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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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全面突破天津(3)

“红旗虽比刚才低了,但仍然飘扬在民权门的城墙上。我们的英雄战士钟银根,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为了保卫竖立起来的红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曾经和我生活在一个班里,平常是个说话也要红脸的同志,但是,在战斗中,他表现了这样惊人的勇敢。我心里非常难受,但同时又为他的崇高品质而感到无限骄傲!他虽然牺牲了,但双手仍紧握着旗杆,两肘和脸颊像三角架一样,把旗杆支住,使这面大旗照常在炮火中随风飘扬。同志们被他的英勇行为感动得流下眼泪,复仇的火焰燃烧在每个同志的心里。李泽山同志高呼着为钟银根同志报仇的口号,把这面胜利的红旗,随着突击队插上了41号母地堡。尖刀连的勇士们,也乘胜楔入了敌人的纵深。”

13时许,一营副营长张金慧率领二连、一连一部、三连一部、五连1个排和迫击炮连,沿一连打开的缺口向天津城内冲击,前进不到300米,遭到敌人的抗击,前进受阻。敌人以两个营的兵力在炮火配合下连续冲击,一时间,民权门突破口被层层的火网封锁得风雨不透,后续部队被切断了。

这时,二连已经伤亡过半,弹药也快打完了。危机时刻,二连迅速抢占附近敌人的战壕和交通沟,换上了一色的美制武器,捡足了弹药,开始孤军作战。

一颗炮弹把二班战士李万祥的左小臂炸去了,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他的脸顿时变得苍白,眼珠就像要突出来,但他右手的枪还是握得紧紧的。九班副班长孙得贵一步抢到他跟前,撕开绑带,替他把正在流血的伤口勒住。连长芦常余叫他下火线,可他坚决地说:

“抢占金钢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是共产党员,少了一条胳膊也决不下战场!”

旁边的同志也想劝他,还没开口,李万祥的声音又响彻了整个阵地:

“同志们,很多战友为了胜利光荣牺牲了,我们活着的就应该对得起他们!”

他的话就像一桶油泼到了战士们满腔复仇的烈火上,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

“对!只要有一口气,就坚决战斗到胜利!”

在这样的战士面前,连长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战士们的唯一念头就是坚决完成任务,杀敌,立功,报仇!

二连的勇士们与占据着优势地形和数倍于我的敌人顽强战斗着,直到打退敌人的最后一次冲锋。天色已是黄昏了,副营长张金慧决定趁着这个半明半暗的时候,炸掉当面的碉堡,以便杀开一条前进道路,突向金钢桥方向。爆破手的人选还没有指定,只听唰的一声,旁边战壕里跃起一个战士,他右手拿着一根爆破筒,半截左臂的白纱布已经被血浸黑。“李万祥,你……”连长想制止他。但他好象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像一股旋风向前方的碉堡扑去。为了掩护他的爆破,全连的火器一齐发射,密集的弹雨倾向敌人的阵地。转瞬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前面的碉堡被揭去了大半边。可是,左前方的大楼脚下,敌人的1挺机枪和2挺轻机枪还疯狂地叫着。战士们争着去完成爆破任务。李万祥马上又抱起一包炸药,出现在连长面前:

“连长同志,我有经验,还是让我拔掉这个钉子!”

连长和副营长几乎同声说道:“李万祥同志,你该休息……”

“首长,别看我只剩下一只胳膊,完不成任务我决不回来!”

没等连长作出决定,敌人的炮火又密集了。炮火刚稀疏一点,李万祥拖着一只胳膊又跳出了战壕。机枪手孙德贵朝大楼猛打一梭子,把敌人的机枪吸引过来。利用这个空隙,李万祥从左前方抄到大楼跟前,将炸药包贴紧在大楼墙脚下,咬紧牙关,用脚登住炸药包,右手把连接起来的四根导火索使劲儿一拉,只见墙脚下忽地升起一根烟柱,接着发出山崩地裂的爆炸声。

“同志们,冲啊!”

