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羽家!
正在轻狂陷入生死边缘的那刻,在寂静森林响起的小小脚步声,让她的理智稍稍清醒了些。那脚步走的很缓慢,好像是拖着的,隐忍着某些疼痛,来人渐渐走近她,当靠近时,竟是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冰凉却满是伤痕的小手探上她发烧的额,“你,痛不痛?”沙哑的嗓音带着孩儿般的稚嫩。
“渴……”发烧昏迷中的轻狂梦呓着,恍惚间唇瓣贴上冰冷,嘴里被伸进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随之而来,是湿润的水,让她干渴的喉咙得到了缓解。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及时救了她的命。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轻狂醒了又昏,朦朦胧胧间,只觉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渴了,给她喂水,饿了,就把野果碾碎再放入她嘴里,她就是依靠这些得到她的生命。在寒气湿重的夜,会有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也拥暖她的心。
直至第三天的上午,轻狂的高烧才艰难的退了。醒来时,她还被人紧紧禁锢在怀中,她动弹不得,也无法动弹,只得安静枕着那小小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几天的修养,让轻狂的力气恢复过来,虽然只有小小微弱的力,但是也已经是很珍贵了。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她的眼,凹凸不平,眼皮正中,还有深深凹下去的表皮,那是冰魄银针穿过的痕迹。心更加沉到谷底,她的眼,永远是没有复明的可能了吧。
黑暗,她所触及的东西,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很痛,对不对?”划满伤痕的小手也抚上了她的眼,相较于初次听到的沙哑,语音微微清越了点。“我的眼,死了……”轻狂无力垂下手,扬起头,凝固在眼角的血液显得那般触目惊心。“不怕,咳咳……”男孩话还没说完,身体猛地一震,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怀里的轻狂也震动了。
肩头被温热溅到,顺着胳膊流下,未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泛着剧痛,轻狂不动声色忍着,额角渗出冷汗。
平稳了好会,男孩才缓缓停止了咳嗽,捂着她双眼的手未曾放下来,轻轻说道,“你还有心,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不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自己所在意的人也保护不了了。所以,不要死。”疲倦的身心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男孩的话一语点醒了低迷的她。
轻狂向后拱了拱头,仰起脸想看一看男孩,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想记得清楚。可惜无论她怎样用力想要把眼皮撑开,她依旧还是看不见他。“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男孩似乎察觉她的意图,低低的笑着,那笑意,比出谷的黄莺更为清悦,轻狂不由得怔忡。
“你叫什么?”她问。
“夏无忧,夏国的夏,无中生有的无,忧君之愁的忧。”他答。
“夏无忧,好特别的名字。依你这样的解释,你以后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轻狂扬眉浅笑,动听的笑语使她丑陋的容颜,添了几分阳光的耀眼。“也许吧。”盯着她的容颜发愣,夏无忧忍不住猜测,她的眼若是给复明了,睁开眼后,那该是怎样的纯澈?或许,那样光芒万丈的太阳,不过是她的衬托。
这一刻,他觉得被这张丑陋的容颜掩盖的,是绝色和倾城的美。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夏无忧淡淡看着她,纯黑的眸子里,多了抹期待的气息。“御轻狂,驾驭在九天之上傲视天下的轻狂强者!总有天,我要让天下人羡慕的江山踩在我脚下!”稚嫩的语音,却在坚定不屈述着她的雄心壮志。她,御轻狂,从来就是名强者,没有人可以将她推倒!
“御轻狂……”夏无忧低低呢喃着,语气间带着连他都不知道的羡慕。此等的雄心霸志,好勇敢的武士!
“不过,我现在叫秋无虑。”峰回路转,让夏无忧惊愕地瞪起眼。“夏无忧,秋无虑。秋夏,无忧无虑。”自然从口逸出,轻狂自作主张替自己改名。听完她的解释,夏无忧眼儿弯弯,有些干燥的嘴唇弯起,挂上了柔和淡漠的笑意,吹皱一池春水。
见她不停抿着干涩的唇,夏无忧就知道她渴了。“无虑,我先去打水给你。”他微微倾身,将靠在他胸前的轻狂轻轻移动到背后较粗的大树下倚着。拍拍轻狂的头,以一种哄人的语调说着,“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回来。”轻狂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心点。”
“嗯,”夏无忧绽开笑颜,才扶着树缓缓站了起来。“咳咳……”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嗽,夏无忧揪紧着带血的襟口。与轻狂一身同样的灰色的粗布麻衣,满身都是血迹,尤其是腿上溢出的鲜血浸红了整个左腿。“无忧!无忧!”闻得他的咳嗽声,轻狂担忧起来,可她却无法帮得上忙。
“咳咳,没事,不过是吃了一点毒药,我命大,还暂时死不去。”夏无忧捂住嘴,拼命的忍住要咳出的鲜血,不想让她担心,才以轻松的曲调对着她说。“你就等着,我就取水。”夏无忧痛苦的低吟几声,才拖着几乎残废的左腿,缓缓前进。殷红的血迹一直沿着林道直到小溪边。
“无忧……”轻狂感动的无以言复,眼角忍不住溢出泪水,滑过那满是伤痕疙瘩的脸,直流心间。他明明是受伤了,左腿还被伤了!揣着一身的伤疼,却在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他不过是路过的伤人,若是他不理她,他就不用受那么多的奔波!
仰起头,深深呼吸,曾经为她誉为骄傲的眼泪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