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泪雾,我竟然看出那混沌里的破碎。接着我的心也一点点地被撕碎。
我已经九年没有见过母亲了,想念总是牵肠挂肚地存在着,有时候一个人呆着呆着,脑海里便倏地出现了母亲。可说实在的,我不愿意想起甚至刻意地抗拒、驱赶关于母亲的记忆,没谁能真真切切地体味到这回忆于我搀杂着怎样的侮辱和伤痛。我曾经把这一切都怨恨怪罪于母亲,因为她是一个傻子。
父亲在我10岁那年死于肺痨,他很小的时候就得了这病,吃过很多药弄过很多偏方也不见好转反而日趋严重,稍微累些就会咳血。母亲命里注定要嫁给这类残疾或是半残疾的人,要不就是那群由于各种原因娶不上老婆或是死了老婆的光棍。我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我家的土炕上长年累月地放着一罐痰盂,父亲整天蜷缩在炕头的一角,一咳,就前摇后晃粗脖子涨脸,然后,便短着气,伸出干枯的手拽过痰盂,“呸”一吐,又稠又粘掺着血的一团。
那时,我还不知道疼母亲。有些个中午和傍晚时分,我和小伙伴们玩得正欢,母亲就出现了,含混不清地要我回家吃饭。小伙伴们便忽地把母亲围在当中,你一拳我一脚地围攻,我则为了讨好这群本来就不太喜欢我的伙伴,也粗鲁地喊着要她滚开。
后来,父亲就死了,我记得他要死的前几天对母亲格外格外地好,他叫着母亲的名字要她坐到炕上来,还一边把她脏兮兮的手抓在手里摩挲,一边反复地讲母亲生我时候的情形。父亲说母亲生我时他正在地里割庄稼,母亲在想做饭抱柴的时候滑倒,接着就肚子痛,流血。母亲倒也聪明了一回,她使劲地爬上土炕把我生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剪断脐带。父亲正午过后才回来,一推门见锅还冷着,没来得及大怒叫骂,就看到炕上的一幕:母亲和我蜷缩在一起,母亲只穿了一件破得近乎透亮的汗衫,在比较冷清的屋里瑟瑟发着抖。我的身下铺着母亲的一件衣服,身上盖着母亲的一件衣服,睡得比较香。
我是从父亲合上眼睛的那一刻,知道我是应该去爱母亲的,父亲把母亲交给了我。而失父以后的家庭很快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我们有时候一·天都揭不开锅。村里商量了一下,然后决定送我们去一家敬老院。
那家敬老院离我们这里有六十多公里,也在一个小村。所谓的敬老院,其实不过是一个大杂院,里面有无儿无女的老人、孤儿、瞎子、聋子、哑巴、白痴和精神病患者。
母亲和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很多人新鲜好奇的目光,尤其是一些半大或小一点的孩子。我先说明一下,我们指的是我和两个弟弟,大弟比我小一岁,智力有些缺陷,小弟才3岁,很聪明可爱。这里是穷人来的地方,以前没来过几个孩子,更没来过女傻子,更没有拖家带口地来过这么一堆。
刚到这里时,我不敢出门,因为害怕大人的询问和孩子们扔过来的石头。而母亲却管不了这些,她在家里时下地干活惯了,要她一整天地呆在这个乱哄哄的院子里简直不可能。于是我经常看见母亲一脸伤痕地回来。
我的心疼在这些伤痕里一天一天加深,并且逐渐鲜明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开始呵护着母亲出门,也开始有了一些被小孩子弄伤的痕迹在我的脸上、胳膊和腿部出现,母亲这时就会疯了一样和他们拼命,然后含混不清地问我你疼么你疼么。
我14岁时上初中,学校离敬老院有八里多路。每天,我都要认真地梳洗后才去上学,虽然没有什么漂亮衣服,倒也没人看得出我是一个傻子的女儿。我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关系到父母的话题,长这么大了我还是第一次找到了一个让我真正快活的地方。
然而,母亲很快就将我所有的秘密揭穿,她那天在上课期间挨门一个个地叫我的名字,我在老师和全班同学惊讶的眼神里无地自容。原来,大弟因为想吃雪糕,偷了食堂大师傅的钱,被发现后被那大师傅狠狠地揍了一顿,母亲便和大师傅扭打了起来,最后被打得满身是伤后落荒而逃。母亲沿村打听我的学校找到了我。而我第一次在父亲死后的日子里粗鲁地吼着让她走开。母亲愣怔了片刻,眼里满是混沌,我在一圈圈被围着的人群里满脸是泪,透过泪雾,我竟然看出那混沌里的破碎。接着我的心也一点点地被撕碎。
