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宫廷女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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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拜师(3)

“肝属木,脾胃属土,木克土,肝火旺就会导致脾胃亏虚。我们常说的‘气都气饱了,哪吃得下饭’就是这个道理。”

白大婶见义妁解释得很仔细,很是受用,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该吃些什么呢?”

“山药薏米芡实粥。”

“山药薏米芡实粥?!”

“嗯。山药补五脏,益气养阴,又兼具涩敛功效;薏米健脾清肺,利水益胃,以祛湿浊见长;芡实健脾补肾,止泻止遗,最具收敛固脱之能。”

白大婶听得晕晕乎乎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光喝粥能补脾胃,能长气血吗?”

“如果喝粥也无法长气血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进补的了。通常,我们吃进去的食物和汤药都需要额外的气血来消化它们,但对于气血太弱的人来说恐怕连这点气血都拿不出来。而山药薏米芡实粥是不需要我们额外的气血支出却能直接给我们气血的美食。”义妁早就想到白大婶会有这样的疑问,很多病患都有这样的困惑,他们都以为只有人参鹿茸、鸡鸭鱼肉才会补身,喝粥只不过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无奈之举。

白大婶笑逐颜开,“真有这等好事?那我就听从姑娘的嘱托,每晚喝山药薏米芡实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脾胃固住了,但还得同时治疗白大婶的遗尿症。义妁想起在破庙那位老者临走时说过的话“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得靠处方来治疗”,诸穴即是诸药,既然吃药需要消耗额外的气血,而白大婶又虚不受补,为何不采用经络疗法,躲过脾胃的阻挠,直接迅速地补充白大婶的肾阳呢?于是义妁不再让白大婶吃药,改用经络疗法,在白大婶的后背肾俞穴拔罐,同时按摩白大婶脚踝下面的太溪、复溜穴。每天坚持一炷香的功夫,七天后效果奇妙,白大婶竟然不再遗尿,又坚持了七天,白大婶竟然痊愈了,无论如何紧张再也不遗尿了。

“真是了不起啊!”白大婶的怪病被义妁治好了,高兴得不得了,逢人便夸义妁的医术,把义妁夸得像仙女下凡。

白大婶准备了一桌酒菜,想酬谢义妁。席间,油光泛亮的烤鸡又勾起了白大婶的食欲,拿起筷子一夹,不料义妁的眼神看了过来,白大婶明白义妁是在暗示她在休养期间不要食大鱼大肉。白大婶只好吞了吞口水,把鸡肉夹给了义妁,“姑娘多吃点,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但一码是一码,精明的白大婶仍然不忘记在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提醒义妁,下个月的房钱快到时候了。

回到厢房,采娟焦急地说:“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如何支付白大婶的房钱?白大婶不愧为铁公鸡,你治好了她羞于启齿的大病,一顿饭就把你打发了,竟然还厚颜无耻要收我们的房钱!”

义妁却满不在乎,“采娟,我有办法挣到房钱。”

“什么办法?”

“上山采药啊!明天我们去鸡峰山!”

义妁和采娟正在鸡峰山寻找一种叫黄芩的药草。

黄芩是一种开有棕黄色或深黄色小花、身长八寸上下的药草,味苦性寒,归肺、胆、脾、大肠、小肠经,是一种对暑泄有特别疗效的药材。

义妁和采娟头几日所采集到的药草沽售状况并不理想,拿到市集上卖,无人问津,因为这些药草并不是他们所急需的,他们也没有储备药草的想法,最终她们只得把采挖到的药草廉价卖给药铺或者医馆。聪明的义妁很快又想到一个法子,根据时令杂病的特点,义妁预感将会有很多人得暑泄。暑泄正是大暑时节高发的疾病,而治疗暑泄最好的药草非黄芩莫属。于是,义妁和采娟决定采挖黄芩到市集上卖。

“这黄芩还真难找。”

采娟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把一棵黄芩从地里拔出来,还嗅了嗅它的花朵,一股淡淡的香味。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义妁和采娟累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才挖到半筐黄芩。巧的是,她们下山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在破庙萍水相逢的老者。老者恰巧也在寻找黄芩,可惜找了一个下午,并没有找到多少,近日暑泄病患暴增,他急需这种药草,但他采挖到的数量根本不够。

“大师,再次见到你是小女的荣幸。”义妁快步迎上去,作揖道,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

“你来这做什么?”老者稍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虽然老者曾经救治过采娟,但她对老者老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怀好感,抢先道:“我们在做什么,难道你看不见吗?这山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只许你采药,就不许我们采药啊!”

