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妁决定与郑成议相认。如果是以前,义妁认为相见不如思念。可现在的郑成议成了武帝的贴身侍卫,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相见的,即使她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来找自己。迟见还不如早见。
人群散去了,郑成议一个人在昆明池边发呆,神情显得非常沮丧。他努力回忆刚才所见到的那个女子,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
来长安已经快三个春秋了,他还没有找到义妁,父亲弥留之际曾叮嘱过他,千万不要让义妁进太医院。可是他没有办到,因此,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如果义妁真的在太医院发生了不测,他就更对不起死去的父亲了。
郑成议颓废地坐在昆明池边,随意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到池中心,平静的池水荡起一片涟漪。
不知不觉,义妁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了郑成议的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郑成议站起来,准备去靶场练习一下他的箭术,虽然自己的剑法在整个羽林军已经无人能及了,但在射箭方面却高手如云,比如统领就是最厉害的一个,郑成议曾亲眼目睹,统领骑在奔腾的骏马上与凶猛的苍鹫争抢一只野兔,统领的箭矢几乎与俯冲而下的苍鹫同时到达野兔,但倒下的却是苍鹫。
就在郑成议转身的那一刹那,时光似乎不再流转,郑成议整个身子都僵在了那里,他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没错,这回没有看错,是义妁,就是义妁!
义妁一袭素雅长裙,微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她微笑着,像风中的百合花,摇曳多姿,风韵迷人。
郑成议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恨不能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义妁。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义妁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他,他和她,今生今世有缘无分。
“你真的是义妁吗?”郑成议有些手足无措。
“小女正是义妁。”看着郑成议英挺威武的样子,义妁羞赧地垂下了头。
“我不是在做梦吧?”郑成议仍然有些不太相信。
义妁抬起头来,看见郑成议那张古铜色的脸,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愈发显得棱角分明了。在扶风的时候,郑成议的脸庞要比现在白皙多了,义妁估摸着郑成议在上林苑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训练应该非常艰苦。
“小女正是那个在扶风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公子挽救的许义妁。”
义妁笑靥如花。郑成议看见义妁,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平淡的话:“你过得还好吗?”
这样的问候让义妁感到亲切而熟悉,曾记得,在医馆后院的那个长亭,郑成议曾经多次这样问候她。
“你呢?你还好吗?”
义妁回了一句问候,两人相视而笑,互相倾诉起各自在长安的遭遇来。
义妁由衷地为郑成议感到高兴,做一名武将正是郑成议一向的愿望。这再一次验证了义妁的看法,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只要你坚持,只要你付出,总有一天幸运之神会光顾你的。
郑成议却为义妁的处境不安起来,忧虑地说:“义妁,你还是离开太医院吧。我真担心有朝一日你会遭到崔府志的陷害。”
义妁的语气却很坚决,“小女知道前面的道路很艰难,正因为这样,小女才更不能离开。如今的太医院已经沦为名利场,太医们唯崔府志马首是瞻,不再专心于医术,而是挖空心思讨崔府志的欢心。这样下去,皇宫里将会有很多无辜的病患遭受不幸。”
“可以你一人之力又怎能扭转乾坤呢?现在崔府志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如果知道了,他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小女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很抱歉我无法兑现我对爹的许诺。”
见郑成议有些失望,义妁也难过地低下了头。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郑成议腰间悬挂着的一块玉佩上,义妁认得那块玉佩,那正是她为了感激郑成议多年来对她的帮助而买给他的。这块玉佩值不了多少钱,但郑成议却视若珍宝,一直挂在身边。义妁心里好生感动。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郑成议无奈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看,这个池子美吗?”
“美。”
“这里的天空美吗?”
“美。”
“这里的草地美吗?
“美。”
“想在这块辽阔的草地上策马奔腾吗?”
“想。”
郑成议越问越起劲,义妁越答越兴奋。
“那么你会骑马吗?”
郑成议原本期待义妁回答不会骑马,那么他就可以驮着她,或者手把手地教她,这也是一件非常甜蜜幸福的事情。和心爱的人共骑一匹马驰骋在辽阔的大平原上,忘却人间一切烦恼,看天上云卷云舒,这样的情景在郑成议的梦里出现过好几回。
但义妁的回答让郑成议的美好愿望化为泡影,义妁很自信地说,她会骑马。
“小女在去长安的路上学会了骑马。”
“你真是一个奇女子。”听了义妁的讲述,郑成议叹道。
郑成议吹了两声口哨,很快,两匹英俊潇洒的白马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郑成议的面前。
“我们一人一匹,如何?”
义妁有了前车之鉴,并不着急上马,而是先与马联络感情,捋捋它的鬃毛,拍拍马背,又把脸贴在马柔顺温暖的脖子上,对它耳语着什么。马儿似乎听懂了义妁的言语,觉得面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主人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温顺友好的目光,像是在告诉义妁,它会好好侍候她,不会把她摔下来。
郑成议早早上了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义妁所做的一切,感叹这真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女子。
义妁上了马,吆喝一声,白马立刻奔跑起来。
郑成议也抽了马一鞭子,追了上去。
义妁骑得稳稳当当,但马跑得并不快。
郑成议追上去,大声问道:“还行吗?”
“没问题!”义妁响亮地回答。
义妁加快了速度,郑成议始终跟在她的后面,马儿却耐不住性子了,想撒开腿追上义妁的马,郑成议却一次又一次制止了它。之所以跟在义妁的后面,就怕义妁万一有个不测,好去救她。
义妁忘乎所以地奔腾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感觉了。义妁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缠绵舒缓的缕缕白云,偶尔有几只优美的飞鸟飞过。义妁张开了双臂,想去拥抱蓝天,拥抱一望无际的草原,拥抱期待已久的快乐。义妁此举让郑成议提心吊胆,生怕她摔下来。好在马儿非常听义妁的话。
累了,就在池边休息。
郑成议休息了一会儿,再度跃上马,说了一句:“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炷香的功夫,郑成议又飞跑回来了,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手中多了一堆猎物,有野兔、獐子、旱獭、草原鼠。郑成议下得马来,晚霞映照着他那英俊的脸,旷野的风吹起他红色的战袍,显得英姿飒然。
郑成议和义妁生起一堆篝火,熊熊的篝火燃起袅袅的青烟。郑成议拿起树枝插进野物的体内,放在篝火上烘烤。不多时,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郑成议又拿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虎骨酒,一边无所顾忌地咬着大块大块的兔肉,脸上的笑容比篝火还要灿烂。义妁被郑成议感染了,也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兔肉吃起来。
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富有情趣的野外生活,蓝天白云,绿树丛林,草甸湖泊,美酒佳肴,人生如此,其乐何求?更重要的是,还有心爱的人陪伴着自己,一起分享这份超越世俗的美丽与快乐。
义妁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有那么一刻,她还真想不再回太医院了,就这样和郑成议在一起多好啊。
郑成议突然问道:“你开心吗?”
“我很开心。”
“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