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这么大周折,眼见着就能公私兼顾地把事情都办漂亮了,结果没想到却在最后几里路上碰上了剪径贼,所有付出的精力还有金钱眼见着就要打水漂了。心里一急,逼出一计来,“你们硬要劫财,那就把我们都带上吧,这反正工钱没了回去横竖也是个死,还不如跟你们一起,做了这绿林好汉。”卢性正心想,如今之计,只能以缓兵之计,走一步看一步,待跟他们进了山,或许见了幕后的老大,事情也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为首的刀疤脸哈哈大笑道:“我们这劫财倒是劫了不少次,这还头一次碰到要把自己也主动送上山的。好,看着你们几位也都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我就带你们去见我们大王,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是生是死,就看你们造化了。不过,你们要上山,就要蒙住面!”
“行,反正丢了钱也活不成,我们都去吧!”杨真首先赞同道,因为他首先就明白了卢性正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一行人的性命,只能看卢性正到时候的临场发挥了。
几个人随即被蒙上布条,然后被那伙人押着,一起往大山深处走去。
两个多小时后,众人来到那强人占住的高山上的一个大洞旁。此处有几个执刀枪的人在站哨。
“把他们的布条摘了。”刀疤脸吩咐道。
几个人的蒙面布遂被摘下。
刀疤脸又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待我去通报头儿再见你们。”说罢,就独自进了洞去。
这洞很宽敞幽深,刀疤脸走进几十米,迎面来到头领住的正堂里,就站身道:“禀告大哥,今日在山下劫得两袋银元,那押货的人声称是打工血汗钱,要来找大哥讲情,小的已把他们几人押上了山,你看该作何处置?”
“啊,有这样的事,两袋银元,这么大一笔财富,怎么会是打工的钱,你把他们的头儿叫来,让我来审一审。”
“是,小的去叫。”
刀疤脸随即走至洞外叫道:“你们几个谁是领头的?”
“我。”卢性正道。
“好,你跟我进来。”
卢性正于是跟着他走进洞内。两人来到正堂,刀疤脸便道:“大哥,这小子说是领头的。”
那山大王即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氏?”
卢性正道:“禀大王,不才益阳秀才卢性正,乃是小小书吏一个,今日到贵地碰上这些穷苦的工人要讨公道,便尽了些微薄之力,没想回程路上惊扰了各位好汉。想必大王也是侠义心肠打抱不平的好汉,还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你这个秀才,既是益阳县里的书吏,却为何要到我这地界上来替他们讨公道?”
“是这样的,这些人都因家穷,娶不起媳妇,才不得已出来打工。今年初他们来到宁乡一砖厂,做了十个多月的苦力工,没领到一文钱,一个名叫吴癞子的包工头骗大家说,到年底会给把账结清。谁知到了年底,这吴癞子却把三十多个打工者的所有工钱全部独吞,还玩起了失踪。他们在山路上碰上了我,要我帮忙讨还公道,我答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吴癞子,逼他给家里写信,让他妻子交出银元来赎人。他妻子把钱交了,和我们一块正往回赶路,在这山下碰上众好汉,要拿走这些银元,我们才要求跟上山来,想请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条生路,这穷苦人家的血汗钱,都是他们等着回去养老婆孩子的。这两袋银元,就是几十条命啊!”
