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敌我混杂的情况下,马兆民说,这时指挥所不能乱跑,连里找不到你,你指挥谁去?马兆民这个营的任务是东半块,南边是二营,北边是一营。一进去,马兆民他们就退到东边的楼上。一营这时还没到,敌人从北边反击到三营指挥所所在的一栋楼,三营发现了就开始反击,一打敌人往东去了,到了三营屁股后头。三营处在两面夹击之下,这一下就把重机枪闹乱了,不知道向哪边打好了。马兆民打仗还是很清楚的,凭着战斗经验丰富,马上调了一个排把北口给堵上,关上门才好打狗。中间有敌人去不了,马兆民就让司号员吹号跟七连取得联系,调七连过来抓敌人的俘虏。
这一夜真是敌我混成一团。
三营部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作为预备队的七连三排,在副排长宋金梁带领下,与敌人拼刺刀,刺死了十几个敌人。马兆民决定堵住北门,不能再把敌人放进来。走在前面的七班的机枪射手大邢迎头撞上一群人,对方问:哪部分的?
因为模模糊糊看见对方左胳膊上的白毛巾,大邢随口说:“三营的。你们是……”
“原来是自己人,我们也是三营的。”对方说。
巧的是我们的暗号是左臂上白毛巾,国民党兵的暗号也是这个,在黑暗中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根本分不清敌我。
这时,大邢突然看清了暗影中的对方戴的是“牛舌帽”,端起枪就扫。
“哎,怎么打自己人?怎么……”
“打的就是你!”
敌人遇到阻击,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逃出了北门。一股敌人从西北角的一个缺口冲了进来。七连二排副排长高春田带着两个班顺着兵营的西墙根,堵住了缺口。他们在敌人后面猛打猛冲,大叫:“缴枪吧,你们被包围了。”120多名敌人在黑暗中也不摸虚实,乖乖地放下了武器。
这时,九连的小通信员跑来请示,马兆民让九连在外面实行反包围。小通信员回去时,一个人问:“喂,七连在哪里?”
小通信员问:“你是谁?”
“我是七连指导员,我迷了路。”
小通信员认识七连指导员孙锦章,一听声音不对,知道是敌人。就说跟我走吧。把他领到了九连连部,敌人傻了眼,双手抖着把手枪交了出来。
敌人不甘心失败,他们从两翼向侧后迂回,企图反包围。四连副指导员孙臣良正带着连部的卫生员、司号员几个战士向前走,没想到走到敌人中间,迎面过来一群端刺刀的敌人,说:“不许动,”孙臣良前后左右一看,都是敌人,动也动不了,就机警地骂道:“******,别误会,是自己人。”这一打马虎眼,敌人不知道是敌是友。正在犹豫。孙臣良说,我是九十四团一连连长,你们是谁?敌人说:“我们是九十五团的,奉团长的命令来增援你们。”
双方一亲热,坏了,敌人一摸孙臣良穿的粗布军衣,马上跳到一边,大叫“八路,八路”。
孙臣良立刻大骂:“谁他妈是八路?你们才是八路。”敌人被震住了,谁也不敢再说他们是八路,但还是可疑,刺刀还是对着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孙臣良趁机掏出3颗连在一起的手榴弹说:“谁敢动,动就打死你们!”敌人一时呆了。孙臣良抓住身边司号员的腰带,用力一推,司号员小曹一梭子冲锋枪扫过去,没等敌人开火,孙臣良和几个战士在黑暗中溜跑了。
打完这一阵,张鸿一清点人数,副班长又被敌人捅了一刺刀。他班里的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叫敌人夺了去。张鸿火了,带战士往前一冲,不仅把歪把子轻机枪夺了回来,还又得了一挺重机枪。
