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会儿的时间里,就在平常的生活里,爱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神话……一天夜里,爸爸骑摩托车带着女儿快速行驶在公路上,他们争着去参加一个聚会。
女儿:“慢一点……我怕……”
爸爸:“不,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失约了。”
女儿:“求求你爸爸,这样太吓人了。”
爸爸:“好吧,不过你要说,好爸爸我爱你。”
女儿:“好爸爸,我爱你,现在可以慢下来了吗?”
爸爸:“紧紧抱我一下。”女儿紧紧拥抱了爸爸一下。
女儿:“现在你可以慢下来了吧?”
爸爸:“你可以脱下我的头盔自己戴上吗?它让我感到不舒服,还干扰我驾车。”
第二天,报纸报道:一辆摩托车因为刹车失灵撞毁在一幢建筑物上,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死亡,一个幸存。
驾车的爸爸知道刹车失灵,但他没有让女儿知道,因为那样会让女儿感到害怕。相反,他让女儿最后一次说她爱他,最后一次拥抱他,并让她戴上自己的头盔,结果,女儿活着,他自己死了。
就在一会儿的时间里,就在平常的生活里,爱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神话。
十元补考费
他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他对儿子的浓浓爱心,我却能深深感受到。
我读初一的那一年,刚好赶上初中开设英语课程。但初一上学期,我所在的乡村中学并没有人教我们这门课。校长向我们解释说,学校没有英语教师。虽然学校已经派了一位数学老师去黄冈学习英语,但等他下个学期学成回来,才可以教我们了。
初一下学期,那位老师回来了,但他只经过一个学期的短期培训,英语水平可想而知,结果我们也学得一塌糊涂。为此校长请了一位真正的英语老师在假期里为我们补课。补课为期半个月,但补课是要收钱的,每人十块钱。
我回家后,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父亲听了很高兴,便说:“有人补课,真是好事。你去,好好学,一定要将这门课赶上去。”母亲则一言不发,轻锁眉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母亲一叹气,我立即便醒悟过来,只怕是家里拿不出那十块钱的补课费。于是我嗫嚅着说:“要是家里没钱,这课,我就不补了!”母亲没做声,父亲则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咋不补?补!
这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父亲所说的想办法,就是出去借。当天晚上,父亲吃完饭就出门借钱去了。前几个月,我母亲生病住院,那住院费就是父亲走东家串西家借来的。但那些钱还没有还呀,父亲能再借到钱吗?我有些担心,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等父亲的消息。
直到半夜的时候,父亲才回来,我侧耳倾听,就听到了他和母亲的说话声,他说:“我走了九家,一分钱也没借到。”母亲就埋怨他:“我们借别人的钱都还没还呢,人家当然不借。我看,咱孩子就别进什么补课班了。”“这哪成?”父亲的嗓子大了起来,“怎么着也不能误了孩子读书呀。我们慢慢想办法吧,反正离7月11日还有一个月呢。”母亲没再说什么,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直叹到我的心里,我懂得那一声叹息里的无奈和愁苦。
第二天中午,生产队收工老半天了,还不见父亲回来,母亲便叫我去见隔壁的三叔。三叔告诉我,父亲收工后一个人去了村后的破庙。
我们村后有个小庙,倒塌已有好些年了,那里除了有几堵残壁之外,就是齐腰深的杂草。那里一年到头少有人迹,父亲去干什么呢?
我带着疑问往村后的破庙走,远远地就望见父亲猫着腰,在残垣断壁间翻动砖块,像在寻找宝物似的,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我问父亲这是干吗,他抬起头来,举起手中的一个瓶子,一脸喜悦地说:“你瞧,我这瓶里是什么?”我一看,瓶子里装着两条大蜈蚣。父亲抬手抹了抹汗,脸上便有几道黑黑的印子,那是破砖上积年累月的尘埃。
父亲的一张花脸笑得极开心,他告诉我,他今天打听到,公社的卫生所要收购蜈蚣做中药,一条5寸长的蜈蚣可以卖4毛钱,3寸长的蜈蚣可以卖两毛钱。“我捉的这两条蜈蚣,一条有5寸多长呢,那条小点的也有3寸吧。这就是6毛钱呢。照这样计算,要不了一个月,你的补课费就有了。”
我听得兴奋起来,也要在那里捉蜈蚣。父亲却拽着我的衣领将我带回了家,一路上他对我说:“你以为捉蜈蚣是好玩的?弄不好被它蜇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父亲的话唬不住我。当天下午放学,我就去了村后的破庙,也在那些砖头之间翻找起来。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天擦黑的时候,生产队收工了,父亲赶来了。他一见我,先是一愣,接着就吼了起来:“我说的话你干嘛不听?你这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他作势要打我,但扬起的巴掌却没有落到我的脸上,“你得听话!蜈蚣毒得很呢,如果你被蜈蚣给蜇了,恐怕花10块钱还治不好你的伤。到时,你补课的事,就真的没指望了。”父亲的话人情入理,我只得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父亲如何捉蜈蚣。
父亲一块一块地拆残壁上的砖头,边拆边告诉我,蜈蚣喜阴,会躲在砖块的缝隙里。这样拆了一会儿,当父亲搬起一块砖的时候,果然就有一条蜈蚣从砖缝里钻了出来,沿着残壁奔跑。我生怕蜈蚣逃掉了,忙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向蜈蚣打去,父亲却伸手挡住了树枝,他的手背硬生生地挨了我那树枝的一击。他的双手准确地按住了蜈蚣的头尾,将蜈蚣提了起来,放进瓶中。待盖好瓶盖,他才去揉被打痛的手背,同时庆幸地说:
“好险!这四毛钱差点被你报废了,你要知道,卫生所收购的是完好无损的蜈蚣,破了点儿皮的,他们都要压价。你要是将这条蜈蚣打个稀巴烂,哪卖得出去?”
