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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韩国喜剧 (2)

但是,此时吧,我忽然发现80后的人们已经有了共同回忆的历史事件。我们不用聊去年前年,我们谈刘翔夺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往前数,申奥成功的晚上你在做什么,我当时高二,我陪我姥爷看直播,萨马兰奇上来讲一串话,我姥爷一句不懂,他只问我北京用英语怎么说,我说Beijing,他说啊,一样呀,就毫无困惑地守住那个双音节单词;再往前说,香港回归那年你在做什么,我被我妈叫起来,我以为会有歌舞小品,结果就一仪式,备感失望,我妈妈在旁边哭,她哭就差几个月,邓小平就有机会参加了,我那时还小,初一,满嘴东北腔,连普通话都没说过,更何况香港人口中的广东话了。

天哪,我们是不是老了,我们居然一下子就能怀旧到十年以前,再没什么理由让我认定自己还只是一个男孩子了。

回到女同学家,发令员喊Ready的那一刻。我和她手握着手。12秒88,冲线的刹那我们拥在一起。虽然我一向对民族主义很反胃,然而那一刻我还是兴奋起来。我们抱着叫着亲了好几口,然后弹簧发力似的迅速分开。我说好奇怪,民族的这个词真的会扎根于你心里吗。接着我讲我的文学历程,我十来岁立志写作的目标是将汉字和中国话的功能提高一个档次,慢慢我明白语言只是我表达的一个工具,重要的是情感,也就是母题,这是全人类共通的。

“日本人除外。”她说

那年排日情绪非常严重。不时会有集会游行这样的活动,我一次也没有参加,甚至劝我的朋友回避此事。

“我刚说的,原谅比记恨难,但更有用。”我说,“不过,如果你想为政府做点什么,还是上街比较好,政府在同日本谈判时,你就是人民一员,政府可以说人民在反日,这样筹码多些,所以人民越多越好。”我举了这几年一个和平友好的大国是如何调动人民的情绪来处理一些外交危机的,是如何将两亿处在青春期才有的叛逆与愁恨,借力打力争到外交利益的。“我偏左,”我说,“我赞成专政,否则的话,真的会有战争。”

我们随便瞎聊了会儿,我拍下手说我差不多可以走了,今天跟你相处的几个小时还是蛮有趣的。

“你可以睡到天亮,等到有地铁。”

“不成,那我真要多想。”

她站起来,看着我,一副再见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说:“用我拿五百块给你吗?再找个女人。”

我弯腰穿鞋,起身对她笑了笑,从钱包抽张名片。“拿支笔借我。”我写了个2,写了您前面还有1位客人,递给她,“这是我签号,再失恋就给我打电话,中间不许有插队的。”

郑婷婷,张珏,我乘出租车去我家。我前排,他俩坐后排。开始张珏睡得很死,路过中山公园时他陡然打起精神,跟郑婷婷讲他从小住在这里,在哪上的小学,在哪跟女孩第一次接吻,在哪第一次跟别人的男朋友打架。

“我想吐。”他转而对我讲。

“再忍一下,就快到了。”

“我吐完了。”

《萌芽》的老大有种怪病我说不出名字,和交通工具有关,不能乘坐说停就停的交通工具。比如坐飞机,她想到不能立刻打开舱门走出去,就会焦躁不安;坐火车,上海到杭州将近两个小时,其间不能想停就停,会异常难受。并不是说她下车真有什么事,而是想到不能随时停下来,那会是难以承受的煎熬。她轻易不出行,若去外地一定要走国道,即使是在本地打车也不敢上高架桥,走辅路。我一直想跟她讲,总忘,下次见着她提醒我告诉她:——老大,其实高架桥上也可以停车了,我,郑婷婷,张珏,就被司机扔在了桥上面。

不过除了那辆,再没有别的车敢停了。一出车门张珏就像从冰柜里取出的雪糕暴露在夏日,立即瘫化掉。我背不动他,我和郑婷婷架着他走。一辆辆从我耳边呼啸而过。郑婷婷在里道还老躲,弄得张珏跟软体动物似的忽重忽轻。

“你那边有车吗?”我大声问。

她没应声,依然忽快忽慢,忽高忽低。

“再坚持一下,就能下桥了。”

“歇一会好伐?”她停下来,把张珏放在桥边,“你说,他真醉了吗?”

“我看像。”

“可是,”她抱怨着,“他的手时不时碰我的胸。”

我抖着酸痛的肩膀看着郑婷婷。我尽量不注意她胸前鼓起的乳房的轮廓。但我想,从今以后我没法不注意这一点了。虽然她只比我小三岁,可我还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要是现在开始加一个定语——十八岁的乳房丰满的孩子,那么孩子这个名词就应考虑置换了,也许换为女人,至少用成熟点的词语。这是个可怕的信号,这个即将去我家过夜的孩子,原来是个早已性成熟的异性,不再是惦记着做头发,买衣服,用化妆品的女孩,这足以激活我内心的小恶魔。我要压制不良欲念,我一个人把张珏背起来,在高架桥上艰难前行,低着头,不要去看她的身材,她的脸。

