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血腥的盛唐大全集(珍藏版)(套装全7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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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万邦来朝,李世民成了天可汗(6)

咄陆可汗获得这些战利品后,全部据为己有,一毫也没有分赏给部下。将领们大为不满,其中有一个将领企图强行夺取,结果被咄陆可汗一刀砍了。这个杀鸡儆猴的举动顿时引起了部众的公愤,大伙忍无可忍,索性起兵造反。咄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迫逃奔白水胡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随后,咄陆可汗的旧部阿史那屋利等人遣使入唐,请求废黜咄陆,改立可汗。

这对唐朝实在是一个意外的喜讯。唐太宗李世民随即下诏,册封莫贺咄的儿子为新可汗,称为乙毗射匮可汗。新可汗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连忙将以前被咄陆扣押的唐朝使节全部送回了长安。

唐朝在西突厥重新扶持了一个亲唐政权后,西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然而,这样的安宁终究是短暂而脆弱的。

因为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说,夹在西突厥和唐帝国这两个强国之间的西域,说白了就是一块是非之地、一块四战之地。

除非西突厥彻底灭亡,否则它与唐朝在西域的较量就不会停止。

短短两年后,新的战争就爆发了。

这次战事发生在焉耆——就是当初因修路事件被高昌多次暴打的那个小国。

焉耆原本一直亲附唐朝,可西突厥为了拉拢它,就搞了一次和亲,让重臣阿史那屈利的弟弟娶了焉耆的公主。如此一来,焉耆国王龙突骑支自然感觉西突厥更为可亲、更可依赖,于是转而投向突厥人的怀抱,对唐朝的朝贡从此就有一搭没一搭,一回比一回少了。

安西都护郭孝恪马上就愤怒了。

对于这种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到处磕头认老大的家伙,最好的教训就是——扁他。

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八月,郭孝恪征得朝廷的同意之后,率部讨伐焉耆,生擒其国王龙突骑支。但是阿史那屈利不久便在焉耆重新扶植了一个亲突厥的傀儡政权。

此后的几年里,唐朝接连对高丽和薛延陀用兵,暂时无暇顾及西域。到了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随着一个新契机的出现,李世民当即决定大举出兵,彻底解决西域问题。

这个契机源于西域的另一个国家——龟兹。

龟兹位于塔里木盆地的北部、焉耆的西面,有大小城池八十余座,算是西域诸国中实力较强的一个国家。就像其他的西域国家一样,龟兹一直在西突厥与唐帝国之间采取骑墙策略,一方面对唐朝“岁贡不绝”,一方面又“臣于西突厥”,打算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可是在郭孝恪讨伐焉耆时,龟兹却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不但“遣兵援助”焉耆,而且“自是职贡颇阙”。(《旧唐书·龟兹传》)

龟兹之所以援助焉耆,很可能是出于唇亡齿寒的担忧;而它之所以从此对大唐的朝贡锐减,估计是对唐朝强硬的西域政策心存不满。

对于龟兹的心态,李世民洞若观火。

贞观二十一年,龟兹老国王病卒,其弟诃黎布失毕继位。新国王上台后,不但没有及时修复与唐朝的关系,而且又“渐失臣礼,侵渔邻国。”(《资治通鉴》卷一九八)

龟兹这么做,无疑是在自取灭亡。

李世民绝不允许任何藩国蔑视天可汗的权威,无视大唐宗主国的地位。

他意识到征服龟兹、威慑西域的时机已经成熟,遂于这一年十二月任命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统帅,右骁卫大将军契毖何力为副统帅,会同安西都护郭孝恪所部,集结铁勒十三部、东突厥、吐蕃、吐谷浑等骑兵部队共计十余万人,联兵进讨龟兹。

此次远征是大唐自经营西域以来出动兵力最为庞大的一次,而且上至最高统帅,下至普通士兵,大多是来自四夷的胡人,这样的安排绝非偶然。它一方面显示了唐太宗李世民志在必得、彻底控制西域的决心,一方面也是对唐帝国主导下的天可汗制度的重申和强调——各国军队必须统一接受天可汗的征调,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组成联军,对破坏和平的成员国发动制裁性的战争。

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十月,阿史那?社尔率大军兵分五路,以犁庭扫穴之势横穿焉耆国境,兵锋直指龟兹。焉耆国王薛婆阿那支丢弃王城,望风而逃,准备投奔龟兹。阿史那?社尔遣兵追击,将其捕获,二话不说就把他砍了,另立其堂弟先那准为新国王,并命其对唐朝修藩臣礼,按时朝贡,从而在焉耆重建了一个亲唐政权。

