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里怀和师长商量了一下,对团长们说:“这么大个天津,仗有你们打的。按战前规定的打法,东西对进,拦腰斩断,先分割后围歼,先吃肉后啃骨头。关键是尽快拿下金汤桥,拦腰斩断。现在要先调整部署;展开兵力,突破前面防线,向金汤桥攻击!具体任务由贺师长部署。”
贺东生接着命令:“四团攻击老城西门任务不变,而后顺鼓楼西大街、东大街直插金汤桥,六团从右侧迂回进城。”这下,六团的干部满意了,高兴地敬了个礼,转身跑了。接着,曹里怀又向一师二团下达了命令。
曹里怀和贺东生乘装甲车进入老城,走在一个胡同里,前面战斗正紧,敌人据守一个丁字街头的地堡,战士们被堵在胡同里出不去。地堡里敌机枪封锁着街面,街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个遮蔽物,炸药送不上去。
看见这种情况,曹里怀说:“可以发挥一下装甲车的作用了。”
就对战士们说:“我们来给你们开路!”
话音未落,装甲车就向敌人的地堡冲去,胡同太窄,拐弯时,装甲车撞坏了一间铺面的墙角。这件事,后来传成坦克撞大楼。装甲车开到街中心作前导,几挺机枪猛烈射击,掩护战士们冲锋。战士们一拥而上,杀声震天,很快解决了当面之敌。走在后面的几个调皮的战士还专门用枪托敲敲装甲车,嘴里喊着:“同志们,该请你们的指导员给你们记一功。”车里的参谋、警卫员不由地乐得笑起来。
贺东生的警卫员小张冲战士们喊道:“什么指导员,车里坐的是副司令员和师长!”几个调皮的战士一愣,“啊!”的一声跑向部队,边跑边喊着:“同志们,坐坦克开路的是副司令员和师长,快冲呀!”
喊声鼓舞着勇敢的指战员们,部队如利剑向前冲去。
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担任预备队的三师终于等到了出击的命令。战斗开始不久,师长刘贤权就坐不住了。纵队几次通报,只字没提预备队怎么办,他等不及,就对曹副师长说:“你在这儿掌握部队,我到纵队指挥所去看看。”
纵队指挥所里,司令员、政委都忙得不可开交。李天佑接完一个电话,向刘贤权点点头,“等不及了吧?”
“再等,天津这盘菜就没我们的份了,肉吃不上,连骨头也啃不着了。”战斗前,李天佑问刘贤权,想吃肉还是想啃骨头,刘贤权回答说,吃肉啃骨头都行。这会儿好象肉和骨头都吃不上了。说着找了个背包坐下。
“有你吃的,城南这一大片还没动呢!”曹里怀指着地图说。
太阳偏西了,突击师进到敌人第二防线,通老城路北的第三监狱和自来水厂还没有拿下来,刘贤权又坐不住了,提议预备队加入战斗。李天佑说:“还不到时候,你的任务是消灭中原公司以南的八十六军。”听见这句话,刘贤权心里有了底。14时,突击师突破了敌人的第二道防线,李天佑司令员终于说话了:“是时候了,你们加入战斗!”