从此以后,羞辱重新回来,尽管老师一再在班上强调大家要多关心我,可还是有很多的男孩子肆无忌惮地叫我白痴,那些原来和我关系不错的女生也开始惺惺作态地说我真脏。
如果羞辱只是这样便也作罢,毕竟我受惯了,忍惯了。可在我上初三那年,村里竟有人传出母亲与人不轨的消息,而传言里的那些人中竟然有我的傻弟弟。那一年我的傻弟弟还不满16岁,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村里有些人却传得有声有色,说是有人撞见,还说弟弟因为这个受人惩戒的时候母亲反倒咬了那人的手腕子。还有另一些人说不可能吧,也许是那傻小子救傻妈呢。我从来也没有探究过事实,即使探究了又能怎样?我只是极小心极小心地在人前经过。而令我最伤心的是,这事情竟很快地传到了学校,我成了众人搅拌来搅拌去的小丑,人格和尊严任人乱掷,我贫困得除了一个空空的躯壳外一无所有。
我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出逃,之前,我也做了一回小偷,生平里惟一的一次小偷。我从院长那里偷了100元钱,爬上了一辆南下的火车。一路上,我靠着椅背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个遍,最后把这一切都怨恨怪罪于母亲,尽管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可根源在她,她是一个傻子。
我为人擦过皮鞋,当过建筑地的小工,拣过破烂,卖过报纸,做过保姆,危险而又坚强谨慎地活着,我抗拒一切肮脏的诱惑,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我不愿出卖自己的灵魂。或许我只是想要那些嘲笑我的人或他们的父母看一看,傻子的女儿比起那些正常人生的“鸡鸭”要强上几百倍,可我一直都没有回去向别人证明,除了路费问题,我大概还是没有勇气回去。
敬老院抚养未成年正常孩子到18周岁。我逃离的时候刚过完16岁生日。母亲竞也明白这个,或许是听周遭的人说的,她曾经拽着我的衣服可怜兮兮地让我不要离开她,我则拍着她的手说不会的绝不会。
我在外流浪的时候经常想起母亲,每想起就伴着耻辱和伤痛,于是极力地抗拒驱赶。我后来漂泊到了深圳。我支起了一个修鞋摊,然后遇见了我的丈夫,他是湖南人,在这里搞了一个小吃部,我的鞋摊就在他旁边。
需要补充的是,我还算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这要感谢母亲,母亲除了弱智外,还算个不错的女人。丈夫和我认识,从相恋到结婚,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我以前的遭遇,也没提过要回去看望母亲。我们只是挤出点钱给小弟由5过去,让他帮我照顾好母亲。小弟现在已经17周岁了,正在读高一,成绩不错。每次和小弟打电话,他都说敬老院一天比一天好了,村里人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当我问及母亲时他总说母亲也很好,只是有些想你。
去年冬天,我想过要回去,可是想到女儿还在襁褓之中,便觉得舍不得,一直推到现在。
前段时间小弟突然来电,说母亲病重。当我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奄奄一息。我站在母亲的床前,颤着声音呼唤,同时泪水滚滚而下。没想到母亲竞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喜中也有两行泪水滑下。小弟说母亲已经好几天没睁眼了。而更令人吃惊的是,母亲开始要吃的东西了。此后,病就一点点地好了起来。
小弟说母亲在我不在的岁月里,经常站在公路旁边等。还有一次一个孩子骗母亲说我在河里淹死了,母亲就在河里猫着腰从中午摸到天黑,那时候已经是晚秋了。我不敢想象母亲因为思念我受了多少的苦,这远远比她曾经遭人打骂要残酷得多。
