装备的主力,以密集队形开始反扑。血战两个小时,终因后续部队跟不上,我突入村内的部队不得不撤出村外。
这一天,无风无云,敌人的10余架飞机超低空盘旋轰炸,各部队以轻重武器展开对空射击,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俘飞行员6名。使敌机不敢再低空飞行,空投的粮食和弹药也大部落到我方的阵地上。到晚19时,在炮火准备后,左翼一举攻破了西南合村东北角的敌人前沿阵地,右翼也攻下了敌人的两个院子。敌人多次组织反扑,想堵塞突破口。十六团的3个营像钉子一样,变房屋为堡垒,血战了一天一夜,誓死不后退一步,与敌搏斗,手榴弹打完了就用刺刀,打退了敌人9次进攻,巩固了西南合村东北面的约200米宽的突破口,给总攻部队打开了胜利进攻的道路,对最后歼灭敌人起了重大作用,战后荣立大功。摄影记者高粱特意为他们和重机枪拍了一张照片。
总攻即将开始。
命令传达下去不久,十旅旅长邱蔚的腿部被敌机击伤,曾思玉让参谋长钟天发代理旅长。不幸,参谋长钟天发也牺牲了。
由此可以想见敌人的飞机多么猖狂。
当天晚上,好不容易分割开敌人,打破了敌人外围的三角阵地,罗历戎就剩下只有不到400户居民的小村西南合了。小村一下子挤进了万余残兵,虽说乱作一团,但还是有相当的战斗力。
西南合的战斗进行得很艰难。
包围西南合这个小村的部队很多,而小村就那么一小摊摊。于是,一个旅出一个团参加战斗。黄昏的时候,九旅二十七团的二营已经靠近西南合罗历戎的临时军部了。当时六连突击排排长王自省说,他们离着西南合村两里多地,就在土墙头子上掏枪眼,观察动静。他说早上起来进去了一个连,敌人马上合上了口子,再打就打不进去了,困兽犹斗,敌人火力特猛,人家也修工事,不好接近。二营让六连担任突击任务。六连连长范三科是个勇将,很能打仗,他的连队在西南合外西北面的小村里,打了很长时间。平原地区作战,不像山区地形复杂不一样,四面平平一片。黑夜里看不清,也搞不清是小坟地还是什么,只是感觉这里地形稍复杂一点,范三科就把突击点选择在村前突出几十米的地方,放上了一个加强班,给了他们一挺机枪。这是六连的主要突击方向,范三科让战士临时做了好多工事,把老百姓的门板都拆来了,还堆了好多条装土的麻袋。这里也是敌人重点防守的地方,突击组不能很快地上去,一开始就碰上了硬攻。好几个火力点,尤其是敌人的侧射火力很厉害,二营的通信员薛文说,他们通信班一个也姓薛的通信员牺牲了,清风店牺牲了好几个通信员。
又打了一阵,还是不行。敌人老是集中在这地方打,目标大。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正面侧面都有,重机枪也严密地封锁着。
九旅二十七团二营六连副连长史清昌说,从徐水连夜走180里,一下子插到清风店车站,累迷糊了,也没吃饭。西南合的西边有四五家房子,我们就在那打。一大片坟,那是一营的阵地。到了就开枪,跟敌人又是拉锯,拉了整整一天。史清昌说,四纵在我们东边,也整打了一天。我们占了东南角,那里有老乡浇地的水井小房子,但再就上不去了,敌人重机枪封得很严,怎么也上不去。
