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昨日就站在那里。此时，是早上7：40分。他就站在尹婧伶家楼下的大堂里，这一次，穿着贵得离谱的休闲服，没有开车。他一直看着电梯的方向，丝毫不在乎值班保安那种狐疑的目光，双唇紧抿，一言不发。现在的他相比起与尹婧伶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显得更加稳重成熟，或许又长高了一些，虽然--实际上，时间过去得并不多。林昨日的头发甚至变得与肖杉的有些相似。此时的他，即使不拿着烟也更像一个男人了--这是尹婧伶见到他以后的第一想法，因为她想起了两人相遇时的情景，并第一次觉得可笑。也许，一直都很可笑吗？她不敢去想。少女对林昨日露出了微笑，轻轻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还好吗？"林昨日的嘴唇动了动，他轻轻伸出了右手，但还没有触碰到少女便看见她往后缩了缩。所以他定住了，半天才把手放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我不怎么好。我们到外面说吧？"外面？那是什么地方？少女并不想答应，但看着他的脸，却找不到丝毫拒绝的理由。是的，因为最初分别的时候没有好好地谈一次，所以就有了今日再次相见时一场安静的对话的理由。
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哪里？""蓝莲花。"是的，蓝莲花是一个酒吧，准确地说是酒吧餐厅。他们依旧去到了域汇酒吧街，却走入了另外一个小巷。林昨日熟门熟路地四处逛，显然对这个地方已经无比熟悉了。这个念头在少女心中升起，只是觉得很不好受。蓝莲花是一个比七月七日晴漂亮许多倍的地方，或者说与七月七日晴的感觉全然不一样。"知道吗，本想带你去雕刻时光，只是怕你今天没有时间。你愿意陪我出来，我已经很感动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再也不如以前那般强势或者执著。一切都是淡淡的，与过去林昨日强势的性格全然不一样。怎么回事呢。"你变了很多。"少女忍不住说道。林昨日缓下了脚步，笑了一声："你不是经常说吗，我们总有一天，会彻底地改变。"少女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很想告诉林昨日，她真的没有想到，两人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居然会这么快地出现。她曾经以为，这样的东西应该到而立之年，才会有明显的表现。很显然，现实是一种吓死人的东西。
林昨日领着少女走进了蓝莲花，上了二楼，那里有许多单独的卡座，卡座的一边对着过道，一边有漂亮的半落地窗户。这是一个清晨，一个很普通而且很明媚的清晨，但是他们却去到了酒吧，高高地坐在二楼，俯视这个世界早晨的忙碌。服务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并不时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他们两人。林昨日还是过去的样子，对身边的一切毫不在乎。他招了招手，点了两瓶她没有听过名字的鸡尾酒。她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去七月七日晴时的情景，没有想过，两人竟有一天会以现在的关系，坐在一个陌生的酒吧里面，却娴熟地看着对方为自己点酒。不应该这样。所以她说："我已经不喝酒了。"少女隐瞒了昨天晚上的放纵。林昨日愣了下，忽然很认真地直视少女的眼睛。尹婧伶有些慌神，不知道昨日究竟看到了什么，"对不起，我习惯了。"说着，竟然又唤过服务生为少女换了一杯牛奶，"你还没有吃早餐吧？这里的泰餐很不错，有兴趣吗？"女孩温和地点点头，这一刻的她，犹如一年多以前一般迁就。
"你说，我们应该谈什么？"林昨日喝了一口送上来的鸡尾酒，却丝毫不动后到的食品，只是看着尹婧伶吃喝，便微微地笑了。尹婧伶吃了一口米饭，随后的动作放缓了一些："什么都可以。今天，是你叫我出来的。"她的意思是，谈什么，他应该心中有数才对。也许他们再也不见面才对，虽然，虽然她昨天晚上还曾为这个男人哭泣。"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迷惘。我想过离开这个城市，就像你和飞若一样，但是我的责任很重--我做不到。"他轻轻说着，又惯性地拿起酒杯往嘴中倒去："我和你是很不一样的，姑娘。"他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对不起。"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要道歉？"女孩微微低下了头："我当初不应该一言不发地离开。""你没有啊，"他的声音里面仿佛还蕴涵了些许安慰，"当时你就告诉过我，你选择了离开。"他继续喝了口酒，"只是，我没有想过会那么快，而已。""别喝了。""为什么？"他好奇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眼睛闪着不知名的光，"别担心，我已经过了酒后乱性的时期了，呵呵。"少女噎住了，一下子没有了所有的胃口。
"你是什么意思？"林昨日看着她，忽然变得非常真挚，甚至缓缓地放下了已经少了大半液体的酒杯："我是说，婧伶，对不起。"他移开了目光，"我不应该那么任性，也不应该让你承受我任性的后果。"这样的话，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者说，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在多久以前就应该说出。应该是毫无条件、毫无时间地点限制地说出。和现在的态度一般，真挚、认真、诚恳。少女低下头："我已经忘记了。"林昨日："真......"似乎想说真的吗。说了一半，才忽然醒悟这一句话有多么伤人。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而这一句问话，会彻彻底底把少女洞伤。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少女重新拿起了筷子，开始慢慢吃了起来。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并且，为这样的结局，而难受至极。"婧伶。"少女抬头看林昨日。"新年之前的这几天，你可以空出来陪我吗？"女孩犹豫了，不说话。林昨日见此，微微一笑，忽然转开了话题："婧伶，你也变了。"少年又喝了一口，"你以前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面骗我的。婧伶，你昨天喝酒了。"尹婧伶不知所措。少年嗤笑一声："你应该可以想象我最近的生活才对。