刘贤权腾地站起来。
曹里怀把直通三师的专线电话机交给刘贤权,“下命令吧。”
几里之外的副师长好像听到了指挥部里的谈话,在耳机里大声地叫着:“师长,是我。”
刘贤权立即简短命令:“部队从一师突破口进城,我随前卫八团从西关大街南下,沿墙子河向前;七团插向八十六军军部小白楼;九团为师预备队跟进。”
部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接到命令,就像离弦的箭,锐不可挡,穿街过巷,向纵深插去。八团一营插到学堂街,迎面是大德隆纺织厂,这是核心工事最西面的一个支撑点,厂房高大,院墙坚固,院墙四角筑着碉堡。右面是墙子河,左面是厂大门,必须把这个钉子拔掉,部队才能进展。三连在机炮连掩护下开始爆破。轻重机枪封锁着敌人碉堡的枪眼,60炮弹在地堡周围爆炸。三连连长刘照指挥四班爆破。第一名爆破手李青厚抱起炸药包冲向敌人,在接近铁丝网的时候倒下去了,连长也负了伤,指导员刘得胜接着指挥。第二名爆破手副班长赵军荣没等命令下达抱着炸药包就向上冲,在铁丝网十来米的地方,也负伤倒了下去。第三名爆破手马志远又接着冲上去。这时,受伤的赵军荣晃动着身子站起来,歪歪斜斜地靠近第一道铁丝网,拉响了炸药包。马志远也炸开了第二道铁丝网。
紧接着,第四名爆破手迪镇又负了伤,他坚持着爬到碉堡跟前,但炸药失效了,他又坚持着爬回来,抱起牺牲的李青厚的炸药包又爬回去,一声巨响,碉堡飞上了天。第五名爆破手冯兴明趁着烟雾炸开了最后一道障碍——围墙。三连冲进了厂区,一举消灭120多个敌人。30多年后,五名爆破手前仆后继,英勇顽强,机智灵活的身影还清清楚楚地印在师长的脑海里,他们的名字也深深铭刻在师长的记忆中。
午夜前后,部队完全展开了,各部队猛冲直插,各自为战,势如破竹。一师各部自老城南门一带向东南直插敌核心区;二师3个团横扫老城向金汤桥猛进;独立十师自和平门一直向南打下去,三师歼灭大德隆纺织厂之敌后,八团与七团一部并肩向海光寺方向勇猛穿插。
一师一团撕开口子后,由东向西,迅猛挺进,连克敌西关外大街、五马路、清化寺街和同业里等地敌7个据点。部队穿街越巷,迂回穿插,横扫顽敌。19时,一营一连、二连进到天津旧城西马路和南马路之间的岔路口,又一举粉碎敌二线防御的激烈抵抗。部队继续向前推进,师长江拥辉带着参谋人员来到一团前进指挥所,团长刘海清和参谋长黄汉基向师长汇报当前情况和下一步进攻方案。
师长当即同意他们的方案。师长说:“全线部队都完成突破任务,进入纵深战斗,你们左邻二团、四团已攻占忠后街、西关大街和永明街,先头已进到旧城西马路附近,正向鼓楼大街、金汤桥方向发展进攻,很好。你们要大胆穿插,尽量甩开小股敌人,迂回前进。”
兄弟部队的胜利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战斗热情。一营营长和教导员分头率领一连、二连沿着南马路两侧迅速攻击前进。
敌人从街心碉堡里射出交叉火力;从高楼顶上投掷下手榴弹;从窗口扔出炸药,妄图封锁我前进道路。战士们冒着立体交叉的枪林弹雨,踢开落在脚边的手榴弹,与敌人进行逐屋逐街的争夺。机枪手对据守在高楼上的敌人进行压制射击。团长刘海清率领部队向前冲杀,亲眼看见红二连的一名战士用双肩支着机枪脚架,协助机枪射手向高楼上的敌人射击。那名英勇的战士头部负了伤,豆大的汗珠和鲜血滴落在身上,但他仍然挺直身子,双手紧握枪架,顽强地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突突”发射的机枪,直到把敌人的火力压下去。