又一股敌人,从兵营西北角的大缺口处涌了进来,形势相当危险。不能让敌人给捂在里面,三营马上通知七连、八连实行反包围。七连二排副排长高春田,主动带两个班出击。这位打固城的功臣,没有迎着敌人硬拼,而是顺兵营的西墙根,也来了个反包围。堵住了缺口,又把反包围的敌人包围了起来。战斗中,高春田腹部被敌人的机枪击中,受了重伤,他仍边打边喊,最后俘虏了122名敌人。八连、九连也各俘虏100多名敌人。
此时,二十三团先后打退了敌人的5次进攻,消灭了敌人的第二梯队,把突破口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之后,陆续有4个团从这个突破口投入了石家庄市区的战斗。
纵队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胡耀邦听说二十三团把敌人二梯队 都消灭了,立即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野战军司令部。野战军司令部又报告给了聂荣臻。战后,聂荣臻对郑维山说:“当我知道你们消灭了刘英的二梯队,就知道夺取石家庄已经问题不大了。”
外市沟是七旅先突破的。
本来是预计外市沟是一场硬仗的,没想到外市沟一冲就过去了。外市沟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御,周边太长,没怎么打.就进去了。但七旅在内市沟上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受了大挫。
一个连队110多人,一个排先攻到内市沟四五十米的地方就攻不上去了,受挫不小,只剩下不到70人了。这时候,上级命令近迫作业,挖洞子,靠近,为总攻做准备。
七旅是二十一团三营七连主攻。七旅对于内市沟也是采取爆破,在挖交通壕时,三营两个没有参加主攻的连队夜里摸黑挖,挖断了一段自来水管,大家都抢着上去捧水喝,但后来怎么堵也堵不上水管了,交通壕里发了大水.只好埋上此口,重新挖。这就耽误了时间影响了进度,药室不到位。爆破效果不好,土全飞走了,内市沟不但还是内市沟,反而更深了。
突击排排长说:“好吧,上!”正冲到节骨眼上,敌人在沟边的五六挺重机枪哗一下盖过来。不少战士牺牲,排长张二凤几处负伤。紧接着又一发炮弹压下来,18个战士牺牲。到了沟边,大梯子放下去又够不着,战士们纷纷跳下去。而且突击队一下沟,就遇上了敌人的暗堡,没想到底下正是敌人一个地堡,撞到枪眼上了。机枪呼地一扫,一个连几乎全牺牲了。
二十一团二营四连战士张根生说,他那时在第三道防线,伤员往下退时,他碰见同村的马四蛋,他伤在喉咙,血直往外冒,喷起一米多高,哗哗的像水管子跑水一样。张根生连忙为他找卫生员。卫生员一看,连说不行了不行了,马四蛋还没送下去就牺牲了。
二十一团三营八连终于有一名战士突进去了, 第二个战士也过去了,都是五连的。晚上打了一晚上,死伤了不少。只有五连指导员魏春德带几个战士突了进去,坚守了一夜。
但七旅的突破口没撕开。
在三纵队指挥所里,电话不停地响。七旅和八旅同时进攻,七旅那边受了挫,八旅的进展快一些,口子已经打开了。
九旅在石家庄战役中是预备队,任务是在七、八旅打开缺口后向石家庄市里进攻。九旅旅长陈仿仁也没事,在旅指挥所里呆得太着急。打外市沟时他就跑到纵队指挥所里,干脆不走了,在纵队指挥所里,好早点等着出发的命令。
在三纵几位首长眼中,七旅旅长易耀彩和八旅旅长宋玉琳差不多,都比较温和,都稳,善攻,打仗喜欢琢磨,琢磨好了就稳打。九旅旅长陈仿仁是一员虎将,虎得不要命。打仗一向是猛打猛冲,陈仿仁的好胜心特强,打仗从来不愿意落后,啃骨头掉了牙,也要啃下来。
