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书默然，把头往衣服里缩了缩，迈着步子慢慢的上去。
“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拘谨，随性即可。”帝乘兮别开眼神不去瞧梨书，转而看向了众人。
乐曲的声音，恰逢其时的响起来。
大殿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又在使什么性子？”帝乘兮一把拽过梨书。
梨书一个踉跄，直接的栽倒了帝乘兮的怀里。
“没什么。”梨书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总之，在他的眼里，她所有的行为，不过都是在使性子，闹脾气而已。
她比不得秦暮烟，也学不来她的大度无私。
帝乘兮拧着眉心，看着梨书的头顶，声音尽量的温柔，“这是想你的父亲了？”
梨书本来心情不快，听着这话竟是一惊。
糟了，她好像对这具身子的父亲，一无所知。
“没，没有的事。”梨书一吓，竟然有些结巴了起来。
“朕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是为何？”帝乘兮不解，前一刻还是阴霾满脸的某人，瞬间变得紧张万分。
“哪有，我哪有紧张？”梨书反驳，暗暗的回忆着自己脑中对父亲的影响。
冥思苦想了片刻，发现，还是一片空白。
这要是露馅了，她可就死定了。
帝乘兮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梨书。
面前的顾红妆察觉不对，状似无意的解围，“皇上，娘娘这许多年来，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如今皇上提及，娘娘定是想到了从前的事了。只是，这梨县令终归只是一个县令，远在青县，自是无法与娘娘见面的。”
青县？县令？
梨书朝顾红妆投去一记感激的目光。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给了她很重要的信息。
帝乘兮收回自己过于凌厉的目光，将一个碟子推到了梨书的面前，替她夹了一只大虾，“吃饭吧。”
梨书心虚，假装极为投入的开始吃东西。
帝乘兮低头，覆到梨书的耳侧，“朕给你时间。但是，朕的耐心有限。”
梨书一惊，到嘴边的虾子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帝乘兮又夹来一只，搁在梨书的盘子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梨书心惊，却只能慢慢的平复。
怎么告诉他？难道要告诉他，她就是一抹灵魂，来自于未来？
又或者，撒个谎骗他？
梨书侧头看了眼帝乘兮。
貌似难度略大。
而站着的尉迟陌，在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后，二话不说就拉着顾红妆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梨妃娘娘的事情那么清楚？”尉迟陌生平第一次觉得，还有人比他身上的秘密更多，眼前的人，他一直都看不透，寻不着。这是一种，让他极为添堵的一种情绪。
顾红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抵在尉迟陌的嘴唇之上，勾唇，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如七月骄阳，“天机，不可泄露。”
顾红妆的手指随即撤离，带走了那温热的气息，尉迟陌猛然的感受到一阵失落感。
眼神对上她那明媚的笑容，心底的某一处，似是塌陷了一般。
尉迟陌猛地抓上顾红妆的手腕，声音是一贯的强势，“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顾红妆轻轻的使力，挣开了手上的钳制，“总管大人，您不是早就把小女子的底细查得很清楚了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尉迟陌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女子，好像是所有的底细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可是，又好像是还有着许许多多藏在暗处的东西，让他摸不透，猜不着，这是一种极为糟糕的感觉。
宫宴刚刚结束，秦暮烟回到宫中就看到了恭候多时的允敬。
如今，允敬已经是秦妃宫中，最得力的侍卫。
“娘娘，这是丞相大人送来的家信。”允敬朝一旁的柳絮递上手中的信件，神色平静。
虽是跪在地上，但是却不同于一般的侍卫。
他总给人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
秦暮烟看完手中的信，狠狠的将信件纠成一团，掷到了允敬的脚边，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怒气，“这事，可当真？”
“确实当真，大人已经派了人暗中相随，确保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秦暮烟狠狠的抓着手边的椅子，满腔的恨意，似要喷薄而出。
梨书，梨书，本宫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本宫一定不会将这皇后之位让给你！