这么简单的判断，是的--就算我只看你的眼睛，我都能感觉你有没有喝酒。""我以前从不知道你可以在我面前变得坚强，甚至，可以为了保护自己，而对我说谎。"九月：今天是补习的第三天。张可没有出现。今天，珠元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得不说，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习惯以后，她的忽然消失会让人感觉不安。是的，我感觉即将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关于她的。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如真正的好朋友那么多，但我相信，她是我所拥有的最好的朋友之一。我知道的，她是那种懂得在暗处帮助别人、安慰别人，却丝毫不顾虑自己的姑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付出，同时又不被理解。这样不会很痛苦的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愿意自己陷入如此困境。今天，她没有来补习，却也没有引起任何除了我的人的注意。其实只要仔细地想，我就已经可以知道班里其他人对她的看法：表面上是很友好，却会在暗地里说一些闲话，无不无聊？一个女孩子，最注重的就是贞操和名誉，但是，这样的重视只属于女孩自己，别人根本没有重视的想法，或者说，理由。这样的结果真的让我很难受。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去拯救张可？你是一个女孩，你一定可以明白她。对不起，我真他妈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九月，也许我喜欢上了她？这样的感觉，只可能在她不在的时候，才能清晰发现。九月，如果我真爱上了她，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小三1月28日张可去了第七人民医院。今天的她穿着很漂亮的宽腰裙子，如雪般的精致高跟鞋，头发早在昨天晚上就剪了个造型并拉直，现在的她看起来全然不像一个高中生。可事实上，她这样的打扮非常不合时宜。今天凌晨的时候，这个世界下雪了，柔软的雪飘落在头发上，那是凝固的雨，升华的泪。可可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只是会在冷风不时吹过的时候，下意识地打寒战。此刻，少女走进了外婆的病房，外婆正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位护士正在喂她吃早餐。中年护士见到张可，眼中的怀疑一闪即逝，随后微笑地说："可可，你来了？你今天可漂亮了！"张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边把手中的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面。她轻轻坐在了外婆床边的另外一个椅子上，拿出小刀，开始削苹果。护士毫不介意女孩的不理不睬："你外婆今天似乎好一些了，已经有了许多简单的反应。
你一定要对她抱有信心。"真的吗？为什么与她所知道的不一样？严重的中风，特别是外婆这样的老人，已经很少有恢复正常的可能。少女呆呆地看着外婆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痴呆的脸，脸上的肌肉正古怪地轻轻扭曲，眼睛里面再也没有过去的智慧的光。这样的外婆，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少女低下了头。这样的外婆，不能带给她希望。她想着，泪水满盈，却流不出来。眼泪也无法挽回她。护士把早餐都喂了以后，就收拾东西出去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张可一眼，才关上病房门。她没有发现，房门根本没有关好。"张可来了！""就是她啊！她一定怀孕了！已经三四个月了吧？我跟了李医生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没有想到又是一个少女孕妇......据我所知，张可才刚读高一，而且竟然没有去堕胎。"第三把年轻的声音加入了议论："啊？真的吗？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张可听着隐约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张平日里温柔至极的女性的脸。最后那把声音是一个毕业没有多久的姑娘，也就是中专没有毕业多久。她应该和自己年纪相当吧。想着，少女别无其他反应。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神色平静。还有两天。
第三十三章 看不到你的眼泪，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骨肉相连（5）
昨天，尹婧伶神差鬼使地陪了林昨日一整天。当然，他们所去的地方都是一些"正常"至极的场所，比如说离索步行街中新开的商业层、域汇边上一些非常好玩的小餐厅。到了下午的时候，少女甚至把飞若也叫出来一起玩。是的。没有去昔日永恒。没有去那片美丽的沙滩。没有去看电影或者喝酒；她已经被少年的酗酒程度给吓得有些慌神。"冯歆真没有找你吗？"尹婧伶看着飞若匆匆来到域汇，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飞若喘着气摇头："我没有去见他。我哪儿像你这么不坚定。"说着看了林昨日一眼。林昨日当做没有看见，继续点菜。尹婧伶牵住飞若的手，有些无话可说的错觉。飞若打了个哈哈："开玩笑的哦，你们都不用介意--真的不要。"于是，昨天就这样过去了，有些莫名其妙。当尹婧伶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给闻宛如发信息了。她也发现，这次遇见的林昨日，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第二天一早，林昨日给她的新号码发信息："今天陪我去雕刻时光，好吗？"真是得寸进尺的孩子。但是，尹婧伶还是答应了。--直到她答应的那一刻，少女才发现，那孩子并不是得寸进尺，而是深深地懂得她。
少女嘲弄地笑了自己一声，真的，原来在这半年里，即使有改变，改变的程度也是有限的。林昨日则是深深懂得她的其中一人。雕刻时光距离市区有一定距离，在一个非常美丽的山丘之上，平时人烟不多，却显得更加幽静美丽。也许是因为山上的地皮比较便宜，雕刻时光的古式建筑十分有现代美，占地面积不大不小，门外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停车场。它是一个十分古色古香的酒吧，但归根到底，还是酒吧。这天林昨日是开着车去接尹婧伶的。他对婧伶说，他平时已经不怎么开车了，因为在人喝了酒以后，就连拖拉机也可以开得像法拉利--或者反过来，达到有车全等于无车的程度。尹婧伶听了以后，感觉很难过："为什么一定要喝酒？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的离开？"他愣了下，然后绽放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也许是吧，在开始的时候。但到了后来，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没有知己、没有爱的人、没有在乎的人--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只有酒能与我为伴，我就天天拥着她睡觉作为回报了。"他轻佻的声音流露出非常沉重的难受。尹婧伶低下头，开始把弄手机，给闻宛如发信息。再不敢谈论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