焉耆不战而败,龟兹举国震恐,各地守将纷纷弃城而逃,唐军如入无人之境,顺利拿下龟兹都城伊逻卢城(今新疆库车县),生擒国王布失毕。龟兹国相那利逃脱了唐军的追捕,从西突厥搬来救兵,大举反攻郭孝恪驻守的伊逻卢城。郭孝恪寡不敌众,与长子郭待诏一起壮烈殉国。

唐军随后重新夺回伊逻卢,擒获那利。此后,阿史那?社尔率领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接连攻克了龟兹的五座大城,同时招降了七十余座小城,彻底占领了龟兹全境。

唐朝成功征服龟兹之后,史称“西域震骇”,“西突厥、于阗、安国争馈驼马军粮”(《资治通鉴》卷一九九),以此表示对唐朝的臣服之意。

此役的胜利,标志着在与西突厥争夺西域的较量中,唐朝笑到了最后。

阿史那?社尔在龟兹立下一块石碑,把大唐远征军取得的赫赫武功永远镌刻在了碑石之上,然后班师凯旋。

诺真水之战:经略北疆

在唐朝经营西域的这段时期,唐太宗李世民也一直没有放弃对帝国北疆的经略。

尽管东突厥汗国早在贞观四年(公元630年)便已被彻底平定,可是代之而兴的薛延陀汗国却趁“北方空虚”之机强势崛起,雄霸漠北,麾下足足有“胜兵二十万”,成了唐帝国北面的一大军事强国,同时,无疑也成为帝国北疆潜在的一大边患。

对此,李世民当然不会视若无睹。

他知道,如果不采取措施对其进行遏制,日后薛延陀必将成为唐帝国的一大劲敌。

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九月,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命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统辖其国的南部和北部,李世民立刻意识到这是分化其势力的一个良机,随即遣使册封他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并“各赐鼓纛”,“外示优崇,实分其势”。(《资治通鉴》卷一九五)

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间接的防范手段,要想确保帝国北部边塞的安宁,就必须在漠南地区——亦即唐帝国与薛延陀之间的东突厥故地——设置一道捍卫的屏藩。

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七月,李世民颁下一道诏书,册封右武侯大将军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的新可汗,“赐之鼓纛”,同时命“突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并令渡河,还其旧部,俾世作籓屏,长保边塞”。

东突厥突然复国,这对薛延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知道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必定会有抵触情绪,于是也给他发了一道诏书,说:“中国贵尚礼义,不灭人国,前破突厥,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害,实不贪其土地、利其人畜,恒欲更立可汗……既许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将遣突厥渡河,复其故国。”为了稳住真珠可汗,李世民又强调说:“尔薛延陀受册在前,突厥受册在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

但是在诏书的末尾,李世民也对薛延陀进行了警告:“尔在碛北,突厥在碛南,各守土疆,镇抚部落。其逾分故相抄掠,我则发兵,各问其罪。”(《资治通鉴》卷一九五)

真珠可汗虽然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可表面上也只能唯唯。

东突厥复国,不但薛延陀不乐意,就连被李世民册封为新可汗的阿史那思摩也是一百个不情愿。

对于这顶从天而降的可汗冠冕,阿史那思摩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和荣耀,有的只是恐惧和忧虑。因为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如今的薛延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吆喝的铁勒小部落,而东突厥就算重建,也不是那个“高视阴山、控弦百万”的大汗国了。

这北返漠南的一步,阿史那思摩始终没有勇气迈出去。他犹犹豫豫、拖拖拉拉,一直拖到了两年后的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正月,才带着一脸凄惶动身北上。临行前,他凄凄惨惨地给皇帝上了一道临别奏疏,说:“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若薛延陀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城。”(《资治通鉴》卷一九六)

阿史那思摩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就是一条看门狗,一旦薛延陀来攻,自己立即撒腿往南跑,管他三七二十一。

阿史那思摩北渡黄河后,建牙帐于定襄故城,麾下有户数三万、士兵四万、马匹九万。

看着这个迷你型的东突厥汗国,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又好气又好笑——奶奶的,就这点家当还复什么国啊,捏死你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么!