李万祥的喊声未落,40多名勇士一齐跳出战壕,像一把锋利的刺刀,狠狠地插入敌人的纵深!

二营、三营在民权门西北扩大突破口,占领了于家大院及4、6、7、8号地堡,与敌形成对峙,并连续打退敌人由整班到整营的20多次反扑。14时许,敌人由中纺七厂、铁路工人宿舍、长江造纸厂三个方向组织了约1个团的兵力反扑,又被击退,我七十团遭受重大伤亡。配属我纵队的工兵分队,在密集火网下执行为坦克架桥和扫雪的任务,亦付出很大代价。15时30分,二梯队七十一团进入突破口支援七十团战斗。18时,一营攻占王串场,20时肃清残敌;

21时,二营进攻长江造纸厂,策应七十团三营攻击燃料厂;15日1时,两地均为我攻占。至此,民权门800米的纵深防御工事均被我突破,随后各部队先后进入纵深战斗。

民权门右翼刘家场坊有敌人1个地堡群,工事异常坚固。12日扫清外围时,六十六团三连配属山炮营经2小时激战曾攻占该地,但因地形不利,遭敌暗火力点侧射,伤亡较大,撤出战斗,纵队决定待总攻发起前再攻取。14日11时50分,二十二师六十四团七连攻占了这个地堡群。随后,六十四团向铁路工人宿舍东北角突击,一连因架梯子伤亡过大,攻击失利。12时40分,该团组织一营、三营从刘家场坊并肩突击又未奏效,纵队首长下令从二十四师民权门突破口进入纵深战斗。

二十二师虽未能打开突破口,但部队打得英勇顽强,可歌可泣。

突击连机枪班长林春和在他的回忆录中真实地描述了这场惨烈的战斗。

战斗开始前,突击连静静地伏卧在一道不很高的塄坎背后,紧紧盯着前方。从这里越过100多米的开阔地,就是冲锋的突破口刘家场坊。刘家场坊是两座孤零零的小瓦房,房子前面的鹿砦、铁丝网早已被我炮火摧毁,但左边的地堡群仍像恶狗似地蹲在那里。突然,敌人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从房子背后的土坝后飞过来,在战士们的阵地前后爆炸。

硝烟在空中弥漫,使得将要西落的太阳黯淡无光。

掩护突击的机枪、小炮猛烈地吼叫起来。爆破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冲上去,但冲出不到30米,就被敌人的机枪打倒了好几个,而敌人的机枪位置却怎么也看不见。战士们在开阔地上,一点儿隐蔽的地方都没有。从开阔地到前面的小河沟还有30多米的地方。怎么办?!战士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忽然,一班副班长右手一拉导火索,把抱在胸前的炸药包拉响了。他一边向前冲去,一边高喊着:

“同志们!冲啊!我掩护你们!”

他没跑几步,炸药包就在他胸前爆炸了,开阔地上顿时腾起一团黑烟,遮住了敌人的视线。

看着副班长爆炸中的身影,林春和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头上,眼泪充满了眼眶。是他,这位平时待人亲切友善的老战友,为了掩护后面冲上来的同志,牺牲了自己。林春和猛地端起机枪,跳出塄坎,向前冲去。在他身前身后,好几个同志抱着炸药向前冲锋。

“冲啊!”

“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前面,一个战友踏响了地雷,“轰隆”一声,又是一阵黑烟。

几个同志又倒下了,在这该死的开阔地上,每一秒钟,都有我们的战士牺牲!

子弹嗤嗤地打在地上,突然,林春和的右腿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胸前也像是被一块石头狠狠地打了一下,他踉跄着差点儿摔在地上。原来是右边几个暗堡射来的子弹。不高的堡顶上撒着干枯的野草,伪装得像个坟堆,机枪声从“坟堆”里传出来。

“啊——是你!就是你!”机枪在林春和手中颤抖起来,愤怒的子弹倾泻进敌人的枪眼里:“现在该让你尝尝我们的了!”

