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宛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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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从来不怕痛,只怕痛在哪里都不知道(2)

我记得我在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小学的语文老师戏称我是当代的林妹妹,但那个时候我甚至不能明白"林妹妹"的意思。我还是一个非常懵懂天真的小姑娘--现在回头这么称呼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呢。总而言之,那是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那个时候,我热烈地爱着我的妈妈和爸爸。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由于身体不好的原因,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给我煮一碗红枣龙眼汤。甜甜的,我很喜欢。但在那个时候,我会很挑剔地说汤太甜了或者红枣放少了什么的,所以每每挑剔地喝剩下许多。妈妈从来不责怪我。她最多只是责备地看我一眼,然后微笑。真的很喜欢那个时候的妈妈,温文尔雅,不时还会有一些孩子气的举动--也许是为了想逗我开心,又或许只是在家人面前没有戒备心的无心之举。真不明白现在的她,为什么会淡漠了那么多。小时候,妈妈不是女强人,爸爸也非常宠溺我,像是知道孩子年幼不懂事,从来不与我计较什么。他们会很和蔼地对我笑,满足我一些现在看来很任性的要求,也不轻易骂我。有时候,妈妈会跟我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于是我就很认真地听。

爸爸则在一旁看着我俩,说:"伶儿与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嗯,就是在那样的时候......然后,长到了五岁。于是就遇见了飞若。我们拥有同一位钢琴老师,也几乎是在同时去学钢琴的,有一次由于上课时间相近,我就与她认识了。真是遥远的过去啊。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安静的、有些自闭的孩子。十年前的一个夏日。黄老师的钢琴课。飞若原本正万分认真地演奏着,却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飞若只是一回头,就看到了正偷偷摸摸地推开老师房门的尹婧伶。那个姑娘当时在口里嚷嚷着快迟到了!动作却有些斯文过分了。飞若撇了撇嘴,随即,第一次对上了尹婧伶的眼睛。才发现,那是一双漂亮得无法形容的眸子。下课以后,飞若并没有丧失对小伶的好奇心,她赶在老师休息的空隙中去到了小伶身旁,并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这是一个像瓷娃娃一样好看,精致得有些不真实的女孩子,可那双眼睛,比小巷子里看到的猫咪还容易受惊。飞若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尹婧伶的脸蛋。

"妹妹,你好可爱哦!"她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不像别的女孩一样尖锐。尹婧伶开始胡思乱想:用这样的声音唱歌,一定很好听吧?她们后来是怎么熟悉起来,却真的不记得了。一切都已经过得太久了,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依旧熟悉。于是那过后的几年里,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结果......就像是春天的雨水满满渗透进大树的每一个部分一样,我们也慢慢渗透进对方的生命当中。后来,这些年就过去了。真的很感激上天给我飞若这样的好朋友......我知道,我非常幸运。我知道我离不开飞若。所以,也曾经以为这些日子会一直下去没有尽头,像我和飞若的友情一样连绵不绝没有尽头--我和她,性格差别很大,我是一个安静的孩子而她喜欢热闹喜欢玩。其实,我知道飞若很寂寞,她拥有我所不懂的寂寞,不过既然她不说我也不点破。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即使到了后来我放弃了弹琴,只有飞若坚持了下去。然后。很突然的某一天,我已经忘记了具体日期的某一天,妈妈升职了。她突然就那么变得好忙好忙、好累好累。而飞若在十二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少年。

一个叫做旷央的少年。林昨日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他的笑容渐渐不再那么僵硬--我总感觉这种转变很突然,我感觉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开心起来或者开始信任我。那么,他又在想些什么?此时,我们再次一起打开了骰盒,只看一眼,他便轻轻笑了起来。"你又输了,"他开心的样子像一个孩子,眼睛似乎不再那么忧郁了,"要不要我替你喝?不要醉了啊。"怎么感觉他是在幸灾乐祸?"不用!不要这么小看我!"虽然很恼怒,可我听见我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柔和,甚至有些奇异。包间已经开始"升温"了。或者说早已经开始升温了。飞若紧紧挽住冯歆的左臂,脸上的笑容很矜持且温柔,我还真从没有见过她这么温柔地笑呢。方才在拼酒的两位少年此时对着麦克风吼了起来,唱着某一首我所不熟悉的歌曲,而我和林昨日还有陈方--刚刚终于借题发挥问到了这个男生的名字了--三个人热烈地笑着,大声地吆喝,并且神情紧张地看着骰子。跟前的啤酒瓶已经空了大半,我愕然发觉居然有一半是我喝掉的。

