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墙头房顶岿然不动,冷漠的眼神盯着今晚最后的猎物。直到有人冷冷沉沉喝了一声:“杀。”
楚羲和缩回脑袋,悠然叹息。组团刷副本是不错的主意,但是试图刷npc就太愚蠢了。
她看着遥遥的夜空,极目远眺,却只能看到高墙上黑麻麻的人影,以及那人影猝不及防之下发出的闷哼。
紫鸢眨了眨眼睛,拍手笑道:“郡主,你埋在墙头跟房顶上的那些老鼠夹子好像有点作用。”
“是么?”楚羲和兴致缺缺,墙头与房顶向来是偷窥的要地,她当然会格外小心,因此在看似没有危险的表层之下,埋了些机关。
那些机关是她出嫁前跟简风歌窝在书房研究了好几天之后升级的最终版本,强力的老鼠夹之下是仙人掌牌软毛刺,细密而不宜取出。
她自然没有存那些害人的心思,因此没有抹毒。
即便石桌与墙头隔得有点距离,她还是能听到那闷在喉中的惨叫与骨头碎裂的声音。
子曾经曰过,爬墙需谨慎啊。
房顶上的那些人还要更惨一些,因为那些机关触动之后,房顶立刻就塌陷了。房顶与地面的机关又是相连的,动一发而牵全身——地面上铺了一层细细的竹签。
绝对不会致人死地,只是剧痛之下战斗力总会打些折扣。
几个人强撑着淡定的神色听着此起彼伏的声响,在心中默默抹了把冷汗。
楚羲和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按照一般的套路,这时候,我也应该喊一声‘杀’才对。”
秋悟非赞许地点了点头:“美人,我们都没有意见。”
“阿弥陀佛,虽然今晚的天气很适合杀生,本郡主又不控佛祖,但是,这些人死在自己家里总不是那么合适,”楚羲和纤细的手指点着下巴,苦恼道,“领头的那个,千万要留活口。”
紫鸢十分不解:“可是郡主,就是领头的那个说要杀光我们呢。”
“就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才要留他活口啊。”楚羲和意味深长一笑,“虽然很麻烦,但是本郡主一点也不介意亲自教他学会写这个‘杀’字。”
说完,她豪迈地挥了挥手:“灭之。”
秋悟非短促地笑了一声,身形拔地而起,直扑墙头。谢十三紧随其后,直扑房顶。雪魂与紫鸢则站在原地,仍是护在楚羲和身前,寸步不离。
对于楚羲和来说,这其实是个相当混乱的晚上,杀戮这等事,不曾亲身经历,绝对没法感同身受。
秋悟非与谢十三功夫不弱,但是对方胜在人多,时不时会有人越过他们扑向毫不起眼的石桌。雪魂抖出一直藏于袖中的利剑,毫不含糊地将越过防线的死士击杀。
他们不要命,他也不惜命,同样都是拼命,但看是为了什么。温热的血铺天盖地,直直洒落在石桌上,又慢慢蜿蜒开去,顺着石桌边沿流向地面。
那血潺潺的,仿佛流水,在楚羲和耳中轻轻响着。她闭着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血腥味由口鼻窜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很胆怯的人。
不惧鲜血,不惧死亡,却害怕着这样的杀戮。
她虽自幼聪明,却从不曾任性,因为相较于寻常人,越是聪明的人,反而不容易得到幸福。浮世多纷扰,世路多险阻,所谓的聪明,应当不动声色以最简单的方法让自己幸福。
这杀戮,不可避免。
她睁开了眼睛,竭力在浓黑的夜色里寻找熟悉的身影。激战正酣,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大团的影子。府里的夫人们大多数已经让秋悟非手脚麻利地嫁出去了,剩下的,便只有初一与初七了。
初七夫人听说是会武的,宁愿在王府里守着空闺虚度时日也不愿出嫁,姬流觞虽不觉得亏欠,倒也没有强求。
初一夫人则是因为许给了醉枫林,因此嫁妆什么的相对来说要优厚许多,也就耽搁了些时日,还留在府里。
楚羲和的手心里慢慢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她身边带着的人都可算是高手,至少可保一时无虞,可是初一那边……好像守备很松。
她握了握拳,动了动因为蹲得久了而显得有些麻木的双脚,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
刚从石桌底下爬出来,一具尸体碰的一声倒在她脚边。蒙在他脸上的黑巾散开来,露出死气沉沉的脸。楚羲和在刀光剑影的映照下瞥了一眼,顿时打了个哆嗦。
宣王府的侍卫们也加入了战圈,只有楚羲和站在一片狼藉里,心底荒芜衰草连天——冷兵器时代啊,就是让天生只会动脑的人郁闷的。
“小心!”雪魂的声音带了些颤抖在耳边炸响,下一刻她已经被揽着带离了原地。
楚羲和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虽然缩在石桌下面确实是怂了点,但是至少不会碍手碍脚,这时候伸出头来,简直就像是等人来砍。
雪魂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不耐,只是眼中遍布血红之色。楚羲和眨了眨眼睛:这便是传说中的杀红了眼吧?
冰冷的杀气四溢而出,雪魂一手执剑,一手缓缓推开楚羲和:“去找个稳当的地儿躲好。”
楚羲和愣了愣,直到有人一步一步走近了才觉得双脚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压根就动不了。
那个人并未蒙面,随随便便将手中的人扔到地上,鹰一样冷沉的眸子定在楚羲和脸上。楚羲和却不看他,直勾勾地看着被他扔在地上一脸委顿的女子:“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