这一年十月,真珠可汗听说唐太宗李世民要前往泰山封禅,大喜过望地对部下说:“唐朝天子去泰山封禅,必有大部队随从,边境必然空虚,我利用这个机会打阿史那思摩,简直就是摧枯拉朽!”随即命其子乙失大度为统帅,征调同罗、仆骨、回纥、靺鞨等部落军队,共计二十万人,以志在必得之势横穿大漠,直扑定襄。

阿史那思摩风闻敌人来了,赶紧带着他的部众一溜烟跑进了长城内,一直到朔州(今山西朔州市)才停下来喘气,随即派快马去长安告急。

阿史那思摩说他要为大唐“守吠北门”。如今看来,“守”是谈不上了,“吠”倒是吠得挺及时。

该来的终于来了。

其实李世民早就在等这么一天。

重建东突厥,让阿史那思摩迁居漠南的目的其实有两个:一是防范,二是试探。如果薛延陀有自知之明,与东突厥相安无事,那当然最好不过;但是,假如它始终不愿放弃扩张的野心,那就利用东突厥的复国来刺激他们,使其狼子野心尽早暴露,那么大唐就能顺理成章地铲除这颗日渐壮大的毒瘤。

所以,与其说李世民担心薛延陀来打,还不如说他担心薛延陀不来打。

道理很简单——乙失夷男要是够聪明的话,再忍个十年八年,到时候唐朝要铲除薛延陀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十一月,李世民迅速做出了反击薛延陀的战略部署。唐帝国一共出动了十几万兵力,在东起营州(今辽宁朝阳市)、西至凉州的数千里战线上,命兵部尚书李世勣、右卫大将军李大亮、营州都督张俭等人,分五路出击,与薛延陀拉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大军出征之前,李世民特地召集众将面授机宜:“薛延陀自以为强大,横穿大漠南下,行程数千里,战马定已疲瘦。凡用兵之道,见利速进,不利速退。薛延陀军队未能趁思摩不备而迅速发起攻击,在思摩退入长城之后,他们战机已失,却又没有果断撤退,他们败局已定。我已授命思摩在撤退时焚毁沿途的草场,薛延陀军队粮草日尽,在野外又劫掠不到任何东西。方才谍报人员回来,说薛延陀的战马没有草料,只好啃树皮,而且连树皮都快啃光了。你们当与思摩互为掎角,不必急于交战,等他们撤退之时,立刻发动进攻,必能大破薛延陀。”

真珠可汗眼见儿子领着二十万大军直扑漠南,虽然吓跑了阿史那思摩,却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让几十万大军陷入粮秣日尽的困境,而且唐朝多路大军已经出动,要是再拖下去,自己这点老本怕是要全部赔光。无奈之下,真珠可汗只好遣使入唐,要求与东突厥和解。

和解?

说得倒轻巧,你乙失夷男把漠南当什么了?当你们家门口的草坪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便宜!

李世民没有对薛延陀的使者做出任何答复。

他料定,不出十天,前线的李世勣必能传回捷报,到时候再让使者回去传话,教教乙失夷男如何做人。

乙失大度亲率三万骑兵一路猛追阿史那思摩,追到长城脚下不得不勒住了缰绳。

再往南就是唐朝的地界了,乙失大度可不敢轻举妄动。

要进进不得,要退又不甘心,乙失大度左右为难,只好派人登上长城叫骂,想把阿史那思摩逼出来。

可阿史那思摩就是龟缩着不肯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任你口水漫天,我自岿然不动。

乙失大度站在长城脚下吹胡子瞪眼,彻底没辙。

就在此刻,远处忽然尘埃滚滚、杀声震天——李世勣率领的唐军主力到了。

乙失大度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马鞭一挥,掉头就跑。李世勣亲自遴选了六千名精锐骑兵,迅速向北追击,越过白道川(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一直追到了青山(阴山山脉东段大青山)。

乙失大度跑到青山北麓的诺真水(今内蒙古艾不盖河)时,决定不再跑了。

因为经过白道川的时候,他已经和自己的主力部队会合,眼下足足有二十万人。

三万人被六千人追着跑已经够没面子了,难道二十万大军也要被六千人追着跑?乙失大度愤愤地想,那我回到薛延陀还怎么立足?

不,老子今天不跑了,就在这里和你李世勣决一雌雄。

随后,薛延陀的二十万大军在诺真水沿岸一字摆开,阵势横亘十里,刀枪林立,旌旗蔽日。看那架势,就是踩也要把唐军踩死。

六千对阵二十万,这绝对是李世勣军事生涯中少有的一场恶战。

李世勣能赢吗?

乙失大度之所以敢和唐军决战,除了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薛延陀通过这些年的征战,尤其是在对付突厥骑兵的过程中,逐步摸索出了一种新的战术:作战时以五人为一组,其中一人负责管理五匹马,其余四人徒步作战,而马匹主要是在战斗获胜后追击敌人用的。

换句话说,作为擅长骑兵作战的游牧部落,薛延陀已经在固有的骑兵优势基础上,着重强化了步兵的战斗力,所以当两个兵种的优势结合在一起时,仍旧固守单一骑兵战术的突厥人就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刻,乙失大度正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注视着兵少将寡的唐军,想看看当世名将李世勣如何败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