营长崔奎龙很着急,马上就要总攻了,这个钉子还没有拔掉。
如果拔掉了这个钉子,那就可能利用这个钉子向纵深发展。崔奎龙叫通信员薛文再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他们打得猛一点,不行就用两个飞雷炸掉。飞雷是自制的,把炸药用布五花大绑在手榴弹上,缠紧,威力一下子就比手榴弹大了好几倍,连钢筋水泥的碉堡都能掀掉。
怎么办?突击排长王自省就跟连长要炸药。
因为仓促投入战斗,什么都没有。耽误了三四个小时,待命。好不容易等来了炸药,又没有导火索,也没有雷管。这回不能再等了,王自省用刺刀把炸药箱子挑开,在箱子盖上凿两个眼,把两颗手榴弹埋在炸药里,盖子盖上。没有绳子,七八个战士把绑腿接在一起,这就捆成了一个炸药包,用手榴弹当雷管引爆。
范三科说,要马上展开部队,这是总攻击前的一个重要动作。
再大的牺牲也要拿下来,否则部队展不开,没法发起冲锋。
爆破开始了。
营指挥所在主攻连的后面,中间隔着一道封锁线,有七八十米。薛文个子不大,很灵活,没伤一根毫毛就冲了上去。告诉范三科营长让他们赶快改造地形,很快要组织大的攻击。两个多钟头后,接着攻击村子。全线开始打了。营长崔奎龙决心把这个地方突破,迅速扩大战果。他手里还掌握着一个连。第二次还是叫薛文去。
通信员是固定与连队联络的,联络哪个连就老是哪个连,因为地形熟悉,情况也熟悉。
薛文问准备得怎么样了?营长说要开始总攻击了。
范三科说,部队已经展开,连里有营配置的两挺重机枪,连里还有自己的轻机枪,也有两门六○炮。范三科决定先来个小突击。
因为是平原,接近敌人有一道不太深的沟,但向敌面的坡很大,很容易暴露,这个地方被敌人迟滞住了。不过好赖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范三科想,接近,占了那地方,最好啦,便于发展我们步兵的火力,手榴弹也可以投到敌人那里去了。范三科说,一定要很快把那个沟拿下来。九班副班长田万云接受了任务,这个人很能打,腿脚又快。范连长说,你想点办法,不行就炸掉。怎么去好?
田万云看清了那地方,离我们阵地五六十米的样子,六○炮的侧射火力就可以打到,力气大的战士扔飞雷也可以扔到。为了更保险,一下解决问题,田万云选了四个战士,薛文抢了一个名额,成了先派去的两个战士之一,由连里组织火力掩护,营里团里也组织了火力掩护。薛文说他看见排里两挺重机枪压制着敌人火力,九班副班长田万云拿着炸药包,这个威力大,为了保险还一边背一个飞雷。
爆破成功是成功了,土坯房子经不住炸,炸药靠上去,一拉,三间土坯房就全塌了,重机枪不响了。但一会儿又响起来,连里又继续组织爆破。一连三次,最后上去了两个人,还是田万云扔了两个飞雷,上去后战士又补了一个飞雷。飞雷都打完了,田万云很激动,冲上去又爆了一下,才彻底解决敌人的重机枪火力点。等冲上去一看,敌人都七窍流血,东倒西歪在那里不动了。
营长崔奎龙问,怎么爆的?
薛文说,还是用炸药。
谁上去的?
