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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盲眼少年和美妙歌声 (2)

“几天。”

“几天?”

“忘了。”寒音歪起头,好心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象这样生气只会让心情更不好,对不对?”

李母没想到寒音会这么大胆,又说出这么奇怪但很有道理的话,一时愣在那里。

李爷爷赶紧说:“小丫头很能干。”

“我来为李劲海整理房间吧,”寒音和解地说,“他住哪间?”

“不用了。”李母一口回绝,边朝为李劲海准备的房间走去。

“那我就来照顾他好了。”寒音理所当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到李劲海身边,开心地侧脸看着无动于衷的他。

“这……”李母呆在原地左右为难,这小丫头,真会找事。

寒音全神贯注地看着李劲海,对其他事不再理睬。

“我去准备点吃的。”李爷爷倒是很放心地离开。

李母一想到李爷爷已经老糊涂了就很沮丧,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根本没必要丢开生意来这里,为什么不幸偏偏要降临到李劲海身上?她满腹牢骚,赌气似的一甩头走开。

寒音继续盯着李劲海看,而李劲海继续无动于衷。

“送给你的。”寒音帮他把两只手整齐地平摊在腿上,再把花稳妥地放上去,“很香吧。”

李劲海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陷在沉默里,等着被窒息。

寒音在他面前蹲下来,仰视他的脸,仔细地看了很久之后喜悦地说:“我看到了,你的睫毛在动哦。”

他的睫毛垂着,密密地投下两道月影,很长时间才会不易觉察地闭合一次,寒音捕捉到这些改变,可惜,除了避免不了的本能,他该忘的都忘了。

有什么关系?至少他还有本能。

寒音有滋有味地唱着独角戏,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刷过他的睫毛:“你象个女孩子,没人这样告诉过你吗?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

李劲海最不喜欢别人评价他象女孩子,然而心灰意冷早已麻痹了他的喜怒哀乐,听到怎样的话、受到怎样的对待对他来说都一样的没有意义,现在他还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没想到死这个概念。

寒音用双手托起他的脸,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涣散、空洞、麻木……满满地汇集在里面的都是这样的负面词汇,她却高兴地称赞:“好亮!玻璃的?琥珀的?还是水晶的?反正好亮!这样的眼睛会看不见东西吗?骗人的吧?”

“你在干什么吗?”李母突然冲过来,拉开寒音的手,顺势把李劲海手上的花也拂到地上,忍无可忍地斥责,“什么亮?什么骗人的?你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你把眼睛弄瞎了试试看!你是女孩子吗?这么没教养!在劲海的脸上摸来摸去!你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好了!笑!笑!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真不该带劲海来这里!”压抑的情绪在激动的咆哮中崩溃,李母深吸几口气,眼泪没忍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狠命地擦,胸脯剧烈起伏,接下来的话都含糊不清地混在呜咽里。

寒音什么也不说,若无其事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花,她这样的态度更激怒了李母,冲动地抬脚去踩还没被寒音捡起来的花,乱响中,花枝残败凌乱。“哦——”寒音不恼,只是惋惜地叹了一声,眼睛里还是笑的。

“你出去!你出去!”无计可施地李母愤恨地指向门外。

“好。”寒音一溜烟地奔出去。

李劲海不是听不见,他只是无心去听,从失明以来,所有的人都轻言细语地和他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会触动他,同时抢着为他做所有的事,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那么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态度,即使是瞎子也能感觉得到,他们在以他们想当然的方式做补偿,以求得自己良心上一丝半缕的谅解。换个角度说,他们已完全当他是个瞎子了。

孤单被更深的孤单代替,李劲海昏昏欲睡,再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反正,他已经是个看不到希望的瞎子了。

寒音的声音是以一种莽撞而鲜明的方式生气勃勃地突然闯进他的听觉的,有别于他听到的其他任何声音,那声音在他脑海里带着微光划过,随即被他刻意地驱逐出去。他不想被打搅。

很快,他发现,想不被打搅几乎是不可能的,她那么热忱地一次又一次打搅他,直接主动到动手动脚的地步,本来还以为他的冷漠能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乐此不疲,越玩越过分、越玩越上瘾,最后激怒了他一向镇定坚忍的妈妈。他漠然地意识到,要打消她的热情得有更明确的表示不可。她对一个瞎子就这么好奇吗?可笑!这个陌生的举止有违常规的女孩刺痛了他敏感的潜在怨恨。

他摸索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直直朝前走,不管有没有什么挡住他的去路。

吓坏了的李母停住哭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惊慌地问:“怎么了?劲海?”

“出去走走。”李劲海淡淡地说,声音飘忽。

“可是,坐了那么久的车,你不累吗?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爷爷弄吃的去了,你吃点东西再出去好吗?”

李劲海不说话,但他僵硬的随时会冲出去的姿势却在无声地反抗。一向安静顺从的李劲海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让李母相信这都是寒音的错,因而更讨厌她。

“我陪他出去,走走对他有好处。”李爷爷捧了些吃的东西从厨房里出来,“这些带在路上吃。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好吧。”李母确实感到身心疲惫,她等李爷爷掺住了李劲海才松开手,“小心点。”

李劲海盲目地四处乱走,李爷爷随着他,不住嘴地告诉他已经走到哪里了,他小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一路上,李劲海走得东歪西倒,好几次差点摔跤,都是爷爷费很大劲扶住他才没出事。他听着疼爱他的爷爷不均匀的喘气声,心底升起难言的内疚,不觉软下声音说:“我想坐一会儿。”

“好、好。”爷爷为难地东张西望,“可这没个可以坐的地方。”