因为父亲不允许我去捉蜈蚣,所以,以后我就没去。倒是父亲,每天一收工,就准时去了村后的破庙。在我的记忆中,那几天父亲几乎没吃过中午饭,因为他从破庙回来的时候,生产队里出工的钟声就敲响了,他只得空着肚子扛着工具去劳作。但那些日子,他的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因为每一天他都会收获一两条蜈蚣。他将捉回的蜈蚣小心地用细小的竹片儿弓起来,竹片的一头顶住蜈蚣的头,一头顶住蜈蚣的尾,蜈蚣就像一张弓上的弦,直挺挺的,被父亲放在窗台上晾干。
大约是第五天吧,傍晚的时候,父亲将一条被捉回的蜈蚣从瓶子里倒出来,正想拿竹片儿弓起来的时候,那条蜈蚣却跑了,父亲只得去抓。不知是太心急还是怎么的,父亲的手指刚刚挨着蜈蚣,我就听到父亲“呀”地叫了一声,他被蜈蚣蜇了。但父亲并没松手,仍将那条蜈蚣弓了起来,当他将那条蜈蚣放在窗台上时,我看到父亲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嘴里痛苦地吸着气。我要看父亲的伤口,他却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像蚂蚁叮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母亲也慌了神,要送他去卫生所,他却冲母亲吼了起来:“就爱大惊小怪!这样也要去卫生所呀?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结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父亲右手的食指肿得像根胡萝卜,连筷子都拿不了。但他仍然去出工,仍然收工后去村后的破庙,母亲告诉我,父亲昨晚痛得一整夜没合眼,为了不惊动我们,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他将枕头都咬破了,但他死活不肯去卫生所。他说,好不容易捉了几条蜈蚣能换回一点儿钱。他不能因为这点儿伤而将钱糟蹋了。听到这话,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潸然泪下,父亲的手指过十天以后才渐渐消肿。这期间,他没看过伤没吃过药,仍一如既往地劳作,一如既往地捉蜈蚣。他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他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他对儿子的浓浓爱心,我却能深深感受到。
就这样过了二十来天,我家的窗台上晾出了29条蜈蚣。我反复用尺子量过。5寸以上长的有17条。三四寸长的有12条。这么说来,可以卖9块2毛钱了。只要父亲再捉两三条蜈蚣,我那10块钱的补课费就有着落了。一家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高兴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午饭后,生产队出工的钟声都响过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不放心,就与我一起去村后的破庙找父亲。我们走到破庙才发现,父亲倒在乱砖堆中,已经昏迷了。我和母亲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抬起父亲往公社卫生所跑。医生一检查,说父亲左臂已经骨折了,得住院。原来,父亲是在残壁上捉蜈蚣时一脚踩空,从墙上摔下来了。
当天下午,父亲一醒过来,就嚷嚷要回家,他仍是那句话:“我这点儿伤没事,我不能躺在医院里糟蹋钱。”但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嚷嚷,我和母亲都没放他走。
第二天,趁我和母亲没注意,父亲还是从卫生所悄悄溜了出来,跑回了家,无论我和母亲怎样劝说,他也不回卫生所去。他说,反正手臂已经上了夹板,不碍事了,不用再花那冤枉钱。
父亲的手臂两个月后总算痊愈了,这是我备感庆幸的事情。但我最终没能进那个英语补课班,因为那29条蜈蚣,都被我卖掉作为父亲的医药费了。
后来父亲一提起这件事,就自责说自己太没用,害得我进不了补课班。但我丝毫没有为进不了补课班而惋惜,相反,我备感温馨和幸福。虽然我失去了一次补课的机会,但我却感受到了人世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父亲浓浓的爱。(方冠晴)
最凶险的时刻
在父亲的心里,没有比女儿的生命受到威胁更为凶险的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女儿,包括他自己的生命……身为警察的他身经百战,受过歹徒的枪击,那张坚毅的脸上写着的是二十多年的公安生涯。
此刻的他就坐在镜头前,平静、随和、听到嘉宾有趣的话,还会腼腆地笑笑。
有位在场观众问他,我看过你的报道,你空手和歹徒搏斗过,也真枪实弹和歹徒对峙过,现在你身上的枪伤据说有五处,请问哪一次战斗最凶险,最让你刻骨铭心?
他歪了一下头,平静地说:“那是我的工作,待我冲上去了,就不会感觉到什么危险。如果有,那也许就是那一次吧。”
“五年前,我女儿五岁。女儿是五月四号出生的,那天正好我休假,我带女儿到公园玩,公园有很多游客,气氛很好,没觉得有什么两样。女儿玩着玩着就走远了,但我还是用眼睛瞄着她。就在此时,我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从我眼前走过,那人还朝我扫了一眼。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出于职业敏感,我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看到那个男人径直朝我女儿走去,我猛然惊觉,这个人像极了多年前我主办的一起案子的嫌疑分子。”
“我的第一个直觉就是他认识我女儿,他想挟持我女儿报复我。那一刻我心里咚咚地狂跳起来。我站起身,想冲上前去,但看到他就站在我女儿身边,朝我这边看。我竟然跨不出步来,也喊不出声。”
“但奇怪的是,那人站了一会儿,又走远了。”
“我再一想,就哑然失笑了。当年那个嫌疑分子早已归案,那个中年男子不过长得和他很像罢了。”
“这就是我从事警察工作以来第一次感到最为凶险的时刻,一直记忆犹新。”
他说罢,许多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电视机前的我,为一位人民警察,也为一位好父亲差点流泪。
(梁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