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此生梦断来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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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丝何茫茫

他轻轻的走去,接过她三千乌丝细细的梳理,看着水里她娇羞欲语的神情,心里被幸福装得满满的。

“这儿好美,若是能在这里建一个小筑,与芦苇夕阳为伴,与……那该是件多美的事情啊!”她似乎已沉迷在这一片山水之中。

若得能与心爱之人隐居于此真是生平一件快事,可是,那么多的恩怨情仇,他又怎能放得下?心头突然升起一种颓倦与烦茫,那种骨子里的不适与无力,怎么站着,怎么躺着,都那么无所适从!

“先生?我们……一起隐居于此好不好?”她回头,期盼的问。不想阴谋继续下去,如果他肯放手,他们便一起隐居于此,相爱的人,双宿双飞,多好!可是,他肯吗?

“先生,你看,这儿多美,有碧水,有青草,有芦花,有湘妃竹,还有荷花,先生,我们不走了好不好?就留在这里,与山水为伴,好不好?”她握着他为她梳发的手,她已经很爱很爱他了!

“等一切都完结之后,我带你来此,好吗?”现在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失望的转身,看着碧水清流,他心中不忍,轻轻的抱住她,“七儿,我愿与你比翼,但现在不行,我是男人,终有一些事必须要做的。”

“我明白。”只是,当那些事做完后,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相互依偎吗先生?

柳七儿真是个好奇宝宝,看见松鼠要追着它跑半天,看到小鸟要和它比谁唱的歌好听,看到蝴蝶要追着它们满花丛跑,乌衣总是跟要她身后宽容的笑着。结果半天的路程硬是被拖延成一天,这不,她追松鼠追累了,天要黑了,“再不走我们可以露宿山野了!”

“那好啊!肯定很好玩!”她大小姐还没尝过露宿的滋味!

“晚上山里很多蚊子,而且蛇啊,狼啊,蜘蛛啊都会出来,你不怕?”

“有你在我天不怕地不怕!”她大放阙词,乌衣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快走吧!”太阳下山前要见到师傅。

“可我走不动了!”走了一天的路,腿好软。

乌衣不声响的蹲在她前面,“我背你。”她脸红了红,爬上他宽阔的背,心得意的如小鹿乱撞。感觉到她凌乱的心跳,他忍俊不禁。

乌衣的师傅云中子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隐士,柳七儿随乌衣见过他后便先睡下了,乌衣前往师傅房中,“弟子乌衣见过师傅!”

“徒儿起身,来,坐。”乌衣恭敬的坐下。

“方才那女孩是谁?”云中子问。

“是柳毅的女儿——柳七儿。”乌衣如实回答。

云中子屈指算了算,感叹道,“孽缘啊孽缘!”

“师傅?”乌衣惊奇,难道师傅竟知道他的心思?

“要忠于自己的心,不可太过执著,否则将会错过更多。你所有的事师傅都已知道,怎么做还要靠你自己!”

“多谢师傅教诲!”乌衣退下,师傅不肯帮忙,如今只有靠自己了。

山林雾重,一早鸟语入耳,乌衣早起练剑,云中子一边观看,点头赞赏。练完乌衣收剑,便见柳七儿端茶前来,“师公,先生,来喝茶吧,刚泡好的呢!”

云中子尝了尝,入口香醇,沁人心脾,“好茶!”

得到赞赏柳七儿笑得像一朵花,“是用竹叶上的露水沏的呢,师公喜欢喝七儿以后多沏给您喝!”

云中子和蔼的笑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可缘分的纠葛如此之深,只能看他们有没有能力把握了!

夜晚,柳七儿悄悄的起身,今晚的星星好亮,和先生吹吹山风看星星多浪漫啊!她窃喜着到乌衣房中,却在远处湘妃竹下看到三个人影,一白两黑!

她眼光极好,一眼便认出一个是乌衣,一个是父亲,而那白衣人却是谁?他的身影如此的熟悉?她努力的想着,脑中突然一阵刺痛,那十年空白的记忆似乎如浆糊一般绞动着,隐隐约约却找不到一点的头绪!

听爹爹说她十岁时从山上摔下来,磕了头,从此失忆,爹爹给她治了几次,但没有效果,好在她那里小,没了以前的记忆很快就适应下来了,可此刻,那种莫明的空虚猛地袭来,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挣破失忆的咒语一涌而出,却怎么也挣不开!

到底是什么?那个白衣人又是谁?

而那三人突然向这边看来,他们定然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在此。柳七儿灵光一闪,装作四处寻找的样子,“先生,你在这里吗?先生?”