怎么可能?不过,这个时候我的脑筋已经不能清晰地分辨出什么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疯狂的愉悦冒了出来,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刺激感--我居然在KTV里面喝酒玩骰子,身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傻地笑,分明就是嘲笑自己吧?林昨日的眼睛在我的身上。但他看的,不是我--我知道。也不是传说中的另外一个人。我想,林昨日是想窥视我外表下隐藏的什么东西吧。也许你要失望了。就连我,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隐藏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因为现在的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快乐地笑起来。能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昨日,你还在读书吗?""嗯,当然。我刚高一。""高一啊?比我大好多......不过我的生日在冬天,所以比一般的人迟了一年上学。这么来说,我们之间还不算有代沟吧......"我听见自己沉吟的声音,而眼前,是昨日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你经常出来玩吗?"我微微一笑说:"没有啊,这算是第一次,不会瞧不起我吧?""呵呵,怎么会呢。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我在想一个小女生本就不该经常来这种地方,即使有'朋友'也一样......"不懂得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呢。像他这种少年,不都应该很喜欢出来玩的吗?"你在嘲笑我。""怎么这么想呢?"他的双眉微微蹙起。"我还以为你会约我下次一起出来玩呢,怎么会突然提起什么'不该来'呢......"于是他笑了:"嗯。我会带你去玩的。因为像你这样傻气的小丫头已经不多了。"我不在意。轻轻一笑。其实,假若你每次出来都可以像现在一样,完全消除心底的阴霾--那么,我再傻气一些也是值得的。你知道吗?你眼睛里的忧郁,有时会连空气都被传染。我希望我遇到的人都能开心。这个愿望,是不是真的那么难以实现呢?晚上回到家以后,才发觉爸爸妈妈都不在,桌上只有钟点工放的已经凉了的饭菜。我呆呆地站在家门口,忽然感觉有些孤单。摇摇头,由于很头晕,所以过了很久才想起爸妈是去出差了,而且还是五天的旅程。我没有丝毫庆幸的感觉,其实我希望他们能在家,然后我就趁着酒劲狠狠再吵一次架。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哭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打开了林昨日刚刚传来的信息。

"你还好吗?你爸妈有没有教训你?""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呢?""呵呵,我还以为一个小女生醉酒回家会被家人狠狠教训一顿,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低笑了一下,不想解释。此刻的我只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感觉,它连绵而长久地、小虫般在我身体里蠕动。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因为晚上喝了酒、现在头脑不清醒而已......但是我往房间外面看去,以一个非常漂亮的角度环顾了一圈这个冷清的家:冷漠的高级沙发,暧昧的米色。四十寸的电视机,寂寞地偏向了饭桌的方向。精致的木板还有红色的复古砖头,拼凑起了这个地方,大厅的角落立着一个故作姿态的酒柜,父亲说里面有好酒,虽然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样的酒才算好。这个家有着我太多不熟悉的东西,只是,没有任何兴致去熟悉它;因为它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无比热爱的地方,或者说,寄托着我多少年思念和爱慕的地方。

那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我为什么偏偏就属于这个地方?一个激灵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了澡然后换上了一套非常漂亮精致的衣服:黑色的泡泡蕾丝短裙、白色的高跟靴子、亮丽的朱红色上衣、精致美丽的水晶蝴蝶项链......久久没有翻动的服饰,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冷清。我站在镜子跟前,久久无法挪动脚步。我在想,林昨日在看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以这个角度?我在想,自己当时的样子究竟给了他什么样的感觉。一切准备完毕以后,我良久坐在床边,右手拿着手机发呆。是的,是在思念林昨日。然后拨出了他的电话。彩铃的声音在此刻听来那么遥远、那么飘逸。而我,我究竟想要些什么、想要做什么呢?"你......忙吗?"他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他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电话的那边,出乎我意料的没有任何的喧哗。"不忙。

怎么了呢?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我,"我结结巴巴的,心里有些难过,"我在想,你在干什么呢?"我听见他笑了一笑。"我呀,在'听海'......张惠妹一首歌的名字,你听过吗?"他的声音可以安抚人心。真的,也许他的安静,才是真正与生俱来的特质......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即使是现在有些喝醉的我,也渐渐被他安抚了下来。"当然,"我的心开始平静了,"我当然听过,那么,你的海'是什么颜色'呢?呵呵。"他大笑起来,不过没有回答。于是我也安静了,电话中,只剩下我们呼吸的声音。我没有急躁,没有心慌。我在想他是不是和我一样,第一次感受这样的默契呢?"要不,我陪你吧。"我开口。垂首。装扮得就像公主一般......陪你去无人的大海。听你的声音,遥看夜间的大海还有大海远方的灯塔。"小丫头。""嗯?""我去接你吧。

"林昨日来到的时候,星星已经全部出来了。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晚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想法和行为就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我都不能肯定,这一切是否就是我所希望的。晃了晃脑袋,决定再也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紧紧抓住新买的晚会手袋,我毫不眷恋地走出了这间高级洋房。下到大堂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林昨日的身影......准确地说,大堂空荡荡的门口处,只停泊着一辆漂亮的黑色奥迪A6,除此以外这个世界就像天空的星辰一般安静。于是我掏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林昨日的声音凭空出现了--"小伶,快上来吧。"他的声音很温和,不大,但是很清晰。他说话不急不躁的,这点与飞若有些相像。A6的副驾驶位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摇下。他的面容若隐若现。这种情景让我猝然心痛。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我们两个也只是陌生人而已。难道孤单的威力真的如此巨大?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