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宫廷女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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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中风(1)

蔡之仁醒来后,万万没有想到救他的竟然是他一直仇恨的义妁。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蔡之仁惊疑未定。

可是他不得不信,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杨怀三这么说,龙生、虎生也这么说,郑夫人也这么说,最重要的是师父也这么说。谁的话都可能有假,但郑无空绝对不会骗他的。

这让蔡之仁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无法面对义妁,如果是郑夫人救他的,他现在仍然可以用仇视的目光看义妁。可是,救他的却是义妁。他对义妁的仇视依然根深蒂固,他依然认为这只不过是义妁耍的伎俩,被嫉妒之火蒙蔽了眼睛的他打死也不信,义妁会好心救他,一定是做给师父看的,目的是获取师父的信任,最终让师父把医馆交给她。

好你个义妁,既然你能演戏,我也能演戏!

蔡之仁这样想着,开始伪装自己,他假惺惺地向师父谢罪,向义妁赔礼道歉,对待下属也不再恶言恶语,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蔡之仁的温和让杨怀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悄悄地警告义妁:“小心他人面兽心。”

义妁笑笑,“不会的。”

杨怀三一本正经,“防人之心不可无。”

义妁依然笑笑,“知道了。”

杨怀三这个人看什么都不准,唯独看蔡之仁八九不离十,杨怀三认为蔡之仁就是狗改不了****,本性难移。杨怀三和蔡之仁几乎同时进的医馆,已经相处了二十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说着呢,医馆门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义妁曾经给义诊过的穷苦百姓。他们手里有的拿着鸡蛋,有的拿着蔬菜瓜果,有的还背着从山上打来的猎物。

“你们这是干什么?”义妁惊讶地问。

“姑娘,我们背着东西去你住的地方,一个叫采娟的姑娘说你不在,所以我们就来到这里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伯说。

“这是我们的心意,虽然比起金银珠宝来,这不值得一提,但还是请姑娘收下。”

“是啊,你治好了我们的病,却没有收我们一分钱,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再怎么贫穷,也懂得感恩的道理。”

义妁当然不能收老百姓的礼物,但老百姓的盛情和坚决让义妁左右为难。好在这时,杨怀三把师父领出来了。

郑无空见此情景,感动不已,也许这就是民意,这就是人心,你对老百姓好,他们都装在肚子里,时刻惦记着。义妁做到了,郑无空很欣慰。

郑无空想了一个法子,他大声说道:“从今日起,每月的朔、望、晦三日,郑氏医馆将免费为病患看诊。”

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

郑无空接着说道:“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请各位把东西带回去,既然是义诊就绝不会收一分钱。如果你们不带回去,那就不能免费看诊。”

老百姓听了,都齐刷刷地跪下了,口里一声又一声的感谢。

“谢谢郑大夫!谢谢郑大夫……”

这就是善良、淳朴的老百姓,见到此情此景,感动的泪水在每个人的眼眶里打起转来。

扶风的街道上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四匹马并驾齐驱,马车奔过,尘土飞扬,好奇观望的路人还没有看个明白怎么回事,马车就没了影。

看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马车从茂陵来,此刻正奔驰在通往扶风郑氏医馆的路上。

崔府的王管家时不时探出头来,让马夫加快速度。

“快点!再快点!”

“小的明白!”

马夫对着四匹马一一甩了四鞭,马车飞奔起来,把王管家颠簸得左摇右晃。

“离郑氏医馆还有多远?”王管家似乎一刻也坐不住,又撩开帘子,焦急如焚地问道。

“已经到了扶风!很快就到了!”

王管家不能不急,崔府的王夫人突然中风,已经不省人事。这人命关天的事情能不急吗?更何况这王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当今太医令丞崔府志的母亲。崔府志因为要照顾皇上的龙体抽不开身,于是特别叮嘱管家去扶风找曾经的同僚——郑氏医馆郑无空大夫为母亲治疗,之所以找郑无空,因为郑无空在治疗中风后遗症上有独到的方法,他曾经让完全瘫痪的人重新站了起来。

如果王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王管家这脑袋也保不住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急。

终于到了。王管家冲进医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叫道:“郑大夫!郑大夫!”

杨怀三跑过来,见王管家一身高贵的打扮,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吗?”

“叫你们郑大夫出来!”王管家一刻也等不了。

杨怀三小跑着去通报郑无空。

郑无空来到王管家面前,“请问阁下……”

王管家牛气哄哄地说道:“请郑大夫跟我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

“我家夫人得了中风。请郑大夫务必赶过去!崔大人特别叮嘱我要把你请过去!”