九班副班长田万云。
又是他。营长崔奎龙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胆大勇敢灵活的小战士。
突击排缴获了不少子弹和一挺加拿大重机枪。
田万云在清风店战斗中立了大功,此前的辛安车站战斗中也立了大功。
前委为全歼残敌,调整了部署:十旅和十一旅担任村东面的攻击,六旅和九旅担任村西面及北面的攻击,四旅担任村南面的攻击。十二旅为总预备队。22日凌晨3点40分,总攻开始。在炮火急袭下,敌人的炮火被压制,前沿工事被摧毁。
二十七团二营六连摸着黑往里攻,枪炮响得在跟前说话都听不见,动不动就踩着缺胳膊少腿的半死不拉活的敌兵,拂晓攻到房子跟前。副连长史清昌说,掏洞钻进院子,全是敌人,万儿八千的一个军,被包围得风雨不透,越围越小,挤成一团,就像夏天的绵羊一样。史清昌说他们连一直打到罗历戎军部住的院子,他说难怪敌人那么拼命抵抗,胆这么大,警卫人员光着膀子端着机枪扫。当时就猜到后面肯定有重要人物,要不决不会这么坚决。
我军战士冲进西南合村敌固守的院落九旅二十六团政委葛振岳发现敌人正准备逃,带着警卫员向前观察。隔着一道土墙,拿着望远镜往前看,就露了个望远镜和脑袋顶。砰的一枪,打得他一脸土,好在子弹没穿透土墙。在战场上,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多了,葛振岳好几次从手榴弹群中蹦出来,却没有一点伤。他上中学时是运动员,捧球、篮球都打,锻炼得相当灵活,行军碰个小河沟一跨就跨过去。再加上他一当兵就在连队,没在机关呆过一天,战斗经验丰富。在战场上就是这样,越不怕死越往前,越死不了。
四面的部队先后攻入村内,敌人军部已经被团团围住。这时候天快亮了,营长崔奎龙上了敌人军部的房顶。大个子战士殷勇把重机枪一扛就上了房,全部布置好,对面的友军也看得很清楚。敌人正在房子里听他们的指挥员讲话,给他们分发“袁大头”,并许愿说再坚持1小时每人再给多少多少袁大头。还可以看见敌人的指挥官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跑到那。
前指命令在拂晓一定要拿下敌人的军部。
这是最后的冲刺了,四旅旅长萧应棠到了十一团指挥所,他命令团长刘景武,组织一支突击队楔入敌人心脏,首先拿下敌人前沿的坚固支撑点。使其他点上的敌人失去依托,丧失信心。
敌人确实垮了,想从小南门突围。
萧应棠说,坚决堵住,不能放走一个敌人,把剩余的炮弹都用上。十一团的后续部队,旅直属队、特务连,加上机关勤杂人员全都上了阵。
40分钟后战斗结束,全歼守敌。不多一会儿,战果报上来了,捉了1000多敌人。
多少?再说一遍。
1000多,还要多,足有1500多,准确数字正在查,只会多,不会少。
捉到罗历戎了没有?
没有。捉到一个师长。
姓什么?
没问。
给我仔细查罗历戎。萧应棠满意地笑了。
没几分钟,萧应棠又要电话,3个团的团指挥所都一样,一个人也没有,都出去打扫战场了。
按照俘虏政策,归还被俘国党军官兵个人财物估计敌人要抵抗一阵,各种炮、机枪都搞得很严密。突击排长王自省说经过村外围的一番战斗,我们排连我算上才9个人,连里也才剩下36人,手榴弹也没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大飞雷顺墙投过去,盖住了敌人的乱嚷嚷。王自省说没想到敌人到了这份上,已经不经打,很快就拿下了敌人军部,缴了40多挺轻机枪,可惜是一门六○炮没有弄到。要不不止立两小功,或许还要立大功呢。
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带着全班冲在最前面,冲得挺快,很顺利就到了敌人的炮阵地上。他四下一看,哈,全是重炮。后来知道是什么八五炮、榴弹炮之类,那时不知道,就知道是大炮,一二三四一数,一共12门。炮阵地上的敌人全没影了,炮却一门不少。
还没顾上高兴,贾贵福发愁了,后面的部队还没有冲上来,就一个班,守得住这6门大炮吗?没办法,他叫班里的战士一人坐在一门炮身上,这还不够人,一个班除伤亡的才剩下六七个人。炮多人少,不过只能这样了,表示大炮是他们的缴获。这时候,贾贵福就盼着自己的部队往上冲,最后等来了兄弟部队。
