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里的东西都是宫里赐下来的,有皇家的印记,寻常的当铺根本没人敢收。你让他们拿去换钱,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楚羲和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终于丧气地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收拾东西吧,我再想想办法。”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纷纷从地上爬起,鱼贯退出。
待众人都走得干净了,楚羲和才苦着脸道:“紫鸢,你知道京师的黑市么?”
“黑市?”紫鸢皱着眉头,不解道。
“黑市就是正经商人不会光顾的地方。他们接收物品不问来路,只看够不够稀奇。”她抬起眼睛,满含希望地问,“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是有。可是……”紫鸢看着她,有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听说掌握京师地下世界的人脾气十分怪异,寻常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她略略顿了顿,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尤其是——官面上的东西。”
“我府里的东西不够稀奇么?”楚羲和微微皱眉。
“府里的东西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可是都是皇上亲自赏下的,若是拿去当了或者卖了,一旦传扬出去,与皇家颜面有损。”
楚羲和抚着下巴,沉吟片刻道:“那么,就先算是当了吧,以后再找机会赎回来。最快到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听京里的人说,若是那人欣赏的人,片刻功夫就能拿到钱,若是他瞧不上的,便是求上一年半载也拿不到。”紫鸢回道。
“啧,这到底是选老婆还是选东西啊?”楚羲和咋舌,向后轻轻靠在椅背上,笑道:“让雪魂去吧。但凡黑道上的人,多少有点不好的习惯。”
紫鸢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郡主,这样好么?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去死。”楚羲和挥了挥手,“叫雪魂赶紧去吧,这事拖不得。”
“是,郡主。”紫鸢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楚羲和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得笑了笑——就连郡主府一个贴身的大丫头,都知道黑市这样的所在,前任果真是见识非凡啊。
人都散去之后,偌大的大厅显得更加冷清了,楚羲和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房间走去。平素就不短的路程,这次看上去更加遥远。
路上偶尔有下人经过,都是无声地行礼,又形色匆匆地走过。整个宅院寂静得仿佛是空山一般。
楚家在犀照,也算是望族。楚羲和之父楚狂歌少年成名,立身朝堂,于权势却并不热衷。正因为如此,被皇帝引为至交,拜为神相,赐尚方宝剑,上斩皇亲,下惩奸臣。
而楚羲和之母雪潋尘则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且才华横溢,当初与楚狂歌把酒畅谈三日,为其风采倾倒,这才有了神仙眷侣。
两人早先育有一子,名为楚凤兮,乃是楚羲和嫡亲大哥,因天资过人,被无极峰隐士墨无染看中,早早带在身边教养。
楚凤兮七岁时,雪潋尘再度怀孕,便是楚羲和。可惜,在生楚羲和之时难产,就此香消玉殒。楚狂歌痛失爱妻,不多日便也郁郁而终,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楚羲和。
皇帝感念楚狂歌之功,遂命皇后收楚羲和为义女,封为神慧郡主,并昭告天下,说楚氏之女乃是天家的人,日后必定母仪天下。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楚羲和自小骄纵,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性情暴躁,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更遑论母仪天下了。
皇室的几个成年皇子,见到她无不头痛万分,避如蛇蝎。
楚羲和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上萌发的新芽,心中也不由萌生出了一种感动,生命永远是这么的有活力。
她背着手轻轻转了身,见紫鸢一路小跑而来:“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楚羲和闻言一愣,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唇——来得好快!
她分明是嘱咐雪魂暂时不要去宫里报信,太子竟然还是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这郡主府的内部果然是靠不住。
她垂下了眼帘,静静道:“雪魂已经出门去了么?”
“是,”紫鸢略略点头,走近几步,几乎是附在她耳边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太子就来了,险险避开。”
“避开了就好,雪魂那头白发太显眼了。”楚羲和松了口气,“他带了什么东西出去?能换到足够的银两么?”
“带的是皇上前次赏下的东海鲛人泪,听说是百年不遇,只此一颗。即便是倾楼城之主见多识广,也未必见过。”紫鸢的神色中略微有些得意,“听说当初十一公主十分心仪,向皇上求了很久,皇上都没有应允呢。”
楚羲和听在耳中,却无半分欣喜——非亲非故的,皇帝为何为对她如此的纵容?真的是看在先辈的面子上么?
她这些年一味的任性胡为,虽是无心,却也是树敌无数,想来已经将父辈留下的那点底子败得差不多了。
这次在自家的地头上遇刺,恐怕是个预兆。
她摆了摆手:“紫鸢,别说了。太子既然来了,我们这便过去吧,别让人久等。”
“是,郡主。”紫鸢略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伸出手心地搀着她。
太子此刻正在观澜阁。只见他一手端着茶杯,状似悠闲地看着墙上的字画。在他身后不远处,规规矩矩站着的,乃是太医院的医首。