“就在这儿。”李劲海扶着凹凸不平的干泥土地坐下来,“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不吵你。我坐边上点,想回去了就叫我。”听脚步声,爷爷离得没多远。

爷爷也和父母一样的态度,也完全当他是个瞎子了吗?李劲海沉入纠结的心事。

“喂。”

近在耳边的冷不丁一声低喊惊得李劲海身体一僵,他听出这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的声音,她的呼吸轻轻扑在他脸上,惹得他那半边脸一阵一阵发麻。“走开。”他撇开发麻的感觉冷淡地说。

“嘘——”寒音吐气如兰,“不要这么大声,爷爷睡着了。”

他听见她在身边坐下来,甚至能想象出她的笑容。她还不死心吗?李劲海转开脸,明显地表现出不欢迎。

“原来你听得见我说话啊,”寒音喜滋滋地小声说,“看你一直没反应我还以为你听不见呢。”

“我是瞎子不是聋子。”李劲海不想理她,嘴巴里却不由自主地溜出这句话,她的话又惹恼了他,只想狠狠反驳。

“你不但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寒音自得地下结论。

不可理喻!李劲海紧紧闭上嘴,同这个头脑有问题的女孩怄气实在是太孩子气了,他决定从现在起一个字也不说。

寒音自顾自说得挺欢:“你也不象个瞎子,就算是也是个漂亮的瞎子,这样说来你还是幸运的。更幸运的是,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也没缺胳膊少腿,智力正常,可听、可说、可摸、可跑、可跳……”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李劲海寒起脸,猛地站起身,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阿唷——”寒音拍手,“前面有个坑啊,你想你踩进去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李劲海闻言,立刻朝向另一个方向,避开了一场可能的伤害。

“阿唷——”寒音又拍手,“你尽管向前走吧,走进池塘里才好呢。”

李劲海愤然地又转一个方向,险险地在即将掉进池塘前走开。

“我看你是走不出这里的,只会在原地打转。”寒音笑嘻嘻地说,“你走不直呢,好象右脚短一点,总向右偏。”

李劲海大大跨出的步伐缩小了许多,努力地要把每一步都走直。

寒音露出会心地笑容,嘴里还在不饶人地刺激他:“你好象在走模特步哦,很漂亮很漂亮!”

李劲海停住脚步,很后悔来这里,更恼火自己不知不觉中被她的语言左右。

“我要回家罗。”寒音跑到李劲海面前,“要不要我牵你?我很乐意帮助人的。”

李劲海冷漠地把脸转开。

“你很喜欢这个动作。”寒音不由分说就抓住了李劲海的手,倒退着拉他,“走吧,没有人牵着你你走不回去的。”

李劲海用力把她的手摔开,涨红了脸说:“走开!”他原本空洞的眼眸里泛起怒气。也许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不能很好的表现情绪,但他的眼睛确实有了些变化。

“你又在做什么?”李母的断喝打断了寒音刚要出口的话,她在坑洼的山村小路上跌扑过来,不客气地把寒音拉开,爱惜地抱住儿子的身体转脸斥责寒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害死他吗?你最好离他远点!”她不放心儿子,还是找来了。

寒音微笑着摇头走过李劲海身边,一直走到睡着的李爷爷旁边蹲下身摇醒他。

“哦、哦。”李爷爷揉着眼睛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

“李劲海要回家。”寒音说。

李爷爷慌忙赶上李劲海同李母一起搀住他:“慢点、慢点。”

李劲海又成了布偶娃娃,了无生气。

“跟上。”李爷爷扭头对寒音说。

“来了。”寒音慢悠悠地晃荡,低声自语,“发泄总比压抑好吧?愤怒总比忧伤好吧?越被保护的东西不是越没有抵抗力吗?为什么人类总是会忽略这些呢?不过我是不会忽略的。”她明亮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

李劲海被安全地送回老宅,李母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寒音明白她在防备什么,一个人去了后院,利落地爬上白玉兰坐在一枝粗壮的枝桠上悠闲地晃她的脚,一直晃到月亮在将尽的暮色中隐约地显出它薄薄的轮廓。

“吃饭了。”李爷爷在树下仰头对她喊。

“我不饿。”寒音清脆地回应。她继续悠闲地晃她的脚,看云朵在天空中游移。

“不睡觉吗?”李爷爷又在树下对她大声喊。

“我不困。”寒音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疲惫。

“要睡了自己下来。”

“恩。”

李爷爷走开。

李劲海躺在床上,清醒地睁着只能看到黑暗的眼睛,下意识地倾听窗外传来的爷爷和寒音的对话,他们的声音在周围的安静中格外清晰,不想听也听得到。烦人的奇怪女孩,他闷闷不乐地想,她缠着他到底想干什么?把他当小丑一样的耍弄,太可气了!

他烦恼地翻个身,继续胡思乱想有关寒音的事情,越想越清醒,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在心里勾画寒音的外形,想象中,她的形象可不太美妙。

这时,忽然有歌声从白玉兰树上传来,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是些音节,浅吟低唱着,不知不觉间蛊惑人心。这歌声让李劲海为寒音勾画的形象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仙女般惊人的美丽,他想拥有这么美丽声音的女孩相貌一定也是美丽的。

歌声柔滑地充盈了整个房间,他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睡意随歌声潮涌,漫过他的眼、漫过他的胸、漫过他的四肢百骸,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抛开所有杂念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再想。

沉入梦乡前他模糊地想:这歌声……怎么好象……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呢……

歌声低低徘徊,梦境中,李劲海多灾多难的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