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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衣落潇湘 (2)

暮春的天色带着一丝晚蓝的清郁,如一川水墨中蘸出的一角青白。斜风划过平野,将他那略为旧白的乌衣乌笠融入这一份淡晚的青色之中。

他突然便觉人生真的恍如一梦,而他的梦中,第一次有了风筝,有了笑意与清郁。

柳七儿,他第一次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该是怎样一种疏愉?

回来的时候,她没有说话,他便也无言,她拿着风筝默默的跟在他的背后,看他背影清隽,只感觉惆怅似乎一丈更比一丈长。而他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与她并肩,再终于牵起她微冷的酥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掌心。

她受宠若惊,抬起小鹿般的眼看着他黑纱下的表情,而他似乎只是一笑,涩涩的,舒心的。

一大早她过来给他收拾房间,却见他打点行装似乎准备走人。“先生,你要去哪里?”

“去我师傅那里,两日便回来!”他摸了摸她头,温温清清的道。

“也带我一块去好不好?”先生的师傅是什么样了呢?

“路途很远,而且是山里……”

“有先生在我就不怕累!”她笑兮兮的抱着他手臂,“我也要带一些东西,我们一块去!”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真高妙的谎言,让对方知道自己一点底细也好!“好吧,你去收拾一下!”

柳七儿高高兴兴的回到房中收拾东西,而乌衣却在四处打量,“这个花瓶图案很漂亮。”

柳七儿看了一眼,“这是我爹爹赏的呢,先生喜欢吗?放在你的书架上很好看!还有这个砚台,和镇纸,都是名玩古物,反正放在我这儿也没有什么用,都拿到先生那里吧!”她已经把他视为自己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

乌衣拍了拍她小脑袋,“你爹赏的还是放你这里吧,我只是看看,东西收拾的怎么样?”

柳七儿兴冲冲的指着一大袋东西,“喏,收拾好了!”

“这么多,你都带些什么?”他打开包袱,铜镜子啊,梳子啊,衣服……甚至连洗脸的盆子都带着!

他苦笑,“只要带一套衣服就好了,又不是搬家!”

“那听你的,就带一套衣服好!”她兴冲冲的抱着他的手臂上马车。“先生,你的师傅我是不是要叫师公?”

“嗯。”

“那师公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嗯。”

“唉对了先生,我们会不会遇到杀手呢?”她兴高采烈的拉着他的手问。

“你想遇到?”乌衣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我最喜欢乌衣巷子杀手了,听说他们都穿一身黑衣,来无踪去无影,冷酷无情。我们会不会遇到,我很想见一见他们呢!”

“见他们做什么?”乌衣脸色冷了冷。

“听爹爹说他们每个人功夫都很高,是如今在江湖上可以与柳府,破月宫分庭抗礼的唯一一个组织,我爹爹一向很看重他们呢!”提到乌衣巷柳七儿显得很兴奋。

“那你爹爹是如何评价乌衣巷的?”乌衣漫不经心的问,却认真的注意她的言语表情。

“我爹说如今江湖形势已成三足鼎立,三方都有吞并之心,又都各有渔翁之意,形势十分微妙。而破月宫位据山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最不可能先发动战争,而乌衣巷与柳府地处最近,所以爹爹最为防备的便是乌衣巷了!”

怕打草惊蛇他没再问下去,拍了拍她头,“你是想来闯荡江湖?”

“是啊!先生你带我去玩玩好吗?咱们也去惩奸除恶!”为民除害做一名女侠是她的理想,可是爹爹整天将她关在大园里,要不是先生带她她还出不来呢!

行了一段路程到了山前,“师傅住在山里,我们要走石阶上去,怕不怕累?”

“有先生在七儿就不怕!”她自信的一笑,率先跑去。

乌衣追上她接过包袱,“给我拿,小心一些。”柳七儿冲他做了个鬼脸小雀似的跑开。她第一次来到山里,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就像关在笼中的鸟一朝返回大自然!

“先生,快看,这里有好看的果子呢!”她摘一两个正要吃,乌衣急步上来,夺这果子,“这不能吃,有毒!”

“这么好看的果子会有毒?”柳七儿撇撇嘴,她还想摘几个孝敬一下先生呢!

“路边的果子一般都不能吃。”乌衣笑起来,她撇嘴的样子真可爱!

“为什么?”她迷惑不解。

他点了点她红唇,“若是能吃的话还等到你来吃吗?这过往的山民早就把它吃光了!”

如此亲昵的举动柳七儿脸一红,嗔怪的嘟嘟嘴,羞答答的跑开!

呵……这丫头,也有害羞的时候呢!他追上去,转过石阶,一阵落花漫天飞来,他抬首,便看见,她正站在一棵山花树上嘴里刁着山花笑呤呤的看着他。人面山花相映红,他一时看得几分呆迷。

然而警钟时适的敲起!他家里有妻子,他和她不过是做戏,他怎么可对她动心,适当的亲近可以,但绝不可过分!

他在心中提醒了自己三遍,便听柳七儿叫着,“先生,这花很好看,我采几朵送你吧!”她在树中穿梭,引得花朵纷纷落下,自在飞花轻似梦。

可如此的美景,怎么能令他不心动啊?他当真要闭上眼睛?

她落在他身边,将大束山花奉上,“先生,你看,漂不漂亮?”

“漂亮!”人比花更漂亮!

“那,送给先生!”他从没看过她笑得如此甜美,甚至带着点鬼鬼的味道,这么纯的笑要怎么样纤尘不染的心才能笑出?他突然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该死!着了魔了不成!他暗暗皱眉!从没有感觉到自己竟是个自制力如此差的人!

而她突然皱着眉头不舒服的抓了抓手臂,“好痒!有虫子咬我!”她手臂上已长起了大疙瘩,接着脖子上也起了,背后也痒痒的,“先生,好痒!好痒!”身上又痛又痒,她难过的只掉眼泪。

“过敏了!”乌衣抱着她飞快的跑到小溪边,“把这个药吃了然后到水里洗一下!”

他转过身,柳七儿脱下衣服将身子浸在水里,冰凉的溪水流过身子,很舒服,她泡了一会身上的痒渐渐好一些了,有些冷,“先生?”

“嗯?”乌衣紧张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此刻她正赤条条的躺在水里,他怎敢回头?

“我的衣服还在你手上。你递给我好吗?”他这才发现两个包袱被他紧纂在手中。

“……好……好……”他将衣服放在溪边,转身进入竹林中,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她还没动静,她走出竹林,便看见芦苇边上,她一袭雪白衣衫正坐在溪边水草之上,对着溪水梳理那一头长长的乌丝。

傍晚,夕阳映在溪边,晚风抚动那乌丝轻轻扬扬,她半边侧脸婉约如画,修长的眉如细细的芦苇叶,肤色与衣色几乎一至,鼻子挺挺的,红唇比方才那山花还要夺目!

而这一刻,他知道了,他真的沦陷了,无论是怎么样的警告与提醒,他都已彻底的沦陷,他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这个女孩,虽然家中还有一位待产的妻子!

他惭愧不已,可越是惭愧越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爱她,从第一次见到她,其实那些将计就计不过是他亲近她的理由,疏远是痛苦,亲近是痛苦,如此痛苦,却也如此的幸福!

他突然想为她作一首词:

潇湘雨,芦苇崖,碧水袅袅夕阳斜,

白衣女,婉如画,桃梳整整划袜叉。

蛾眉浅,吊月芽,冰肌洁洁谁人夸?

乌衣巷,斗笠下,愿与比翼共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