战斗结束,通信员王子兴进到四合院的小北房,看见一排焊得好好的小铁箱,垛在墙根,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啪一打开,全是白洋。算是王自省突击排的缴获,三大车银元。车上排满了箱子,有24箱,每一箱子银元是500块。
刚开始王自省以为是枪或者子弹,很高兴,撬开一看,是钱,就泄了气。箱子太沉,大车必须由三匹牲口拉才拉得动。往回运银元时,机枪班私自分了一箱。银元箱子少了,范三科点了王自省的名,说一排长分了500块银元,问他拿了多少。
王自省说我一分也没有拿。一查,是机枪班拿的。那时苦,什么也没有。连长也没再说什么,留下点银元,给排长分了点。王自省拿到了20块银元。他说后来打下石家庄后给战士们买馒头吃掉了。王自省说那时就想要子弹,要好枪,有枪有子弹就是命,银元是没有用的。
罗历戎死到临头才知道银元没用,才顾不上他的银元了,逃了自己的命。此时,他不在军部,化装成老炊事员混到俘虏群里了。
被俘的国民党军的一部分兵败如山倒,敌人失去指挥,被分割成小块,剩下的就是抓俘虏了,在村子里打巷战,战士们还是有经验的,真抓了不少俘虏。敌军士兵不得不一一放下武器,到上午11点30分战斗胜利结束。
兄弟部队的一个营钻进敌人的口袋里,叫敌人卡住了,受伤被俘的战士都宁死不屈。仅冲出来一部分。薛文说打了几天,也看不见敌人尸体,正奇怪敌人把尸体放到哪里去了?进去后才知道,敌人把死尸用来垒窗口,或放在老乡柴禾底下埋着,里面也有我们牺牲的同志。薛文想起浑身是血的田万云,赶快回去寻找,出发的阵地上已经没有田万云的尸体了。因为收尸是由营部负责,连里不知道。
国民党军队一部分官兵主动向我军投诚田万云第二次冲上去爆破时天已经黑了,火力点一拔掉,部队就冲上去了,田万云的连队也冲上去了。进展很快,天亮以前就打到罗历戎的军部了。而完成爆破任务往回返的田万云已经到了战壕边,再一下就跳进来了。还没来得及跳,被一枪打中头部,流了很多血。
本来他就两处负伤,这又一次打中,大家都以为他光荣了。
清风店战役总结中说:火力兵力集中使用上有了进步,从南合营、西南合战斗中学到了一点经验。南合营战斗集中野炮八门、山炮两门、迫击炮20门,在统一信号下同时开火,轻武器抵近射击,以短促旺盛的火力完全压制了敌人。不到1小时全部占领了南合营,歼敌两个营,只有少数逃窜。
打扫战场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敌军长、副军长、师长在内一共俘虏114万人,打死打伤2700多人,连同保北阻击战共歼灭敌人1.8万余人,缴获敌人各种炮72门,轻重机枪489挺,长短枪4338枝,电台8部,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10月23日****中央嘉奖电说这一胜利“创晋察冀歼敌战新纪录”。
俘虏中的军官都陆续清点出来了,独独少了第三军军长罗历戎。
按说罗历戎是插翅也逃不走的,他也不会死,但是他在哪里呢?真让他逃脱了吗?大家正在心急时,独八旅旅长徐德操来了一个报告。
罗历戎抓到了,活的,在我们那里。
原来,罗历戎见大势已去,换上士兵服,扮成一个老炊事兵,乘混战带了300多人从西南合逃了出来,一直往东南方向,没想到撞上了在南合庄的独八旅,被抓了俘虏。我们的战士也不认识这位将军,但凭经验,认为他是一个军官,就把他放在俘虏军官的行列中,关在一所院子里。当时也只把他当成一名普通军官,也许谈谈话,没什么问题就把他遣返了。也就这么巧,独八旅的旅长徐德操是长征的老红军,当年也是县总部的八大参谋之一。在1946年上半年国共停战谈判期间,曾是军事调处执行部石家庄执行小组成员,同罗历戎打过交道。
当年罗历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说,徐代表,你要在那边过不去,就到我这里来吧。
徐德操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出三年,我到俘虏营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