那二人闪身离开,乌衣从湘妃竹里走出来,“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看星星呢!还以为你不在这儿呢?”她笑着道。

“我陪你!”月影西斜,他们并坐于湘妃竹下,清风徐徐,她突然异想天开般的问,“先生,你能陪我看多久星星?”

那状似无心的一问却让他心一时乱如麻,多久?“一辈子够不够?”话在未经大脑之前说出,她愣了,他也愣了!

月下相凝,他眼里热情如火,她眸里温柔如水。

“……先生……你……”她羞答答的如月下花儿轻绽。

他轻轻揽她入怀,是真的想陪她一辈子,可却似乎没那个可能!不过,能此时一刻的相携也是好的啊!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今晚,可以这样揽着她,什么都不想的亘长着!

爱情如蓄满水的湖泊,一旦开了一个阙口,便会倾流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柳七儿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产生如此的依赖,如同乌衣从没有想过有那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的陪着一个女孩子胡闹,并且心中如此的快意。

乌衣开始教她练琴,她的琴技其实已经很好了,只是逊了乌衣那么一截,也因为这一截他们才有机会相遇吧。

晨间,他在竹林中练剑,她便在一边抚琴,他偶尔回首朝她一瞥,虽是带着面纱,可她却似能看着他微涩的笑意,与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练完剑,他会与她并肩坐在青石上,闻着他身上阳刚的汗意,她会忍不住倚在他怀中,而他也会伸出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肩。

有时,他抚琴,她起舞,她回眸一笑,令满园春色黯然,令他意乱情迷。更有时,他们共弹一筝,琴瑟和谐。她偷偷地带游遍了柳园,能去的不能去的都去了。危险时,他会揽着她,一跃飞上天际,她会脉脉含情的看着心仪的男子。

暮春的夜,竹里的风起飕飕了,天下着雨,零零落落的敲打在伞面之上,叮咚作响,像是她急切的心叮咚的跳动。

南竹小院,乌衣正临窗作画,衣袖在风里飕飕,清隽专注的身影令她心微动,轻轻翻窗而入,想从背后拥住他,却不料他一挥袖,身后画卷收入袖中,蓦然回首,一招擒拿手直扣她咽喉,她一惊之下手中玉啪地落地,摔得支离破碎!

他见是她,这才放开擒住她脖子的手,“怎么不敲门?”语气中有微微的恼意。

他防备的眼神令她很伤心,“你以为是谁?还有别人会来你的房间?你在防备什么?”

他被她一问愣住了。

他不回答,她的心妒忌的揪紧,那丝不安又在心底浮起,爱他越深,越是不安。关于他,她知道的太少,少得令她恐慌!

“你为什么不说话?真的是那样么?你到底有什么样的心事?”他的犹疑更将那未知的恐慌提到了极致。

“敲门是应有的礼仪。”他转身背对着她,答非所问。

“你在敷衍我!”她抓住他的衣袖,迫使他面对着自己,“你一直在防备着我吗?”

“……没有。”他心底蓦然闪过一丝隐痛,他在防备着她吗?是的,他一直在防备着她,从第一眼开始,可是……她又如何能明白?

“你骗人!”他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指尖冰冷,她颤栗的松开他的手臂,“你在骗我!我知道。”

“我没有!”第一次,他脱口说出慌话,她的神情那样陌生而苍白,如夏季独凋的白荷般无望!

如果,如果能留住她,他宁愿说慌!他也有他的害怕与坚持!

“那么你为何不让我看见你的脸?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姓?你在遇到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你有没有妻室?你知道不知道对你一无所知令我很恐慌,很难耐,你知道不知道!你不喜欢我探究你的秘密,我便不问,可是不是也暗示着你一走之后,从此便是相逢不相识?”他说过,他是来教她琴的,而琴一学完,他便要走,名与姓,容与貌都是虚无。

倘若不爱上他,虚无便是虚无,有何关系!可是,在相爱如此深后,一朝分别,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让她情何以堪?

他的脸在那一刹苍白无色!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痛苦,可是,她又怎么能了解他的痛苦!而让她了解他的痛苦,她便会有双倍的痛苦,要他如何抉择?

他僵硬的身姿使她的心也凝固了,怕再这样下去,她的心便也如这玉一般支离破碎,她夺门而出,却突然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紧紧的扣在怀中,她能听见他压抑的心跳,低沉的喘息,“七儿!”他第一次叫她,那样的深情与迷乱,“我……爱你!……”

她怔在他怀中,泪突然便流了出来,有他这一句话,再多的无知与恐慌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柳府厢房,三夫人倦倦起身,对镜上妆,一边随兴的问道:“那小姐还和那琴师厮混在一起?”