本来在分配任务时,陈仿仁和八旅旅长宋玉琳就争突击队,按陈仿仁那个性格,打第一个大城市,怎么也不能坐冷板凳,坚决要干。但是,在清风店战役中,他的部队在3个旅中是最辛苦的,走了那么远的路,连口气也没喘,接着就打,部队伤亡很大,打完清风店也没有休整,这次怎么也得往后稍息了。
三纵首长考虑,九旅为第二梯队。一旦把突破口撕开,第二梯队就成了第一梯队,继续往市里进攻。郑维山曾对陈仿仁说过:“如果七旅、八旅撕不开口子,还得请你这个虎将出马。”九旅旅长陈仿仁这才说话了:“第二梯队就第二梯队吧,仗还是有得打的。”
外市沟战斗打响前,陈仿仁就早早站在指挥所里,再也不离开了,等着给他的进攻命令。屋子里一人一摊,都忙得四脚朝天,只有九旅旅长陈仿仁没事人一样,在那走来走去,心里急得什么似的,终于忍不住了,连声说:“该我上了吧?该我上了吧?我要走了,再不让我上,人家把仗又打完了。”
郑维山也不急,他知道陈仿仁是一个说干就干动不动就催你 的急性子,就是不理他。
胡耀邦说:“你要干什么?吵什么吵?当兵就要听指挥。”
陈仿仁十分不情愿地坐下,好像凳子上有个大钉子,马上又弹起来,想了想,才费了好大劲又重新坐下说,还是等吧。
陈仿仁能抢任务,一打仗他就来精神,而且越是硬仗他精神越大。这一回打石家庄,他坐在冷板凳上,越坐越难受。尤其是打内市沟不像打外市沟那么顺。七旅受阻,伤亡比较大。八旅那边突进去了,伤亡也很大,目前正在巩固突破口。
陈仿仁更坐不住了。
“易耀彩旅长来电话。”参谋喊。
胡耀邦听了电话,对郑维山说,七旅请示用梯子通过内市沟。郑维山没说话,他正在犹豫,心思着。从这时看,七旅突破口选得不太好,突破后是一片开阔地,就是突破了无依托还容易造成大的伤亡,爆破也没成功。
胡耀邦说:“就怕延误时间。”郑维山终于下了决心,让七旅的十九团从右翼八旅的突破口进去,向北发展,里应外合接应七旅的主力,其他团继续爆破。
“这是个好主意,”胡耀邦说!“我同意,你下命令吧。”
易耀彩马上命令十九团从八旅的突破口进去?绕到自己部队的突破口处,里应外合把七旅的突破口拿下。
16时40分,敌内市沟防线即被突破,二十三团连续打退敌人在坦克掩护下的4次反冲击,巩固了突破口。18时,该旅全部从突破口进入了内市沟,占领了东里村和西南兵营,歼灭敌三十二师九十六团大部。七旅由西里村突破,占领了复兴路以西的建筑物。1l时上午,该纵队大部突入市区,占领了中华路复兴路并积极向北兵营发展。与此同时,四纵十旅二十九团及十二旅三十五团于17时 49分自东南突破内市沟,并顽强地打退了敌人的7次反冲击,保证了旅主力顺利攻入内市沟,占领休门一直推进到中正路东侧市区。接着十二旅、独立第二旅、独立第七旅也相继突破阵地。冀晋 兵团于11日攻克北焦村,歼灭两个保安团的5个营残部,同日上午该部集中全力由西北方向的市庄突入内市沟,并向北兵营发展。冀中兵团除以一部围困元村彭村的敌人外,主力自南面突破,占领大兴纱厂并向北发展攻击。
陈仿仁再也坐不住了,连连说:“该叫我走了吧?该叫我走了吧?再不让我走,我连手榴弹响也听不到了。”
在陈仿仁大声喊叫的时候,他的马也在门外里应外合大声叫唤。
“好!”郑维山终于说话了,“陈仿仁!”
“到!”陈仿仁蹦起来。
郑维山说:“九旅全部从八旅突破口进去。”
“是!”陈仿仁高兴了,出门骑上马就走,胡耀邦的警卫员张成海看见陈旅长一边打马一边跑,没眨两下眼,人和马就没影了。
到11日12时,所有攻击石家庄的部队全部突入石家庄市区,进入街市战斗。
时间不长,陈仿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前卫已经打到离在大石桥不远的花园饭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