村里人知道母亲并不傻的一些事情后,也早已不再开她的玩笑,反而有很多人愿意帮助她,比如她独自去买东西的时候,有些好心人帮着她算账,比如她在公路边等我的时候,遇见她的人会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去。
母亲现在在敬老院过得还算开心,而我还是和丈夫商量着过段时间就把母亲接到我那里去。毕竟,母亲的一辈子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我想让她在晚年多享点福。(编梦)您好好歇息吧“爸爸,您好好歇息吧!我真希望天堂里有一张温暖的大床,让你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一
2002年12月14日上午,湖南省娄底师专女大学生朱自归兴冲冲地提着一包礼物赶回家,准备给父亲朱和良庆祝即将到来的50岁大寿。可她未进家门,就听到了父亲已累死在建筑工地的噩耗……苦孩子的读书梦,浸满了多少血与泪1952年12月,朱和良出生在湖南省双峰县朝阳乡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他30岁那年,在亲戚的介绍下,与邻村一个叫李月娥的姑娘结婚成了家,并相继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为了养家糊口,1998年9月,朱和良来到离家不远的向塘煤矿做了一名挖煤工,李月娥则在家里不辞辛苦地种地。
朱和良的大女儿朱自归、二女儿朱爱归和儿子朱太能学习十分刻苦,在班级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姐弟三人有个美好的愿望:考上大学,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接二连三的不幸却突然降临这个清贫家庭。
1995年5月,刚上小学五年级的朱爱归突然患上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为了挽救年幼女儿的生命,朱和良夫妇不仅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还向亲朋好友借了几千元钱。但女儿最后还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李月娥经受不住突失爱女的打击,得了神经官能症。经历了这两场横祸后。朱和良家里已欠债两1万多元。在农村,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他还是很坚定地对正上初中的大女儿朱自归和读小学的儿子朱太能说:
“孩子,爹就是拼上老命,也要供你们上大学!”
为了挣钱给妻子治病和供儿女读书,朱和良选择了上夜班。他每天白天呆在家里照顾妻子,操持家务。晚上则在低矮的煤窑里拼命挖煤。
有一天,朱和良突然患了重感冒。朱自归劝父亲不要出去挖煤了,在家歇几天。但朱和良却坚持出工。那天,朱和良从矿上回到家里时,脸色惨白,气喘吁吁。他再也没力气做饭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懂事的朱自归看着父亲那疲惫憔悴的神情和过早苍老的容颜,痛惜得流下了眼泪。一天早上,朱自归没有像往常那样背上书包去学校。而是对父亲说:“爸,我不想再念书了。现在的学杂费太高了!就是把您累死,也供不起我和弟弟两个人念书啊!况且妈妈还要治病。我想到外面去打工,我们一起供弟弟上学,给妈妈治病。”
望着懂事的女儿,朱和良的眼圈红了。他拍拍女儿的肩膀,说:“傻丫头,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赶紧去上学。你的心意爸爸领了,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和弟弟读书。”但朱自归却迟迟不肯去学校。朱和良一时气急,狠狠地打了女儿一记耳光,打完后,朱和良马上后悔了。他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嘴里喃喃地说:“打痛了吗?是爸爸不对,下次再也不打你了。”说完,父女俩抱头痛哭……朱自归拗不过父亲,只好流着泪不断地鼓励自己:决不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从那以后,朱自归学习更刻苦了。1997年中考,朱自归考了698分的高分,创造了朝阳中学历届中考的最高分记录。虽然朱自归的成绩远远超出了省重点中学的录取分数线,可为了省钱,她自作主张地填报了娄底师范学校。