“崔大人?”郑无空一怔。

“难道你不知道?崔大人还说你曾经与他同朝为官。”

郑无空想了一下,难道是崔府志?

“可是太医令丞崔府志?”

“正是!”

已经十多年了,郑无空早已经与他断绝关系,当初郑无空与崔府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郑无空离开了太医院,自己开起了医馆,想不到如今崔府志又找上门来了。

“怎么,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准备准备跟我去茂陵?!”王管家狗仗人势,态度相当傲慢。

郑无空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老夫有重症病患需要照顾,无法离开。”

“你这不通情理的家伙!难道我家夫人就不是重症病患?她可是崔大人的母亲,你可想明白了!”王管家气急败坏地说,他没有料到郑大夫竟然敢拒绝崔府志的请求。

“你们另请高明吧!”

“不可以!无论如何你也要跟我去一趟!”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么我就派我的徒儿跟你走一趟。”郑无空语气坚决,神色冷漠。

“郑大夫,你太不识抬举了!崔大人一番盛情邀请,你却肆意搪塞,用你的徒弟来打发我,你叫我回去如何交差?!崔大人看重的就是你的名望,否则我大老远跑来找你做什么?!难道你连崔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吗?”王管家只觉颜面扫地,叫嚣道。

郑无空不卑不亢,“在老夫的眼中所有的病患都是一样的,在病患的眼中能够治愈疾病的大夫就是好大夫,名望对于治疗毫无用处。”

“别在这里废话了,你到底去不去?”

“老夫说过,可以让我的徒弟去。”

王管家没有想到郑大夫如此固执,却苦于不是自己的地盘,无可奈何,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说道:“你的哪位徒弟跟我走?”

蔡之仁觉得这可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如果治好了王夫人的病,说不准得到崔府志的赏识,经过推举进入太医院也不一定。他不能放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站出来说:“师父,徒儿愿意走一趟。”

哪知郑无空并没有理会他,却转向义妁,吩咐道:“你跟王管家走一趟吧!”

郑无空的决定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义妁的医术已经超过蔡之仁,在医馆已达成了共识。

义妁觉得太突然,她还从来没有单独给病患看诊,更别说如此重要的重症病患了,赶忙推辞说:“师父,小女恐怕难以胜任。”

王管家瞟了一眼义妁,气得眼珠子快要迸出来了,指着郑无空的鼻子说:“你……你竟然让一个卑贱的女人去治疗崔大人的母亲?!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一直在一旁忍气吞声的虎生冲过去,揪住王管家的衣领,骂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孬种?!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郑无空喝道:“住手!”又一字一顿地对王管家说,“如果她治不好王夫人的病,老夫也无能为力。”

王管家鼻子哼哼,却无话可说,带一个人回去总比什么都不带要好。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郑无空让义妁不得再推辞,鼓励她勇敢地接受出诊,同时命令蔡之仁、杨怀三为义妁的助手,协助义妁共同完成这次出诊。

茂陵,汉武帝生前给自己修建的陵墓,在今西安古城西北八十余里,陕西兴平县东北。茂陵是西汉众多皇陵中最大的一座帝王陵,封土略呈方锥形,平顶。茂陵始建于汉武帝建元二年,当时属槐里县茂乡,故称茂陵。

汉武帝为自己修建了陵墓,不会一个人孤单地躺在里面,于是花巨资修建茂陵邑。汉武帝母亲王太后是槐里人,茂陵建在槐里县,含有光宗耀祖的意思。

建元三年,汉武帝为了鼓励百姓移住茂陵,给每一户移民发放二十万安家费,赐田二顷。从长安至茂陵修了一条直通大道,起点就是长安北面西头第一门,称便门,又称平门。平、便二字古通用。便门,即平直方便之意。大道跨越渭水,这座渭水桥也被命名为便门桥。由于这条大道,茂陵与长安之间,交通十分方便。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经过一昼夜的奔波,义妁一行终于来到了茂陵。

一路上,杨怀三不厌其烦地给王管家讲述义妁治病救人的传奇故事,王管家还真被他说动了,“义妁姑娘的医术真那么高明?”不过,又不无忧虑地对杨怀三说,“就怕我家老爷不允许义妁给夫人治疗。”

虽然蔡之仁表面上表现得服服帖帖,但心里老大不痛快,想不到曾经在他手下当牛做马的义妁,今日却来了个咸鱼翻身,骑在了他的头上,要听她的指挥了。他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他发誓要洗掉这种耻辱。

“诸位先在这等候,容我去通报一声老爷。”王管家说道,经过一天的相处,再加上杨怀三的灌输,他对义妁有了新的认识。

崔老爷年过花甲,脾气暴躁,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却听王管家说郑大夫并没有来,来的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弟子,顿时雷霆大怒,骂郑大夫不知好歹,骂管家窝囊无用。

等崔老爷的气稍微消了一些,王管家怯生生地问道:“老爷,在外面等候的三位郑大夫的弟子还要见吗?”