敌人的机枪哑了,林春和与战友们抓紧机会,猛跑几步,抢到前面的护城河边。河面已经封冻了,河沿上,包着石头的红纸包在风中瑟瑟抖动,这是前面扫雷组留下的标有地雷的标志。战士们避开这些红纸包,朝前面冲击。忽然,从右面跃起一个身影,那是一班战士佟桂林。他抱着一包炸药,向右边离得最近的一个暗堡勇敢地冲去。敌人躲在暗堡里拼命地向他射击,子弹嗖嗖地从他身旁飞过。林春和立刻用机枪掩护他前进,但是,罪恶的敌人竟使用了燃烧弹。一股红色的火流射到了佟桂林的身上,他周身燃起熊熊火焰,手中的炸药包也烧着了。他没有扔掉炸药包,也没有滚到地上扑灭自己身上的烈火。他只是颤抖了一下,就又继续向暗堡冲去。

他像一团火球,滚上了暗堡,把燃烧的炸药包放在暗堡上,然后栽倒在暗堡的一侧。

战友们的心都被撕裂了!

轰隆一声,敌人的暗堡塌陷了,燃烧了,暗堡里的敌人全部葬身火海。佟桂林被炸药推出好几步远,仰面躺在地上,满脸都是土和血。看到他的样子,战友们的胸口都要炸开了!

敌人还在其余的暗堡里疯狂地射击着。开阔地上所有牺牲的战友、佟桂林被烧焦的手臂,所有的一切都是暗堡里的敌人造成的。他们龟缩在里面,射出罪恶的子弹,把战士们压在铁丝网前,抬不起头。战友们眼睛里进射着仇恨的火花,喉咙像给什么东西堵着。战士们跃出弹坑,投出一颗颗手榴弹。小炮班的掷弹筒坏了,班长薛明白贴着墙角,解下腰里的炮弹,往墙上一嗑,投向敌人。这是十分冒险的办法,为了消灭敌人,战士们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敌人极力想封锁住林春和手里的机枪,林春和与弹药手王玉林坚守在一个地堡后面,对付着前面3个地堡里敌人的机枪。他不停地射击,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王玉林喊道:“班长,子弹快打完了!”

“快去找!”林春和脱口而出。可去哪里找呢?后续部队还没有上来!

就在这时,传来了排长的声音:“跟我来!”

原来,排长在伤员那里收集到了子弹。

机枪的位置待不住了,敌人的炮弹也朝这边打来。林春和脱下帽子,戴在一个竖着的钢轨上,帽子立刻成了敌人射击的目标,几颗子弹打在上面,帽子晃荡着,露出雪白的棉花。

一梭子打完了,林春和伸手要子弹,刚抬头,就栽在了地上。弹药手叫着他的名字,他觉着那声音很远,他使劲睁开眼睛,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王玉林含着眼泪,已经换上了梭子,要拿过机枪继续射击,另一名弹药手许宝祥在他的左边,把揭开盖子的手榴弹放在面前,手里还攥着一个,弦已经套在了手指上。

“缴枪吧!投降吧!”

“来吧!给你手榴弹!”

敌人的叫喊和战士们的回骂声混合在一起,响成一片。

林春和一下子清醒了,他猛地抬起头,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敌人端着刺刀冲上来了!敌人是趁着机枪停止射击的空隙冲上来的!只有50多米的距离了,林春和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使这个许许多多同志用生命换来的突破口,白白地让敌人夺去!后续部队就要上来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不能丢掉!”