“你们采什么药?”

“黄芩。”采娟响亮地回答。

“把黄芩给我。”老者突然命令道。

“你这老头好奇怪!我们采到的,凭什么给你?!”

“听到没有?把黄芩给我!我的病患急需这种药材。”老者语气非常生硬。

采娟刚要发火,义妁扯住了她,问道:“请问大师,你是大夫吗?”

老者冷笑道:“我不是大夫哪来的病患?”

“既然大师急需这些药草,那么就请大师拿去吧。”说着,把背上的药筐放了下来,又对采娟说,“把你的也给大师吧。”虽然不愿意,但义妁的语气不容拒绝,采娟嘴巴翘得老高,把药筐甩在地上,扭过头去,独自生闷气。

老者把药草装进框里,最后甩下一句话:“请来郑氏医馆找郑无空索取你们的药草钱。”

“真把我气死了!还没见过这么傲慢的老头!”

老者一走,采娟就大呼小叫。而义妁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老者不平凡。

盘缠用尽,卖草药所得的收入微乎其微,白大婶又像催命鬼似的天天讨要房钱,打小就没吃过多少苦头的采娟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要离开扶风,回到槐里。采娟极力劝说义妁跟她一起回去,元尚会家人的下落恐怕一时难以找到,和采娟一起回到槐里,然后住在采娟家里,她保证会像亲姐姐一样对待义妁。

义妁心里早有打算,槐里回不去了,回去了又有何用?那是一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她要实现父亲的愿望,做一名心医。她考虑了很久,决定拜郑无空为师。当时,她并不知道郑无空就是扶风第一名医,只是凭直觉感知他深藏不露。虽然郑无空医术高明,但他的名声并不像他的医术那样被老百姓俯首称许,扶风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严厉的大夫,病患一方面渴望得到他的诊治,因为凡是他诊治过的病患没有不痊愈的,另一方面又对他的眼神感到不寒而栗。

义妁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采娟,一个人直奔郑氏医馆。

她看到了她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守候在郑氏医馆门口的病患排起了数条长龙,他们的脸上既有焦虑更有希望,似乎只要能够走进医馆的大门他们的疾病就会治愈。

以前义妁只认为父亲许善友是天下最好的大夫,现在看来,父亲与郑无空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只叹自己孤陋寡闻,天外有天。

义妁加入了队伍,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虽然她有一股冲动,想立刻冲进去看看郑无空给病患看诊的情景,但是她终究克制住了自己,她必须像这里每一个病患一样,焦灼地等待。

当然,她也可以对周围的病患所得的疾病看出个所以然,比如她旁边的一个老伯不断咳嗽,还咳出黄色的痰,气喘息粗,应该是风热袭肺,可用银翘散加减处方;再比如,她后面的一个妇人,下巴上长了很多疮,应该是肾火上扬月经不调所致,因为下巴正好是人体最大的一条阴脉任脉的终点;又比如,她左前方的一个男子,佝偻着身子,弯着腰,站都站不起来,八成是肾精亏损所致,如果男子的肾精很足的话就会气宇轩昂,虎虎有生气。尽管这样,但义妁再也不敢贸然为任何一个病患诊治,这里不是槐里,这里是名医辈出的扶风,她必须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取得大夫的资格后再给病患诊治。

天渐渐黑了下来,很多病患开始散去了,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是轮不到他们了,看着他们失望痛苦的表情,义妁非常心酸,她多想亲手为他们解除痛苦啊。

只剩下义妁一个人了,医馆的药材看守杨怀三正要关门,义妁跑了上去,“大爷,请让小女见一见郑大夫吧。”

杨怀三五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子,胆小怕事,平素里爱贪点小便宜,在医馆已经混了二十年,依然没有取得大夫的资格,只做了个药材看守,不过他倒很知足,要真让他去给病患施针,保不准会尿裤子。

杨怀三眯缝着眼,不耐烦地说道:“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可是小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见郑大夫!”

