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入红尘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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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胭脂雪(四)

(四)

北城锦带我启程回宋国的那一日,是个大雪天。

我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他一直对着我痴笑。可我,却只能心不在焉地回应。

掀开车帘,风雪迎面而来,我却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兴致十足地欣赏起这漫天飞雪的情景。纯白的天地,真美。

再见了,陈国。再见了,顾霖。

“胭脂雪!”

北城锦突然凑到我身边,与我一同看着窗外的雪景,“你是胭脂,外面是雪,真好看!”

他乐呵呵地看着我,纯洁无暇的笑意,溢到了眼底。

我不由一怔。

见惯了虚伪,从来都不知道,有人会笑得如此真诚干净,仿佛丝毫不染世俗之气。即便是熟悉的顾霖,在皇宫里尔虞我诈惯了,笑起来,虽说温润十足,可那笑,也从未到达眼底,更不会如此真诚。

宫里出来的人,有几个会这般纯洁呢?也只有北城锦这样痴傻的人,才会毫无心机吧。

我忍不住微微漾开唇角。

见我笑了,北城锦兴奋不已,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放到自己嘴下呵气:“外面好冷,别吹风了,若是生病了就不好了!你的手好凉,我帮你呼呼。”

我本能地想抽回手,可他却像那日牵着我的手一样,抓地那么紧:“没关系的,我帮你呼呼,这样就不冷了。”

看着他纯真的笑颜,我不忍再拒绝,便任由他继续对着我的手呵着热气。

记忆中,只有爹娘这般呵护过我。自从他们死后,再也没有人在寒冷的冬日为我暖手了。现在,终于又有了这样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却是北城锦。

半月后,我们终于抵达宋国国都——翎城,那样一个繁华的都城,可对我来说,却陌生到了极点。不是家乡,没有爱人,再好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北城锦带我回了他的安亲王府。

他虽说已有二十一岁,可偌大豪华的府邸,依然只有他一个男主人,竟没有女主人。

看着他带我回府,府里的下人们纷纷朝我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就跟那日在陈国国主的寿宴上,当北城锦说要我时,众人朝我投来的目光是一样的。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当然,也不乏羡慕。虽说北城锦患有痴傻之症,可他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并且还有一副俊美的外貌。想嫁他的女子,一定也不少。

可是他竟然还未娶妻,这让我有些惊讶。

后来,府里的老管家福伯对我说:“这么多年,王爷从来没说喜欢哪个女子,更没有带哪个女子回府。皇上给他指了不少好姑娘,王爷也都不要。胭脂姑娘,你是唯一一个。王爷虽说有些痴傻,可他心地纯良,待人真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我心中不由一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北城锦是个好人。所以,我心痛。为什么,他选上的那个人会是我,那个带着目的而来,准备利用他,要毁了他国家的女子。

这一日,北城锦从皇宫回来,来到我的房间,有些垂头丧气:“胭脂,我不开心。”

我为他倒了一杯茶,扶着他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北城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跟父皇说了,我要娶你为妻!可是,可是父皇他不答应我!他说只能纳你为妾,不能娶你为妻。为什么!父皇为什么不答应嘛!”

我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幸好皇上没答应。

“王爷,胭脂不过一介奴婢,能陪在王爷身边,已是此生有幸。又怎么能配得上王爷正妻的位置呢?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好吗?”

北城锦忙握住我的手:“才不是!胭脂才不是奴婢!在我心里,胭脂是最最善良美丽的姑娘!我一定要娶胭脂为妻!我要带胭脂踏遍大江南北,到江南看水,到塞北赏雪!”

听着他讲的这些话,看着他真诚的面庞,我心里越发不忍,鼻头不由泛酸:“王爷,胭脂不值得王爷这么做的,真的,不值得的。”

北城锦却突然站起身,脸上满是坚定:“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好像不是原先的那个痴傻的北城锦了。为了维护他心爱的人,他也可以不再痴傻。

感动,心酸,交错纷乱,日日折磨着我。可是,我心里想的,还是要回到陈国,回到顾霖身边。

可是,我却已经不想再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北城锦,伤害他的国家了。

我想,回到陈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要选这条路。

可是,当我得到自由回到陈国时,一切,却并非我所想。原来,由始至终,我不过就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彻头彻尾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