女儿考上了师范学校令朱和良十分欣慰,但那几百元的报名费却让他愁白了头。他翻箱倒柜地把家翻了个遍,也仅凑了62元钱。
无奈的朱和良只好领着女儿挨家挨户地借钱。每到一家,他都哀求着说:“请借点钱给我女儿上师范吧。等我女儿毕业,一定还给你们。”可是,爷俩接连走了几家,却仅借到了100元钱。
朱自归忍不住哭着对父亲说:“这样借钱跟乞讨差不多。爸,这书我不念了。”说完,她就想拉父亲回家。
可朱和良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便让她先回去,自己则继续走村串户地借钱。
当朱自归含着眼泪回到家时,却意外地发现母亲已经死在了床上。原来,久病未愈的李月娥不愿再给家人增加负担,写下遗书后,便喝农药自杀了。结果,一桩女儿考上学校的喜剧,转眼间就成了一场家庭悲剧……朱自归一家的遭遇,引起了村民极大的震动,他们每户自发地捐了3元钱,资助朱自归上学。在他们的帮助下,朱和良终于把女儿送进了娄底师范学校的大门……为了女儿,“铁人”爸爸在打拼朱自归上师范后,家里的开支一下子增加了很多。眼看着来年儿子朱太能也要上初中了,朱和良心中清楚,仅靠在煤矿里挖煤挣的那点血汗钱,根本供养不起儿女上学。无奈之下,朱和良只好晚上到煤矿挖煤,白天则到附近的乡预制板厂打工挣钱。
朱和良在预制板厂干的工种是用钳子扎预制件网,每天计件给钱。由于朱和良以前从未干过类似的活,刚开始干时很不熟练。几天下来,他的双手就被铁丝刺出了很多血口子。到后来,朱和良手上的伤口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两双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每天只好缠着纱布挖煤、洗衣、做饭……由于伤口在挖煤时受到了感染,朱和良的双手突然肿了起来,奇痛无比,又奇痒难忍。当朱自归看到父亲那痛苦的模样时,心疼得流下了眼泪。她给父亲跪了下来,哀求道:“爸,您就歇几天,不要再出去上班了。我会在课余时间打临工,帮您还债、供弟弟念书……”
朱和良心酸地安慰女儿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挣钱是爸爸的事。何况爸爸仅仅手受了点小伤,不碍大事……”
第二天,朱和良不顾女儿的强烈反对,往双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后,又按时去上班了。
正当朱和良盘算着还完债后,就一心一意地供儿女上学时,乡预制板厂却突然倒闭了。朱和良便又来到红木养猪场帮人处理猪粪挣钱,掏一担猪粪只能挣2角钱,而挑运走一担猪粪也只能挣3角钱。
在那里仅干了一个月,朱和良曾经受过伤的双手就被猪粪腐蚀得脱了几层皮,竟然露出了雪白的骨头,令人惨不忍睹。可他仍然坚持着一天天地干了下来。
这年冬天,朱和良忽然想到女儿和儿子已经四年没有穿新衣服了,就决定再辛苦点,多挣点钱,争取能让儿女在新年时穿上新衣服。
从此,每天天不亮,朱和良就起床赶到养猪厂,一刻不停地拼命干活,每天他都要比别人多挑几十担粪。
一天,朱和良忽然感到身体很不舒服,走路也开始打晃。一起干活的人见他脸色煞白,便劝他不要干了,回去歇一下,但朱和良却坚持要干下去。结果,在挑第三担粪时,由于体力不支,他重重地摔倒在路上。他的头被石头磕破了,流了很多血,当场昏了过去……朱和良被工友送回家休息。朱自归闻迅赶回家照看父亲。她伏在父亲瘦弱的肩上,哭着说:“爸,您歇歇吧……”
朱和良却说:“爸一心想多挣点钱,给你和你弟弟买身新衣服,你们已经四年没穿着新衣服过年了,爸心里有愧啊!”朱自归听了,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宁愿一辈子不穿新衣服,也要爸爸身体健康。你若倒下去,我和弟弟该怎样生活啊!”