“见什么见?!不见!我活这么大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能当大夫的!”

“回禀老爷,郑大夫说这个叫义妁的肯定能治好夫人的病。”

“给他们点散碎银子打发他们走吧。”

王管家悻悻地退了出来。

“我家老爷说了,不相信你们的医术,让你们回去!”

杨怀三气呼呼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让我们白跑一趟吗?”

蔡之仁一句话也不说,反正出了事也不用他扛,他想看看义妁怎么处理。

义妁使命在身,绝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于是走向前去语气诚恳地说道:“请带小女拜见崔老爷。”

“这……”王管家拿不定主意。

“情况紧急,小女一定要见到崔老爷!”

“好吧。”王管家说道,“请跟我来。”

“老爷!”王管家禀告道,“他们非要见你不可!”

崔老爷体态有些臃肿,由于极度愤怒,他全身颤抖着,背着双手,头也没有回,痴笑道:“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见了我就可以让你们给夫人治疗了吗?”

“如果有一丝机会我们就不会放弃!”义妁底气十足地答道。

“好大的口气!”崔老爷倒吸一口气,一个丫头竟然如此对自己说话,他忍不住回过头来,大摇大摆地走到义妁的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义妁抬起了头,目光坚定,显得不可抗拒。

崔老爷被义妁的目光震住了,暗想,这丫头,看样子来历不凡。

于是冷笑道:“你让老夫如何相信你治得了夫人的病?”

“小女只凭一颗心!”

“一颗心?”崔老爷哈哈大笑,“这世上夸夸其谈的人还少吗?”

“如果小女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前来了。”

“很好!”崔老爷话锋一转,“如果治不好夫人的病又该如何?”

“小女愿意把这双手交由您处置!”

“剁掉你的双手你也不怕?”

“如果小女没有治好夫人的病,无怨无悔。”

“口说无凭,你敢画押吗?”

“小女可以画押。”

义妁自始至终从容淡定,而杨怀三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向义妁使了好几个眼色,暗示义妁不要冲动,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双手真被剁掉,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蔡之仁一直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趁崔老爷写状书的空挡,杨怀三小声说道:“义妁啊,你真要这么做吗?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病患,你要拿自己的双手做交换吗?”

义妁笑道:“请大叔放心,小女有把握。”

杨怀三叹道:“唉,真拿你没办法!”又扯扯蔡之仁的衣角,说道,“你怎么也不劝劝义妁?你难道真忍心她的双手被剁掉?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蔡之仁假装谦和地说道:“师妹的医术比我高明,蔡某不才,无话可说,只好静候师妹的吩咐。”

杨怀三在心里骂道:“还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

义妁在画押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崔老爷很是震惊。

“现在,你跟我来吧!”

到了王夫人的卧室,王管家告诉义妁,夫人已经昏迷两天了。

中风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很多医家对它束手无策,老百姓得了中风无异于得了绝症,因为请不起大夫,所以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中风的发病原因很复杂,发病的部位是脑府,风、火、痰、瘀是其主要的病因。肝肾阴虚、水不涵木、肝风妄动、五志过极、肝阳上亢、饮食不节、痰浊内生等都有可能导致中风。

义妁首先探了一下王夫人的脉息,若有若无,形同死脉,再不急救恐怕有生命危险。

义妁记得师父说过,治疗中风首先得分清楚是中经络还是中脏腑,绝对不可以混淆,否则只会加重病患的病情。

王夫人昏迷不醒,半身不遂,牙关紧闭,口噤不开,这是中脏腑的症状。为确诊,义妁又让蔡之仁试了一下。蔡之仁查看病情后,明知道是中脏腑,却说:“夫人口角歪斜、面红目赤、舌红或绛、苔黄或燥,为肝阳暴亢,应该是中经络。”

义妁果断驳斥了蔡之仁的观点:“虽然有师兄所说的症状,但师兄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夫人已经昏迷两天,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夫人是中脏腑。”

崔老爷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中经络还是中脏腑?”

义妁一口咬定:“中脏腑。”

蔡之仁见无法欺骗义妁,改口道:“师妹说的是,我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