“柳絮，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九华殿！”
“是，娘娘！”
御花园内，四下无人。
帝乘兮携着梨书，七拐八拐的，竟是走到了宫墙处。
梨书还没有反应的过来，身子就已经被人提起，转瞬之间，已然是到了宫墙之外。
“帝乘兮？你要带我出宫？”梨书尚还没有从惊喜之中平复过来，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大年三十，合家团圆之后，外面的世界，显然要比皇宫之中热闹上许多。
“嗯。”帝乘兮看着梨书真心的笑容，面部表情也是稍稍柔和了一些。
盘桓在某人脸上多日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了一些。
看来，将她带出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今日的出宫，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年节的日子，又是朝贡的日子，有着不少的邻国使者官员都来到了西沧。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最好的探听虚实的时机。
“跟着我，别乱跑。”帝乘兮一只手将梨书拎到了自己的面前，将她箍在了自己怀里。
外面不比皇宫，龙蛇混杂。更何况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是酒肆。
“嗯，我们要去那里玩？”梨书闪着星星眼，忽闪忽闪的望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一脸崇拜的样子。
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宫玩，真的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酒肆。”帝乘兮崩了崩嘴角，终还是裂开来。
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崇拜着，这样的感觉，让他尤为的满足。
四方楼。
西沧最大的酒楼。
尤其是这样的日子，许多的各国官员都喜留在这里谈天说地。
四方楼的老板并不知道帝乘兮的身份，领着他们去了一处普通的雅阁。
梨书体内的瘾症去除之后，便有了嗜酒的毛病。
酒香四溢，淡淡的香气直直的窜进梨书的鼻尖，慢慢的变得醇厚起来。
光是闻起来，就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
梨书捧着面前的小杯子，浅浅的酌了一口，入口绵软香甜，当真是一等一的好酒。
“少喝一点。”帝乘兮微微笑着，并没有制止梨书喝酒。
看着她如猫一般慵懒满足的神情，任何阻止呵责的话语都难以说出口。
“公子。”
猛然闯入的声音，让沉浸在酒香之中的梨书，勉强的抬头望了一眼。
一张十分狰狞的面具，猛地落入了梨书眼中。
大理寺卿，段大人。
“公子，这……”段大人望着一旁的梨书，有些欲言又止。
前朝之事，后宫并不适合参与进来。
“无妨，说吧。”帝乘兮轻轻晃着手里的杯盏，上好的酒水在杯盏中轻轻摇着。
“是。”段大人掩下自己的震惊，将这四方楼中的消息一一道来。
落在段大人眼里的，却是千年一见的皇帝，极尽温柔的模样。
看来，外界所传言的，梨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不是夸大，只有更甚。
一干侍卫对着院内的秦妃，统统选择了无视。
秦暮烟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尽量的将自己包裹在不厚的衣物中。
心底的怨恨却是一刻也没有减少。
她盛装打扮，赶来了九华殿，却只得到皇帝不在的讯息。
当然，同样的，梨妃也不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已经接近子时，皇帝依旧没有回来。
从前，都只有她让其他人等候皇帝。如今，终于是轮到她自己了么？
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还抵不过那人的几月。
那年，秦丞相功高震主，先帝命丞相送女进宫，名为代功臣抚养，享受和公主一般的待遇，实际上，却是人质的身份入宫。以此来牵制丞相的势力。
只是，秦荣方送进宫的，却是自己不受宠的庶女，秦暮烟。
幼时的秦暮烟，心底善良，在宫中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直到遇上了同样小心翼翼存活在皇宫中的小皇子，帝乘兮。
彼时的帝乘兮，还只是一个小宫女的儿子，纵然天资聪颖，依旧是抵不过皇后的压制，在后宫中生活的很是艰难。
先帝对这个儿子颇为欣赏，但是其母亲身份低微，没有后台的支撑。
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各种谋害手段接踵而来。
秦暮烟很是同情帝乘兮，开始处处的护着他，和他形影不离。
各种膳食，水果，必得秦暮烟食用过之后，才会给帝乘兮吃。
更是在先帝驾崩之后，帝乘兮登基那日，那些势力纷纷蠢蠢欲动，想要将帝乘兮刺杀在登基之前。
秦暮烟更是以自己作掩护，换上帝乘兮的衣物，遭人刺杀重伤。
自那一夜起，帝乘兮就此登上帝位，更加是承诺了秦暮烟，护她一世。
从开始，他是别人眼中的傀儡，到现在，他的隐忍，早已经在暗地里，将西沧的势力，统统归于自己的手中。
这许多年来，帝乘兮宠她护她，她也一直支持，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