“回夫人,前些日子小姐和琴师出门两天,昨晚小姐还去了南竹小院,深夜方回,看那样子……似乎和那琴师……不清不白!”身边小丫头茜儿添油加醋。

“自甘下贱!”三夫人鄙夷道:“一个大家闺秀不守妇道,整天和一个男人斯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以后怎么嫁人!”

她是柳毅第三房夫人,柳七儿是柳毅原配夫人的孩子,难产死掉,柳毅又娶了二房,二房无出,又娶了她,她生一男一女,可在柳毅眼里,她生的一儿一女加起来也不及柳七儿一根指头,偏生柳七儿又多才多艺,容貌绝俗,她一向自负美貌,可在她面前仍然黯然失色,对柳七儿怨恨可想而知!

“夫人,你说小姐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琴师了?”茜儿好奇的问。

三夫人眼睛一转,“那咱们也去见识见识那位不露面的琴师!”

带着几个丫环来到南竹小院,乌衣正在弹琴,闻见有人来琴声立时止住,却听来人娇笑着,“先生的琴音清越纯净,正是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乌衣抬头,便见竹林处一个华衣妇人带着三四个丫头正姿态万方的走来。不是三夫人是谁?

“谬赞!”乌衣起身。

“听先生琴声奴家忽也来了兴致,就班门弄爷一回,请先生指正。”命小厮摆上琴,自顾弹起。

她出身大家,自幼习琴,琴技当然也不错,乌衣是喜琴之人,听得兴起不由得横琴相喝,竟然十分和谐!

三夫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的琴技果然名不虚传,而虽然一身乌衣,却可以看出他身姿矫健,气度非凡,竟让她颇有些心折!

而远处,柳七儿看着这一切不已妒忌!他没看见三夫人在对他眉目传情吗?竟还和她和奏,当真琴瑟和谐啊!越想越气,拨剑纵身一跃落在二人之间,纵剑而舞,怒气腾腾。

“呦,大小姐过来了!”三姨娘娇笑着对乌衣道:“先生,竟然三小姐在起舞,那我们不妨奏一曲《将进酒》来助兴怎么样?”

乌衣曲调一转,声音铿然,如马踏清秋般爽朗豪迈,三夫人亦随之转调,潇洒不拘竟如江湖儿女一般,乌衣不禁赞赏。

“先生的琴技当真可称尘瀛第一,奴家佩服不已!”见柳七儿如此生气,三夫人更是得意,不过这赞赏倒是发自肺腑!

“夫人琴意如此潇洒不拘乌衣佩服!”一向吝于夸赞人,这一言更令柳七儿不爽到极点,咬牙,竟一剑向乌衣劈去!

乌衣抱琴而退,落于竹端,“这是何意?”

“不爽!”她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乌衣也懒得管,落于地下,转身便回房。柳七儿一咬牙跟了进去,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被子都叠得好好的!桌上放满了水果,花瓶里装满了花……

“你自己收拾的?”柳七儿问,每天都是她帮他收拾房间,今天他自己收拾好了?

乌衣愣住了,他一直在等着她来帮他收拾啊,那会是谁?难道是三夫人让人收拾的?

“是她!你竟让她给你收拾房间?”柳七儿更加怒了,伸手掀了桌子。乌衣拦住她,“住手!”这大小姐脾气上不真的让人受不了!

“怎么?你舍不得?”一把推开他,抱起那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我偏要砸了它!你的房间只能放我摘的花!”

“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霸道?”寡言如他都忍不住吼起来!

“你吼我?你竟还吼我?我偏就霸道怎么了?”一剑劈向他手中的琴,乌衣下意识的护琴,那一剑便落在他手上!

本来他可以避开这一剑的,可是他今天有事必须要回去,所以可以趁此机会。

她胜怒之下一剑是使足了力,可毕竟是不会功夫的女子,乌衣功夫何等之高,只是皮肉之伤,可血也一涌而出!

说到柳七儿,乌衣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方寸又道:“以你的丹青之妙,画一幅柳七儿的画像并不是难事!”

“你要她画像做何?”他的容貌早已深深烙在他心头,闭着眼睛也能画的出来。

“到时我自会向你禀明。”他虽是乌衣下属,但二人从小兄弟相称,言语上也没有多大矜持。

他知道方寸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也并不担心,只是要别人看到她的美丽,她竟有些不愿,但终还是拿笔,一挥而就。

方寸看后忍不住惊叹,“好一个美人,真是我见犹怜啊!”

乌衣感觉自己眼角在抽搐,恨不得劈手夺过那幅画!见到血,柳七儿一下子呆了,她只是生气,没有想过要伤他啊!怎么办?

乌衣看了看她,摔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