跟点点分开后第一个星期五就是情人节。广州冬末春初不冷,节日气氛要比北方暧昧。有一节我讲过,我被姚远拉出去陪他和他女朋友,我被奥普逊的星探随便问了一下,随后得意地去影楼拍了一组三流歌星的写真,这点我承认过没有?坐车回来看到一个漂亮的哭泣的女孩。我又一次自卑起来。我不愿意出门逛街,我怕见到漂亮女孩。坦承自己很难,举个例子吧。TATA,假设你开一奥拓,从爱车族升级为有车族,舒心地行驶在路上,这时候有一法拉利跑车停你旁边等红灯,音响里高调放着动感十足的音乐,《那一夜》,或是玫瑰龙的《两只蝴蝶》,这时候你什么感觉?好车都让狗开了。随即你就陷入痛苦之中,你想如果这车是你的,你就算不放歌剧,交响乐,起码要放港台歌曲。你不仅知道你的精神世界要比他高一个层次,你还知道你一辈子也不会拥有法拉利,你为这二者的反差感到悲哀。你只有一次机会生在地球上,却又在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

嗯,我对女人的看法就和你对车的看法一样。我不敢碰到顶级女人,见一次难过半年,后悔我幼时的兴趣培养为什么在文学上呢,做点和女人有关的职业呀,比如时尚摄影师?比如导演?但又如何平复内心呢,想到作家碰桃花的机会要比政治家多很多,我的心情又愉快了。各种方面都要看不如我们的人。

进入三月我的书终于出版了,我得到了版税,并且签下了第二本书的合同。《南方都市报》为我做了一整版的专访。我的生活不一样了,几乎是质的改变,以前吃饭或者点牛肉炒河粉,或者点鸡蛋炒河粉,那之后我先吃一盘牛肉河粉,再要一盘鸡蛋河粉,全吃掉。我把住处从B1层调整为27层,搬到江对面的天河去住。我没事就去书店晃,看见人家买我的书我会充满微服私访的成就感。

我跟粥粉店的黄毛还有个小小的告别仪式,也是天亮之前,我俩坐巷子里。我说第三本书写出来我给你买一条中华,他说等他攒够钱开店我可以在那吃一辈子。我们的分别友好平静。

三月的一天我头回把酒吧认识的姑娘带回了家。说不清怎么认识的,朋友的朋友,广外的一个女孩。一晚上就我俩没K粉,那些朋友K出了幻觉就嚷嚷出去打小偷。一帮人一下子就没了,就剩我和她。我奇怪这么晚到哪找小偷。她说他们常这么干,有时候能找着,找不着就去地下通道抓个乞丐打个半死。

不知他们扫平了多少地下通道。我们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

我看表,问她:“你在等你男朋友?”

“我没男朋友,只是朋友。”

“我也没男朋友,我不准备等了。”我去吧台把账结掉,这种小酒吧都是后付账,回座位穿上外套,她还坐在位子上,我冲她点点,说,“我有个建议,我们可以去我那里。”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勉强笑了笑,搓着双手说,“可能你觉得是个坏主意,呃,但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她也笑了。酒吧离我那儿不远,步行十分钟。碰着比较黑的路段她握紧我的手,进门之前就没松开过。手可以传达很多信息,开始被她紧抓着,有路灯她再松开时候她稍有松开,我又紧抓着她。虽然我也弄不明白这传达的是什么狗屁信息,起码算是一个雄性对雌性应传达的信息吧。在性表达上动物更直接一些,我养的豆豆看上小区里哪只母狗干脆趴它身后试试,行就上,不行拉倒。我当然无法马上骑她身上,我们通过指甲对指尖地按压试探,通过舌尖对牙齿的开启问询,通过对方的眼神来解她的衣衫。接着我忽然停下来了。

“你帮我回想一下,”我说,“胸罩是我摘的吗?”

“对,我不可能背过双手去摘它。”

“可我以前没解过,”我略有所思道,“帮我个忙呗,你把它戴上,我再试一下。”

这回没成功,我提议先从一个钩环练起。我天资聪慧,一会儿我又能一下子就把三排钩带解开。

“还一个小请求,”我忐忑地说,“你把T恤穿上,看我隔着衣服能不能解开。”

TATA,你夸我这点特强,前排扣,后排扣,有肩带,无肩带,隔个羽绒服我都能两个指头解开。你看,哥哥我是练过的,工夫不负有心人。而且她也没厌烦。我们进入正题的时候就从沙发移到了卧室。开始蛮紧张,她在身下说是第一次。第一次?指的是419吧。我坦承说我也是第一次。她看着我笑,讲了一串法语,我进入了。

接下来描述进入的感受不合适,TATA,你没兴感,读者没兴趣,然而那快感于我很重要,每次都很重要,充满期待又难以言喻。按理说青春读物不宜带有性爱描写,通常的做法是黑屏,或者关灯,或者是切场别的戏,或者一双勾魂的美腿入面,不小心踢碎了台灯,画面黑掉。等再亮起来时,两个人事毕靠在床头,男的点支烟,说,哇哦,你太棒了。女的拨弄长发,被子裹在胸口,露脖子,露乳沟,但绝对不能露点,回应他,你把我的潜力全激起来了。但这段为什么没这么处理呢,非要讲讲过程?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做完。

做到一半的时候——这种事情没谱,射精之前都叫一半好了——她突然推开我,赤着身子奔向洗手间,开淋浴头冲洗自己,接着传来她呕吐的声音,不是干呕,是真的吐出了东西。我一副吃饭没吃饱的样子坐床头发愣。等着她洗漱干净回来。嗯,她冲出去背对着我,进门时围着浴巾,没有露点。

“不好意思,”她擦着头发又说了一串法语。

我有的时候不知道豆豆都在想什么,我现在猜不准她在想什么。

“你教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教你英语的你好怎么说?”

“我是一个LES,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