战士们冒着敌人左右两侧和楼上楼下的绵密火网,在“火胡同”里前进了800米,打到南马路中段,在距离鼓楼大街和南门外大街路口不远的一幢灰楼附近,敌炮兵对我前进通道进行猛烈拦阻,部队一停脚,就遭受伤亡。团长刘海清和参谋长黄汉基与纵队侦察处长范鲁在一个房角研究战况,他们刚一离开,一发炮弹打来,范鲁同志就牺牲了。前面十字路口上,敌人碉堡里的两挺重机枪火力,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倾泻而来,楼上敌人拼命往下投掷炸药、手榴弹,楼底的暗堡贴着路面疯狂射击,部队被压制在马路两侧不能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已经到21点多了。“必须尽快打通南马路,实现打乱陈长捷指挥系统的计划!”团前指当即决定,三连从左侧凿开院墙,绕过灰楼,迂回到前面路口敌人火力点侧后,把它打掉。三连战士破墙而入,顺利进到指定位置。排长李忠率领爆破组连续炸毁3个地堡和一些掩护工事,但在爆破路口两个高大碉堡时,不幸中弹牺牲,机枪班长赵志金也身负重伤。紧急关头,作战参谋冯怀玉带着一辆坦克冲上来。刘海清立即命令坦克协同三连打掉敌人碉堡。冯参谋手持大棒,在坦克后铁甲上“当当当”连敲几下,坦克便向目标径直冲去,“哐哐”几炮,敌人的碉堡就翻了个。
路口的碉堡除掉了,团长命令二连从正面炸毁灰楼底下的两个暗火力点,而后解决楼内敌人。二连组织爆破时,忽然听见楼内有妇孺哭声。“不行,楼上有群众!”团长立即命令二连停止爆破,改由火力压制楼上敌人,掩护一连、二连强行突破。为了这次不寻常的冲击,团长和指挥员们指挥部队把重机枪、火箭筒、小钢炮都搬上了附近楼房的平台和屋顶,向对面咫尺之遥的敌人展开猛烈射击。枪弹、炮弹打在街道两侧的墙壁上、门窗上、路面上,爆出团团火光,溅起串串火花,楼上的瓦片、砖头、玻璃像冰雹一样落下来。
敌人的照明弹、燃烧弹发出眩目的光焰,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战士们在这样的火网弹雨下勇往直前。
战士们英勇献身的精神感染了天津的居民,在攻击灰楼战斗正激烈的时候,灰楼东北角二层居民楼里突然挂出一幅“打倒******,拥护救星******”的标语。这条标语在战火中光辉夺目,激励着战士们奋身杀敌,勇猛向前!
战士们大无畏的英雄气概震慑了敌人,经过一个多小时死打硬拼,灰楼内四面受围的残敌打出了白旗,大批的武器投下楼来,400多蒋军官兵也举着手下楼当了俘虏。
通往陈长捷司令部的道路终于打开了!
24时,一团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敌人的心腹。团前指随即命令二营投入战斗,向罗斯福路方向攻击前进,让苦战经日的一营就地稍事休息。
15日凌晨,天津照例被大雾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和着浓浓的硝烟弥漫着大街小巷。生擒敌酋陈长捷
火药味呛得人们喉咙口涩涩的,禁不住用咳嗽来排遣窜入肺部的大量硫磺烟。
战斗依然激烈进行。金汤桥会师后,敌人整个防御体系被我军拦腰斩断,指战员继续向敌纵深迅猛穿插,展开对顽敌的最后围歼。
一纵司令员李天佑;政委梁必业向所属各部队发出命令:一师全力以赴攻克核心区,活捉陈长捷;二师除巩固东西走廊外,进占胜利桥一带,以保障一师左翼;
独立十师沿墙子河攻打敌警察司令部外围据点。同时要求部队发扬英勇果断精神,大胆穿插分割,主动作战,先吃弱敌,逐个围歼。
一师师长江拥辉在点将:一团攻击敌警备司令部;
三团由老城南门外直插海光寺,攻打警备司令部东南据点。
攻入国民党军天津警备司令部其他各师按照纵队指挥所命令,拂晓前,几十把尖刀将插进敌人核心区,打乱敌人防御体系,把敌人分割包围成若干小块,逐个围歼。
这里不能不提到一名年轻的指挥员,他就是年仅26岁的团长刘海清,他所率领的一师一团肩负着打进敌人的警备司令部,活捉警备司令陈长捷的任务!
擒龙擒首。在某种意义上讲,捉住陈长捷,天津战役才能算最后胜利。所以,纵队乃至整个攻津指挥部的作战部署都围绕这个战斗任务制定。
刘海清深感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首长将这样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赋予一团,这是信任,有什么能比信任更宝贵呢!