从那以后,朱自归姐弟在生活上更节省了。在炎热的夏季里,朱太能没有吃过一支冰棍。朱自归在学校里从来没有买过超过3角钱的小菜。
很多时间,她一天仅吃两个馒头加一杯开水。2000年春节过后,娄底师范与娄底师专合并了,中等师范学生可以通过考试直接升入师专的大专班。按朱自归的成绩,考大专班是没问题的。
但她却打算放弃机会,毕业后直接找工作以减轻父亲的负担。谁知,朱和良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劝女儿继续念大学。
为了让女儿安心考试,朱和良装模作样地到青树坪镇的姐夫家去了一趟。回来后,他对女儿说:“我已经和你姨父讲好了,他答应借两千元给你上学。”朱自归这才安心地参加了考试,并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师专。
听到女儿考上大学的消息后,朱和良高兴得一夜没睡着。为了尽快凑齐学费,朱和良决定到附近的朝阳煤矿建筑工地打小工。
癌症父亲默默地吐尽最后一滴血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这种长时间超负荷地操劳,朱和良终于扛不住了。2000年6月的一天下午,由于劳累过度,朱和良在扛水泥上楼时,一脚踩空,一头栽倒在竹排上。他的右胸被竹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襟……但朱和良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又出现在工地上。工友们劝他爱惜身体。朱和良却捂着伤口,强忍着疼痛说:“没有钱,孩子拿什么上学啊!”
正当朱和良累死累活地拼命挣钱供儿女念书时,更大的不幸降临了。
2000年9月的一天,朱和良正在建筑工地上抬水泥板时,突然感到胸口奇闷无比。但他却没有停下,仍然坚持干活。不一会儿,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哇”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后,便晕倒在竹排上……工友们七手八脚地把朱和良送到了双峰县人民医院抢救。经医生诊断:朱和良患有胃癌。医生明确告诉他:“如果配合治疗,或许还能活一二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惊闻这个消息,朱和良悲伤得大哭起来。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从此一病不起,连累女儿和儿子的学业。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己不能就此倒下,一双儿女还在等着自己供他们读书啊!最后,他拒绝了医生“住院治疗”的建议,仅买了些中药,就回到了家里。
然而,煤矿的老板和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得知朱和良患了癌症后,竟无情地辞退了他。
为了供孩子念书,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后,朱和良便咬紧牙关,以自己的绝症之躯,四处打工。最后,他又在另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活。亲友们都劝他放弃打工,住院治疗。可朱和良流着泪说:“这种病迟早是要死的,住院也是白花钱啊!”
为了让儿女安心上学,朱和良向儿女隐瞒了病情,并肯求亲友们不要把他患癌症的消息告诉朱自归和朱太能姐弟俩。
由于过度的劳累,又没钱买药按时服用,朱和良身上的癌细胞扩散得越来越快,终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2002年12月13日,距朱和良的50岁生日只有三天了。
可是,他却预感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终点。即使如此,他还是硬撑着身体来到了工地。这天上午,朱和良在挑红砖上楼时,突然开始吐血,忍都忍不住。他怕工友们发现而不让他干活,就往嘴里塞一些棉絮吸血,然后继续干活。
这天深夜,朱和良又大口大口地吐了很多血。第二天凌晨,当工友们喊朱和良出工时,才发现他用牙齿死死地咬着棉被,一动不动,而床铺下面是一大摊已经凝固的黑血……这位伟大的父亲,带着满腔遗憾,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恰在这天上午,尚不知情的朱自归带着一包礼物,赶回来准备给父亲庆祝生日。见到父亲冰冷的遗容,朱自归发疯般地扑到父亲的身上,哭喊道:“爸爸!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在整理朱和良的遗物时,朱自归发现了父亲的那张胃癌诊断书。这时,她才知道父亲其实早已进入了生命倒计时。
“爸爸,您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
朱自归的眼泪再一次滚滚而下。她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长跪不起。
“爸爸,您再也不用累死累活地打工挣钱供我们读书了。您好好歇息吧!我真希望天堂里有一张温暖的大床,让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谢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