林春和像发了疯,一把把王玉林推开,忘记了敌人的机枪还封锁着地堡,忘记了头上的伤痛,猛地站起来,端起机枪对准敌人猛扫过去。

“好!给你子弹头!”他大声吆喝着。

刹那间,机枪和手榴弹像割麦子一样,把敌人一排排地打倒了。

“打得好!”排长叫着,他的手枪也在向敌人射击着。

机枪的枪筒已经发红了,但仍吼叫着……

七纵二十一师、十九师实施并肩突破。攻击开始后,六十一团突击连侦察员王国才到前面探路,他敏捷地通过数道障碍,一直冲到护城河边。就在这时,敌人残存火力点突然复活,他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为王国才报仇!”战士们发出愤怒的吼声。爆破组战士腾青云、王农一跃而起,冲上去。他们越过铁丝网和鹿砦,发现一片残余的地雷,立刻用装满炸药的米袋一线拉开,在雷区内炸开一条8米多宽的通路,又用炸药和爆破筒炸毁敌人残存的碉堡与电网相接的铁丝网。接着,他们飞身越过护城河,爬上城垣,用仅剩的一颗手榴弹炸掉敌人的暗堡。负责爆破的三班、七班紧跟着上来,突破口正面的障碍物被全部清除。器材组迅速把梯子架在冰河和城墙上。

10时50分,突击连发起冲击,仅10分钟全部突入突破口,并占领了东北第五临时中学。紧接着,一营、三营先后进入突破口,并以一部向两侧发展,主力继续向前攻击。部队越过一片开阔地,绕过一个水塘,迅速逼近附近一座大楼。大楼有敌一个师部据守,楼下设有地堡群。我突击部队向敌人展开猛烈进攻,结果,正面敌3个地堡中的一个地堡打出白旗,要求谈判。三营一名副指导员进入敌人师部,敌师长竟提出给他起义待遇。副指导员义正词严地说:

“现在起义,你没有资格了!只有放下武器投降,才是唯一出路。”敌师长还想顽抗,被我军俘获。

战斗继续进行。突然,我突破口左侧洋灰厂敌据点火力复活,向我侧射,敌纵深炮火也开始反击,同时,敌一个营分两路向我猛扑,企图封闭突破口,阻滞我后续部队进城。师指挥所当即组织反击,令六十三团由浙江义地组织火力突入城内与六十一团会合,已经突入城内的部队也回头向突破口附近敌人突击。敌我双方在突破口展开激烈争夺。敌人冲到七连阵地前沿,一排副排长魏景芳跳出交通壕与敌肉搏,把敌人打翻在地,夺下敌人的机枪。钢铁七连在连长、战斗英雄钱安良指挥下,打退敌人多次反扑。战斗持续到下午3时左右,终于打退敌人,巩固了突破口,后续部队源源入城。

右翼十九师,在总攻开始炮火进行破坏射击时,五十五团尖刀连一营一连即发起冲锋。11时7分进入突破口。11时50分,突击营全部进入突破口,并占领东北临时中学北端居民宅。随后继续向李公楼方向发展,迫近敌人师部。这时,敌派出一名少校参谋欲与我谈判,我命其缴械投降,连长汤明友进入敌师部抓获敌师长。二连跟进后,沿城墙内侧向北发展,越过通马场的公路,连克7个地堡。巩固突破口时,副连长、战斗英雄李广正指挥全连英勇打退敌人8次反扑,手榴弹打光了,就让敌人靠近后扔爆破筒。当敌人第九次反扑时,李广正肩部负伤,仍坚持指挥部队,把敌人消灭在阵地前沿。

津南城头第一面红旗

城南突破由九纵二十六师、十二纵三十四师配属两个野炮营,从尖山子之间突破城垣,而后向纵深发展。二十六师七十六团一营、三营为突击队,誓师大会上,纵队司令员詹才芳和政治委员李中权把两面“登城先锋”大旗,分别授予两个突击营。

1月14日凌晨,第一梯队进入冲击出发阵地,透过渐渐退去的寒雾,天津城垣呈现在眼前。在距前沿400米的石灰窑师指挥所里,师长肖全夫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情况,只见西起城墙上的三层大炮楼,东到城下的暗堡群,约300米突破地段上,敌人天天泼水,城墙、坡地,白冰放着寒光,一排排射击孔仿佛恶兽的眼睛,瞪着我冲击出发阵地。一切都预示着将发生一场殊死战斗。师指挥所里,每个人都盯着急促的秒针。9时30分,数百门大炮齐轰。一排排炮弹倾泻在城墙上、堡垒上,砖石腾空、烟雾翻卷,被击中的地雷,轰轰爆炸,脚下的地面一个劲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