“你没听见吗?我说关门了明天再来!真是的,你们这些病患,怎么就不知道为大夫着想一下?大夫就不需要休息吗?”

“大爷,您误会了,小女不是来看病的。”

这时,郑无空的另外一名徒弟蔡之仁走了过来,呵斥道:“谁在外面纠缠?”

蔡之仁,而立之年,是郑无空子弟中最聪明、医术最高的一个,同时也是最自私、最自负、最阴险狡诈的一个,依仗师父的宠信,经常两面三刀,瞒着师父干苟且之事,其他几个弟子与他沆瀣一气,只有杨怀三与他各行其道,但也低头哈腰,敢怒不敢言。

见蔡之仁过来了,杨怀三赶紧闪到一边,低着头,说道:“是一位不通情理的姑娘,非要找师父。”

蔡之仁趾高气扬地走到义妁的面前,见她颇有几分姿色,耐着性子冷眼问道:“找我师父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可以。”

“小女姓许,名义妁,槐里人,前来扶风是想拜郑大夫为师,学习医术……”

义妁话还没说完,蔡之仁就狂笑不止,笑够了,嘲弄道:“你一个卑贱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学习医术?还妄想拜扶风第一名医郑无空为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蔡之仁的嘲笑,义妁早已料到,她不卑不亢,“一个人是否卑贱不是由他的身份地位来决定,而是由他的行为来决定。小女虽然卑微,但并不卑贱,小女也相信女子同样可以和男子一样学习医术,成为大夫。”

义妁的话让杨怀三感到震惊,他虽然对义妁的做法同样感到可笑,但他对蔡之仁的架势更加厌恶。义妁如今说出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来,让他感到很解气,他倒想看看蔡之仁怎么回答义妁的话。

果然,蔡之仁被噎住了,“你——”

“谁在外面吵嚷?”

郑无空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蔡之仁,又看了看杨怀三,“在充满病患的医馆争吵成何体统?!”

这时,蔡之仁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彬彬有礼地说:“徒儿打扰师父了,只是这位姑娘坚持说要拜你为师,怎么劝也劝不住。”

义妁看到了郑无空,一下子跪在了郑无空的面前,恳求道:“请郑大夫收下小女吧。”

再一次见到义妁,郑无空心里非常吃惊,虽然面孔依然冷峻,但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他将会与面前这位女子发生一段复杂的恩怨。

他叫退了蔡之仁与杨怀三,他要单独和义妁聊聊。

“你先起来吧。”

义妁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郑无空的目光,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你是来要药草钱的,我很欢迎,如果你是来拜我为师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郑大夫,难道你也认为女子是卑贱的,是无法成为大夫的?”

“我不认为又如何?这个世道都这么认为。即使我认可姑娘的医术与才华,但终究也无法让你成为一个大夫!一个女子本应该安分守己,做女人应该做的事情,何必不顾一切冲破藩篱,弄得自己头破血流、面目全非呢?即使这样,也未必有好的结果。”

“小女没有想到结果,小女只想好好学习医术,替病人解除痛苦。”

“不止你一个人想替病人解除痛苦,别以为你懂一点医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女只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老夫从来不收女弟子。你还是请回吧,老夫要告辞了!”

说着,郑无空急速转过身,拂袖而去,留给义妁一个无情的背影。

义妁却再一次跪在了地上,对着郑无空的背影大声说道:“如果郑大夫不答应小女,小女就在此长跪不起!”

“小女就在此长跪不起!”这句话强烈地撞击着郑无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