卢性正的这番话,触动了这山大王的恻隐之心。其实,这山大王原本也是一个穷苦人出身,他是个船工的儿子,名字叫做王秀方,绰号王四脚猪,老家在株洲县马家河凿石曹家湾。因他自幼随父兄驶船跑运输,往来长江上下,结识了许多江湖人士,并加入了哥老会,到后自开山堂,被众人推举成了老大,所以渐渐成了湖广一带的哥老会首领。这哥老会,其实也就是洪帮的一个支派。而洪帮乃诸帮会中势力较大的一个秘密组织,其起源在明末,宗旨为反清复明,最早的创始人传为明崇祯四年的进士洪英,中经洪旭、蔡德英、郑成功、智通、万云龙等人的传承。到清雍正十二年7月25日,由清翰林院学士陈近南主香,在湖北万云山红花亭结义,拥戴明崇祯帝的孙子朱洪竹为盟主,商定结盟之姓即为“洪”字,又认“红花亭”为兄弟出生之地,“结盟日”为兄弟诞生之日,而“洪”字拆为“三八二十一”,则规定为会中暗号,洪门或洪帮的名称及由此而来。哥老会既是洪门的支派,当然一切规矩也都是照洪门的传承执行。洪帮的内部组织主要就是山、水、香、堂,又称“四柱”,而入帮得有介绍人、接受人、保荐人、引荐人,分别称为恩兄、承兄、保兄、荐兄,帮内亦称“四梁”。入帮后即称“在玄”。
此刻,王四脚猪听完卢性正的话,即对这位秀才书吏生了敬意,心里琢磨,自己的山堂正缺有文化学问的人来当师爷,何不把把这小伙拉进来?于是,便和颜悦色地道:“卢秀才,你讲得有道理,咱们就是绿林人士,是打富济贫的好汉,历来是劫富不劫贫。我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有个条件,希望你考虑一下。”
“什么条件?”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请你加入我们的洪帮哥老会,当我山堂的师爷,如何?”
“是这事……”卢性正犹豫道,他这个官府差人的身份,加入江湖帮会可是犯了大忌,若是被当局给知道了,落不好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但如今世道混乱,朝廷羸弱不堪,欺压百姓之事屡见不鲜。倒是这些个帮会,倒还讲一些江湖道义,比那庙堂之上的冠冕堂皇坐着的人要好上百倍,因此,卢性正权衡了一下,便想出了一个两全之法:“加入哥老会,行!咱就交个朋友!不过,我家有老母,不能呆在你山堂当师爷,我只能暗地加入,这事还需保密,怎样?”
“当然,我们这哥老会都是严格保密的,外人谁都不知。你不愿坐山堂,也没关系,只是有事时,才通知你参加,如何?”
“好,这样甚好。我愿参加。”
王四脚猪大喜道:“一言为定。咱们现在就拜山堂,把入会仪式简化,拜完你就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两袋银元,就当是送给兄弟的见面礼了。”
于是,按照规矩,王四脚猪指定了“刀疤脸”等四人做卢性正的“四梁”,再吩咐手下准备了香烛等物,就在这洞中山堂砍香结盟,引导卢性正当场发了誓愿,从此就接纳他当了哥老会员。待他入盟后,王四脚猪才将刀疤脸等手下弟兄一一介绍给他,原来,那刀疤脸名叫马福益,是湖南醴陵县下冲保人,曾首创回龙山会,后与王秀方联合,成了这哥老会中的老二。
在洞外等候的另外几人,见卢性正进去很久了还没动静,大家都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卢性正忽然走了出来,伴随他的还有刀疤脸马福益和老大王四脚猪。
“我们走吧,现在没事了!”卢性正对几人说。
“真的,放我们走?”杨真惊奇地问。
“没错,你们走吧,把毛驴赶上,银钱驮好。我还叫弟兄们送你们一程。”王四脚猪道。
“送就不必了吧。”卢性正道,“我们自己回去。”
“你们不知道下山的路。”王四脚猪道,“老二,是你请来的客,还由你护送他们回去吧!一定要让他们安全回到宁乡。”
“是,我保证送他们回到家!”
马福益随即带了几个弟兄,又将这一行人护送了很远,直到离宁乡那砖厂很近了,才率部返身而回。
一路之上,杨真、陈竟成等几人都感到纳闷,为啥这山贼首领见过卢性正后,竟然就放了他们,连银钱也不劫了呢?等刀疤脸走后,陈竟成终忍不住道:“秀才,你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山大王这么客气,不仅放了我们,还送我们回来?”
卢性正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以后日子久了,你们就慢慢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