一夜激战,收获颇丰。刘海清率领部队分别攻占罗斯福路、广兴街和建物街,于凌晨5时许进攻敌核心区边沿。
参谋向刘海清报告:已收容敌散兵游勇1000名,二营在建物街攻下一幢大楼,一“窝”又俘敌1000多。
“我们已经打到核心工事区前,是否立即进攻?”刘海清通过电话向师长江拥辉报告。
“可以攻击,不给敌人喘息机会,争取天亮以前打进去!我马上给你们调炮和坦克!”师长江拥辉兴奋地回答。
但是,还没等炮和坦克调去支援,一团已经用炸药、手榴弹、刺刀突进了核心工事区。
“一营由黄汉基参谋长带领围歼中原公司守敌,我带二营攻打陈长捷的警备司令部。”刘海清迫不及待地向部属布置战斗任务。
师政委黄玉昆打电话对刘海清说:“现在战斗发展很快,我东西对进的各路大军于金汤桥胜利会师后,正在席卷海河两岸;南边,我三师、独立十师和前线总预备队正向南开区和海光寺方向挺进。纵队和师首长要求你们团要尽快发起对警备司令部的进攻,一定要把陈长捷抓住!”
“请师首长放心,抓不住陈长捷,我不回来见您!”
刘海清似乎胸有成竹。
随着刘海清粗壮左臂的向前有力挥动,指战员们抛开一夜巷战的疲劳和饥饿,像猛虎似地向中原公司和陈长捷的警备司令部扑去。四面楚歌的敌人像覆巢的黄蜂,丢盔卸甲,四散奔逃,成群结队地向核心工事区逃窜。中原大楼上的敌人却向逃来的士兵开了枪,一时间,枪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妈的,你们不打解放军,倒向老子开枪了?”
“打!给我打!”
“……”
战士们被敌人的残暴行径激怒了。硬是顶着敌人三面交叉火力,向中原公司发起攻击。
勇敢的战士们避开敌人重兵把守的大铁栅门,从侧后用爆破筒炸开窗户冲进楼去。
勇敢的战士们从南侧破门而入,攻进一楼大厅,沿着大厅两边的楼梯向楼上的敌人攻击。
敌人用机枪、手榴弹拼命封锁楼梯。楼内爆炸迭起,火光一片,冲在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又冲了上去。
战士们没有被敌人的疯狂吓倒,机枪射手抱起机枪,边射击边冲上楼梯。战士们冲上了二楼,与敌人展开逐层争夺。
参谋长指挥的一营拿下了中原大楼,刘海清指挥的二营对敌警备司令部的攻击正处在尾声。
此时的时间定格在1949年1月15日拂晓。
二营六连一副排长邢春福带领九个战士,在天津警备司令部的院子里已经转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找到那个小亭子“忠烈祠”。
他们找“忠烈祠”干什么?“忠烈祠”是日本的神社,那里有个地下室,陈长捷就在里面躲着——这是非常可靠的情报。
哒、哒、哒,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机枪子弹,不时地落在邢春福他们身后。残余的敌人似乎已经知道解放军要抓他们的城防司令,就是不让他们靠近“忠烈祠”。
又有一个战士中弹倒下了。
邢春福对剩下的七个战士说:“找有利地形卧倒,隐蔽好,瞅准目标再行动。”
他们躲进一个废弃的菜窖坑里,静观,等待。
看见了:路东有一堵半截墙,旁边有个小亭子,没错,准是“忠烈祠”。
连长李欣蓝组织火力向敌人还击,掩护邢春福向“忠烈祠”逼进。
邢春福带领战士趁着敌人射击的空隙快速向前靠近。战士王义风机警灵活,第一个冲到了半堵墙前面。
王义凤绕着墙转了半圈,很快发现了地下道的入口。他没有犹豫,端着冲锋枪就钻了进去。
邢春福紧跟着冲了过来。他命令几个战士在洞口警戒,自己带着一个战士随王义风身后钻进洞内。
地道是台阶式的,犹如一个放倒的梯子,一直通向地层下。
地道里没有灯,很暗,又冷,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弥漫着阴森森的腐霉味。王义风摸着洞壁一步一个台阶地走着,眼前黑黝黝,他感到随时都好像会栽下深渊似的。走了一阵子,他向左转了个弯,忽见有一缕光亮,原来这里有一个门,还挂着帘子。王义风一挑帘子,跨了进去——微弱的油灯下,10多个军官围着一张方桌坐着,没有讲话,他们的脸上都落了一层霜。
王义凤大喊:
“一律都给我站起来!”
那10多个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听到这如雷灌耳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黑森森的冲锋枪枪口对着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举起了双手。
“把武器都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